第18章 、離開

  　　“一定是你進入的姿勢不對！”任遠見狀，也有些慌了，他已經聽那些老靈狼們說了，三日後，這座浮島會帶著他們，前往另一個世界。

  　　他都已經想好了和任遙一起闖蕩異界，要是任遙進不來，他一隻狗去還有什麽意思？

  　　任遙也不相信自己進不去，老爺子說隻要靈力達到練氣十層，就有資格進入祖地，她丹田內的靈力極速運轉，拚盡全力揮出一擊，巨大的衝擊力將她擊飛了出去，麵前的屏障卻依舊堅如磐石，拒絕她的進入。

  　　動靜很快驚動了任青雲，就連一直在島上忙著準備離開事宜的大妖們，也紛紛出來查探情況。

  　　任青雲麵色凝重：“你進不來？”

  　　任遙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一臉肯定道：“師父，我真的有練氣十層了！”

  　　任青雲自然相信她的實力，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任遙身上充盈的靈力，是練氣十層無疑，那麽，便隻有一個原因了――她不是我任氏血脈！

  　　這道念頭剛生起，任青雲便否決了，修仙者對血脈至親都有感應，他能從任遙身上感應到血親的聯係，雖然可能隔了好幾代，有些淡了。

  　　任青雲眉頭緊鎖，即便是他，遇到這種情況，也不免有些焦躁：“你和我一道去宗祠！”

  　　話畢，隻見他腳下踩著的祥雲陡然增大，任遙站了上去，眨眼睛，便到了任家老宅。

  　　三年來，任遙隻有在修煉上遇到問題時，才會回這兒查閱典籍，其餘時間，不是在碰瓷精怪，就是在清心木下打坐修煉，好在有木傀儡在，宅子依舊整潔如新。

  　　師徒倆推開大門，穿過堂屋後院，徑直來到祠堂，任遙按照任青雲的要求，跪在唯一的蒲團上，給列祖列宗奉了一柱香。

  　　青煙嫋嫋，任青雲站在一旁，對著香案上的青煙，打出一道靈訣，而後，青煙如絲如縷，向門外飄去。

  　　任青雲追了出去，這一去，便是一日。

  　　任遙心情忐忑地跪在蒲團上，感覺又像回到了三年前，她吃了人家的盒飯，幫她家灌了一田的水，被老爺子罰跪，那種無力的感覺。

  　　如果她足夠強大，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隻能跪在這裏等結果！

  　　亂七八糟的念頭一茬接一茬地生起，終於，老爺子回來了，卻一臉鐵青。

  　　任遙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即便她小時候不忿他的魔鬼教育，“失手”打翻他他最愛的荷花缸，也沒像現在這樣生氣。

  　　任青雲自修仙以來，第一次動怒，沒想到是對這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你娘竟是關西族的後人！”

  　　任遙神色一愣，一句話，一切都有了解釋。

  　　這三年來，因為無人教導，她每次遇到問題，都要去藏書閣走一趟，雖說裏麵的典籍浩如煙海，但隨著她修為的增長，閱讀速度越來越快，裏麵的書籍她挑著緊要的，看了也有大半，其中就有關西族的介紹。

  　　關西族跟任氏一族一樣，傳承自幾千年前，但兩族素來不睦，千年來，一直互相使絆子，最後，任氏一族棋高一著，關西族日漸衰落。

  　　然而，關西族臨死反撲，一番算計，讓任氏一族在三百年前，攪進了俗世的氣運之爭，累及家族運道，使得這些年，任氏人才凋零，如今隻剩任青雲一人。

  　　兩族的仇怨積攢了千年，遇見便視對方為生死大敵，特別是任青雲，他眼睜睜地看著家族長輩，在被關西族算計後，一個個在他麵前坐化了。

  　　一百年前，他修煉有成，曾找過關西族的後代，卻發現他們都是凡人，不知修仙為何物，他自然下不去手，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舊解不開這個心結。

  　　昨日他一路跟著青煙，到了津市，徹底問清楚了任遙的身世，又親眼見了她父母，這才發現，她娘身上竟流著關西族的血脈！

  　　芸芸眾生，怎會有如斯巧合，促成這段孽緣？任氏自古便有祖訓，不可與關姓之人結親，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不肖子孫。

  　　任青雲一想到他費盡心思培養的孩子，身上流著仇人的血脈，便覺心口一窒。

  　　任遙跪在蒲團上，低垂著頭，她能理解老爺子，但是，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她心裏再次泛起一陣無力。

  　　任青雲緩了好一會兒，怒氣才散去了些，他麵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點一點養大的孩子：“蒼雲女神平生最痛恨關西族人，自然不會允許有關西血脈之人踏入她的道場，所以……”

  　　之後的話他沒說完，任遙便已經明白，她不能跟著他們，前往異界了，而這方天地的靈氣會越來越稀薄，她隻能留在這裏自生自滅。

  　　任遙雙拳緊握，點了點頭，強忍著淚意：“師父，我知道了！”

  　　見任遙臉色蒼白地跪在蒲團上，喚自己師父，任青雲自然不落忍，孩子是無辜的啊，他長歎一聲：“這宅子，是任氏傳承千年的祖宅，我將它留給你，希望你能勤家修煉，若將來你能踏破虛空，咱師徒還能在異界團聚！”

  　　任遙強忍著的眼淚，終於掉落下來：“師父，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的，不辜負您的教導，您永遠是我師父，我永遠是您徒弟，也永遠是任家人！”

  　　任青雲點頭，連叫三聲好，然後，飄然離去。

  　　任遙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愴然，她這輩子都可能見不到這位養育她近十年，教她修仙，為她安排好一切的至親長輩了。

  　　任青雲的身影徹底消失，任遙環顧四周，從未覺得這宅子如此空曠，她忍不住卸去全身靈力，像過去的千百個清晨一樣，繞著宅子跑了起來，一遍又一遍，從白天跑到黑夜，直到全身無力地栽倒在地上……

  　　第二天清晨，微風拂過，任遙睜開了眼，看著天上厚厚的雲層，她突然想到什麽，朝著百莽山最高的地方，狂奔起來。

  　　一大早，百莽山中靜悄悄的，任遙跑得很急，甚至忘了自己能飛，等她爬上最高的山峰，已經有許多精怪站在那裏了，都是一些熟麵孔。

  　　隻是，任遙的到來，並未引起他們的注意，精怪們緊緊地盯著天上，厚厚的雲層底下，露出山川一角。

  　　任遙抬頭望去，心中的大石放下，趕上了！

  　　山頂的氣氛十分凝重，這些精怪們應該都知道了浮島之事，任遙心情沉重，掃了一眼，發現在場的精怪都是妖力低於五百年的小妖。

  　　突然，感覺衣袖被什麽拽了下，任遙扭頭，驚喜地看向對方，原來是小藤，這裏這麽高，他是怎麽上來的？

  　　小藤指了指身後，老藤粗壯的根莖正環著他，綴著一小片嫩葉的枝頭，朝她搖了搖，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老藤是有五百年妖力的，想到昨日臉色鐵青的師父，任遙心中一酸，百感交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笑著招了招手。

  　　腳下突然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便感覺地麵塌陷了一小塊，三個小人兒從地底鑽了出來，有一個鑽到了任遙鞋底下，不住地嚷嚷他瞎了，最後被另一個地精拽了出來才算完。

  　　地精四兄弟，隻出現了仨，另一個去哪兒了，不言而喻。

  　　三兄弟不再聒噪，靜靜地看著天邊，等待著。

  　　並沒有煎熬太久，陽光刺破雲層，灑下一片金光，雲層散去一些，隱隱約約露出一個小島，清脆的鳥啼從中傳來，那露出的山川一角，迅速震動起來。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過壯觀，任遙除了驚歎，再難升起其他情緒。

  　　整座浮島底下，爆發出一陣強大的力量，緊接著，一幅巨大的符文顯現，源源不斷的靈氣灌注而上，符文極速運轉，浮島緩緩地朝它靠近。

  　　與此同時，百莽山的靈氣濃度迅速下降，山川河流，仿佛瞬間失去了靈性，變得普通起來。

  　　天上的浮島一接觸到符文，便瞬間消失了，甚至沒給剩下的精怪囑咐的時間，那片載著他們親人朋友的方舟，就此前往了另一個世界。

  　　浮島消失後，天上的符文漸漸淡去，整片百莽山，天上地下，都是空蕩蕩的。

  　　地精兄弟中最小的那位抹了抹眼淚，抽泣著道：“我…我想大哥了！”

  　　剩下兩個地精也淚眼婆娑，三兄弟抱作一團，哭了起來。

  　　任遙目送著浮島離去，心中一片祝福，師父，還有傻狗，希望你們以後一切順利……

  　　她想清楚了，生活就是這樣，意外頻頻，卻也――驚喜連連，她看著天邊極速衝來的小黑點，瞪大了眼睛。

  　　“任遙，快接住我！”

  　　這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任遙鼻尖一酸，終於，情緒不再保留，邊哭邊笑地衝了上去。

  　　回想過去的三年，任遠不止一次地衝向任遙，結尾都是摔得鼻青臉腫，這次，她終於接住他了，狗尾巴忍不住翹了起來，上麵卻站著一個氣呼呼的地精。

  　　一人一狗落地，地精嚷嚷著放他下去，翹起來的狗尾巴，對他來說，是難以企及的高度。

  　　任遠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地精老大摔在了地上，見地精三兄弟哭作一團，不禁嚷了起來：“我還沒死呢！”

  　　不料，三兄弟見了他，哭得更大聲了……

  　　另一邊，任遙平複完情緒，將還想撲上來的傻狗扯開，奇怪道：“你怎麽不和他們走啊？”

  　　“我才不想去異界呢，百莽山才是我的家！”任遠振振有詞，一邊得意道，“要是沒有我，你就成了孤家寡人，還不快把吃的喝的端上來，犒勞一下本大爺？”

  　　他本就想過過嘴癮，不料任遙還真的點頭了：“回去我就把所有幹脆麵都給你。”

  　　“幫拆包裝嗎？”

  　　“幫！”

  　　任遠興奮地扒拉著任遙的褲腿，那還等什麽呢，走走走！

  　　當然，一人一狗最後沒走成，山頂上的精怪都是被他們碰瓷過的，幾年過去了，終於回過味來，之前隻有任遙一人還沒認出來，任遠一來，全都暴露了。

  　　一人一狗被追著滿山跑，百莽山熱鬧了大半天，他們才鼻青臉腫地回了任家老宅。

  　　在他們離開後，原本浮島的位置下方，閃過幾道微弱的光線。

  　　百莽山外，人影接著一個又一個地出現，任遙生活了九年的宅基地上，已經站了不下數十人，卻無人敢抬步進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