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朗花了一天時間，終於明白鍾意說自己火了的意思。

  　　他是高中那會兒開始學會上網的，也就是九七年左右。那時一台486或586電腦，得要小一萬塊錢，遠遠不是普通家庭能消費得起的，網絡當然也不是老百姓的必需品。

  　　他因為學業需要，剛上大學時便買了電腦——一台從電腦城攢的二手機子。

  　　所以他在網絡這一塊，絕對是走在時代前列。

  　　什麽西祠天涯BBS，他都熟悉得很。

  　　網絡裏當然有各種紅人，但因為互聯網的受眾畢竟有限，這些紅人也就在論壇裏那一畝三分田興風作浪。

  　　如今十八年過去，互聯網已經普及到田頭裏的大爺大媽。

  　　所以網絡紅人的知名度，已經能趕上明星。

  　　而在這個時代，紅就是流量，有了流量，沒有背景的普通人，也能輕而易舉得到各種資源。

  　　秦朗不得不感歎，如今的互聯網實在是太強大了。

  　　不過作為在十八年前就已經嗝屁，現如今除了弟弟們，沒有任何社會關係的人，網上這短暫的走紅，對他的生活沒任何實質性影響。

  　　至於到底有多少人在找他，他一概不知。

  　　因為忙了幾天，今天沒戲拍，便沒出門，在家當了一天網癮青年，直到天黑，又收到鍾意的語音微信。

  　　一點開，就聽到對方過於激動的聲音：“涅槃文化的邱月，找到我要你的微信，聽她口氣，好像是想簽你。我跟你說老弟，你是真要紅了。”

  　　邱月？

  　　這名字？

  　　秦朗淡定地回過去問：“這個邱月很厲害嗎？”

  　　那頭的鍾意很快發過語音請求，一接通，就拔高聲音道：“我說大兄弟，你準備混演藝圈就一點功課沒做過？”

  　　秦朗理直氣壯道：“最近正在做。”

  　　鍾意被噎了下：“沒做功課也總得有點常識吧？”

  　　秦朗：“我對如今的常識，確實有待補充。”

  　　鍾意沒在意他話中的古怪，激動道：“邱月，金牌經紀人，隻要是她簽的人，就沒有捧不紅的，前幾年出了點事淡出了，如今一回歸就找到你，還是親自找到我要的微信。”他緩了口氣，“我這就把她微信給你，我跟你說，你可千萬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秦朗對金牌經紀人沒概念，腦子裏一直念叨著邱月這個名字。

  　　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吧？

  　　他想了想點頭：“行，你把她微信給我。”

  　　掛了語音，鍾意那邊立馬推來一個微信。

  　　秦朗加了好友，對方很快通過。

  　　接著便發過來一條信息：秦朗你好，我是涅槃文化的邱月。

  　　在回複之前，秦朗見對方頭像似乎是照片，便隨手點開。

  　　照片中的女人成熟優雅，三十多歲的模樣。

  　　雖然氣質和打扮，在秦朗看來很陌生。

  　　但那張臉……

  　　我靠，真的是春花妹。

  　　秦朗的心情十分複雜，十八年後，不僅弟弟成了富豪，連影視城認識的女大學生小妹，如今也是知名經紀人。

  　　作為一個連五險一金都沒拿上的無業遊民，秦朗深深地感覺到了汗顏和危機。

  　　他回過去：你好，我是秦朗。

  　　邱總：我在網上看到你的視頻，不知道你有沒有簽經紀公司的打算？方便的話，我們能否約個時間麵談？

  　　秦朗：好的。

  　　在秦家雙胞胎，還在擔心哥哥的演藝之路時，秦朗已經和圈內知名經紀人見上了麵。

  　　其實所謂的知名對於邱月來說，已經是過去式。現在的她要東山再起，就必須發掘有潛力的新人。

  　　某咖啡廳裏，坐在臨窗卡座，戴著墨鏡的邱月，看到穿著T恤破洞牛仔，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年輕人，不由自主將墨鏡摘下。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雖然十八年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但那模糊的麵容，幾乎是本能地跳出來，與麵前這人重合。

  　　她又想起對方也叫秦朗。

  　　如果不是這張臉太年輕，他都懷疑這就是當年的秦老大。

  　　或者，這就是冥冥中注定，注定她會遇到一個這種類型的男孩，親手將他打造成閃閃發光的巨星。

  　　邱月站起身，笑著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邱月。”

  　　秦朗望著眼前幹練的女強人，不禁想起半個月前才見過的春花妹。

  　　一麵因為對方不再年輕的麵容，而感歎時間飛逝，一麵又因為對方顯而易見混得不錯而為她開心。

  　　他笑著與他握手，一句春花妹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反應還算快：“邱總你好。”

  　　邱月在娛樂圈默默滾打十幾年，靠得就是看人的本事。一是看這人有沒有紅的潛力，二是看這人的性格有沒有問題。

  　　這麽多年，她也就因為被愛情這坨狗屎糊了眼睛，看走眼一次，從而遠走他鄉幾年療傷。

  　　所以對自己的目光，總體來說還是有信心的。

  　　先前看視頻還不太確定，如今麵對麵看到秦朗第一眼，幾乎是立馬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無論是形象還是性格。

  　　大方從容，陽光開朗。

  　　這簡直跟記憶中的秦老大一模一樣。

  　　“坐，”她伸手示意，又笑著隨口道，“之前看視頻，就覺得秦先生跟我一個老朋友長得很像，沒想到真人更像。”

  　　畢竟隻能算是萍水之交，相處次數還比不上鍾意，沒想到過了十八年，對方還記得自己，秦朗很是欣然，隻是麵上還是得佯裝不知：“是嗎？”

  　　邱月淡聲道：“不過好多年沒見了。”

  　　將一個年輕人與去世多年的人聯係起來，不是什麽好事，她沒再多說，而是話題一轉：“對了，我看過昨天秦先生發來的簡曆，今年二十三歲，想從事演員這個職業，還未簽公司，剛剛出演了一部戲的配角，還未播出，對嗎？”

  　　秦朗點頭：“沒錯。”

  　　邱月道：“你知道大部分非科班演員從小配角到能接大製作主角，需要多久嗎？”

  　　秦朗想了想：“運氣好也得兩三年吧。”

  　　邱月笑：“那你再看現在選秀出身的偶像，從出道爆紅到出演大製作男主角，最快是多久嗎？”

  　　秦朗不明所以地搖頭。

  　　邱月：“半年。”

  　　秦朗摸了摸鼻子：“那個……我想問一下，選秀是什麽意思？”

  　　邱月：“……”

  　　不怪秦朗孤陋寡聞，實在是05之後超女快男興起，才有了選秀這個說法。

  　　他對選秀這個詞隻有一個理解，那就是古代皇宮選秀女。

  　　在中年春花妹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時，他趕緊偷偷打開手機，在百度輸入了選秀了二字。

  　　然後眼睛飛速掃了一遍，掠過古代選秀，停留在當代選秀，聯係邱月的語境，猜到她說的選秀，就是百科所說的這些音樂選秀綜藝。

  　　他粗略了解了下，貌似在過去十幾年，這些節目非常火爆，許多選手一夜爆紅。

  　　先不管選秀具體是怎麽回事，但想來是全民皆知的東西。

  　　於是他趕緊改口：“我是想問，選秀不是唱歌跳舞嗎？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是想演戲。”

  　　邱月剛還以為他一個要進入演藝圈的年輕人，連選秀都不知道，差點嚇一跳。聽到這樣說，才舒了口氣：“我的意思是，在流量為王的時代，一個非科班出身的新人，要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好劇本演上主角，無非是先走紅擁有流量，就跟你那則視頻一樣，隻不過這種曇花一現的流量，還不足以換到足夠的資源。”說著她有些倨傲地勾了下嘴角，“當然，我找上你，本身就是這則視頻流量換來的資源。”

  　　秦朗想著前些天看對方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這會兒已經是牛逼轟轟的女強人。

  　　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瞧把你能耐的，春花妹。

  　　他當然知道隻要走紅，就能當主角接到好戲。

  　　十八年前的娛樂圈，多少明星唱而優則演，也是一個道理。

  　　想了想，他試探道：“所以，你想讓我參加選秀先走紅？可我對唱歌跳舞確實不擅長。”

  　　邱月拿出平板電腦，打開一頁文件放在他麵前：“除了選秀，現在還有很多真人秀節目，你跟我簽約之後，我會全方位包裝你，給你接觸各種資源，讓你迅速走紅接到大製作男主角。”

  　　秦朗迷茫地看向她：“參加真人秀節目？”

  　　邱月笑了笑道：“放心吧，公司最重要的工作還是給你接戲，參加綜藝隻是為了讓你更快走紅。”說著攤攤手：“所以你有興趣跟我簽約嗎？”

  　　秦朗沉吟片刻：“我得考慮一下。”

  　　邱月挑挑眉頭，以她在業內從前的戰績，任何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藝人被自己找上，隻怕都得當做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恨不得當場簽約，哪還需要考慮？

  　　但麵前這年輕人所說的考慮，顯然是真的要考慮，而不是故意跟她討價還價。

  　　她笑問：“你是擔心我們這邊的條件嗎？”

  　　秦朗隨口反問：“你們什麽條件？”

  　　邱月：“你放心，雖然我們是剛成立的新公司，但待遇在業內肯定是拔尖的，回頭我會發給你，不同的簽約年限對應不同的經紀分成，你可以自己選擇。”

  　　秦朗：“這個不重要，我主要是想問一下，你們有五險一金嗎？”

  　　邱月微微一愣，繼而好笑道：“當然，我們是正規公司。”

  　　秦朗明顯鬆了口氣，隻要有五險一金，就是有了正式工作：“行，那你把合同發給我，我看完回複你。”

  　　邱月舉起咖啡杯：“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頓了下，又說，“說實話，你真的很像我一個老朋友。”

  　　秦朗與她碰了碰杯：“那你就把我當成你老朋友好了。”

  　　邱月輕嗤了聲：“我故友要是活著，今年已年過四十，你個毛頭小子休想占便宜。”

  　　秦朗：“……”

  　　實不相瞞，本人要是沒穿越，今年正好四十一。

  　　秦朗之所以沒一口應下邱月的橄欖枝，實在是對什麽真人秀之類綜藝一無所知，必須得回去做做功課才行。

  　　回到家沒多久，他微信裏就收到了邱月發來的合約樣板。

  　　畢竟是一份五險一金的正式工作，秦朗也不好再瞞著兩個弟弟，等人回家，便將這事告訴了兩人。

  　　雙胞胎一個金融一個科技，對娛樂圈是完全不了解，聽說大哥想簽約經紀公司，立馬如臨大敵。

  　　子麒趕緊把合同發給公司法務經理，讓他馬上仔細研讀，看有沒有問題。

  　　子麟則是讓助理去查涅槃文化和邱月，最好將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

  　　雙胞胎對娛樂圈不了解，但有錢好辦事。不到半天，該查的不該查都讓兩人調查得一清二楚。

  　　這一查不得了，發覺邱月雖然在業內頗有名聲，但在幾年前發生過一樁大事——被她一手捧紅的前男友鍾鳴一紙訴狀告上法庭，控訴她壓榨吸血，要打官司解約。

  　　當時鍾鳴正當紅，粉絲龐大，煽動輿論，邱月一時被網暴得很厲害。幸好她是經紀人而不是藝人，不然事業生涯直接玩完。

  　　但即使這樣，她也關閉公司，遠走異國幾年，年初才回來創立涅槃文化，相當於一切從頭開始。

  　　對於一個曾經吃上官司，深陷過輿論風暴，最近才重新殺回業內的前知名經紀人，雙胞胎自然是不願意讓自家大哥去這麽個前途未卜的新公司。

  　　為了讓秦朗打消念頭，秦子麟還故意誇大道：“大哥，這個邱月之前雖然是金牌經紀人，但連男友都壓榨，最後搞得對薄公堂，我怕在她這種人手下日子不會好過。”

  　　秦朗見過邱月後，回來也看了一些她以前的新聞，她那個前男友名叫鍾鳴，影視雙棲的當紅明星，出身貧寒，因為被邱月發掘，將他一手捧到一線。紅了之後，野心也就來了。為了成功解約自立門戶，他將邱月這前女友和老板告上法庭。法院沒開庭，先利用水軍打起了輿論官司，把邱月塑造成一個敲骨吸髓的周扒皮，最終成功解約。

  　　這種事其實很容易就反轉，無奈邱月並沒有利用輿論為自己辯解，而是宣布暫時隱退，讓那個白眼狼繼續在圈內混得風生水起。

  　　當然，這是秦朗基於對邱月人品的信任所推斷的結論，至於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這個十八年前來的，自然也不清楚。

  　　他性格天生仗義，聽弟弟這麽一說，反倒不再猶豫，拍怕胸口道：“實不相瞞，這個邱月十八年前我認識，當然，她現在已經不認識我。我相信她不是那種無良經紀人，你們確定合同沒問題就行。”

  　　秦子麒：“合同……倒是沒什麽問題，而且還挺寬鬆的。”

  　　秦朗大手一揮：“行，那就簽約吧，你們大哥也算是有了畢業後第一份五險一金的工作。”

  　　雙胞胎：“……”

  　　他們的大哥真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呢！

  　　作者有話說：

  　　為什麽看的人這麽少？

  　　我可愛的讀者你們在哪裏（爾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