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年

  　　“四大世家想要達成這樣的結果, 並非易事。他們亦是要承受足以讓他們痛苦的代價，比如說獻祭真正的血脈。”

  　　青厭微微斂眸：“每隔百年，便要選出覺醒之後的純正血脈, 獻祭給聚靈之陣, 而這祭品，承受百年煞氣痛苦，瘋癲慘死。”

  　　他微微出神, 似是看到了百年前的那一幕。

  　　“百年前, 輪到了青家。我和哥哥, 要選出一人做祭品。而那時，族中長輩並未告訴我們真相, 隻是說，有一件事情需要一個人完成, 若是能完成這件大事，便能給我們難以想象的獎勵。我們爭著搶著要出門去，並不知道會發生這麽慘烈的事情。”

  　　“族中長輩口中難以想象的獎勵，是活下去的機會。他拿到了這次機會。”

  　　青厭垂眸：“我的哥哥, 是個嘴硬心軟的天才。”

  　　青衡拿到了好好活下去的機會，可是他將活下去的機會，給了青厭。

  　　當頂著“青厭”名字的青衡被鎖困在陣法裏，被鎖靈陣法日夜折磨的時候, 青家發現了異常：

  　　青厭的魂魄少了一魄。

  　　他們懷疑是青衡做了手腳，然而聚靈陣法已然運轉, 除非陣法成，不可進入。

  　　這些年, 青家都派人監視著青厭, 青厭形同被軟禁, 便是怕聚靈陣法出現紕漏。

  　　沈七棄皺眉：“你是說聚靈陣法裏的是青衡？可是我看到的明明是你……難道……是因為你少了那一魄在陣法裏？”

  　　青厭點頭：“我說了，我哥是個天才，他偷聽到事情的真相後，已然沒有太多的時間，亦是像是今天的你一樣，根本沒有能力去抗衡，所以他絕處求生，交換了我們的一魄，又分出了我的一魄。”

  　　沈七棄：“……”

  　　好家夥，擱這兒切片呢？

  　　人有三魂七魄，為了避免青家的懷疑，青衡隻分了青厭的一魄、交換了一魄，為求生機。

  　　“那青衡呢？”

  　　青厭的目光裏意味深長：“他死了。”

  　　人的魂魄，自然不能這麽融合，青衡處在暗無天地的折磨裏百年，他早就神魂潰散，青厭的魂魄尚存，他吞噬了青衡的魂魄。

  　　沈七棄：“……”

  　　所以在當年，沈七棄救下的是青厭，魔龍的魂魄亦是青厭，青厭不過是回到了青厭的身上。

  　　沈七棄揉著腦袋：“讓我理一理……所以你現在還不是完整的？不是分出來一魄嗎？那你的那一魄呢？”

  　　青厭笑得有些孩子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畢竟，我不能在魔化的‘青衡’死後便魂魄歸位，這等於自投羅網。”

  　　沈七棄歎了一口氣。

  　　可憐的青衡，都把自己折磨潰散消失了，最終還是沒有改變兩個人的命運。

  　　青厭道：“這也是為何我勸你不要掙紮的原因，你的對手，會讓你生出命運無可掌控的無力感。”

  　　“甚至……會讓你感到受到命運的愚弄。”

  　　就像是青厭與青衡。

  　　……

  　　“那我能做什麽？僅僅成婚嗎？”

  　　恐怕，不僅僅如此簡單吧。

  　　“凡事都有例外。”

  　　“天機並非完全可以蒙蔽。”

  　　它有著自我檢測功能。

  　　沈七棄創立丐幫，收集廢舊資源，將人的一切運用到了極致。

  　　她本身形成了一個強大的能量場，這種能量場十分棘手，比聚靈大陣還要難以消滅。

  　　四大世家發現了規律，千年來定然會有這樣的異變。

  　　也許是天道的自我修複，從四大神獸血脈中，必然會出現能修煉的雜靈根，這雜靈根便代表著最初的本源之意。

  　　所以隻需要將此人與四大世家之子聯姻，心甘情願臣服，誕下孩子，便可以消除隱患，再得千年太平。

  　　“你既是鳳家血脈，又是雜靈根。”

  　　“這次，被選中的人是你。”

  　　沈七棄愣了。

  　　她竟然是被選中的人……可是前世，她實際上是失敗了的。

  　　她是雜靈根，受到修仙界觀念的影響，認為自己不能踏上修仙正途，便試了不知道多少種方法，卻始終上不得台麵。

  　　她重生之後，極為堅定地選擇了上一世不曾選擇的路，反倒是有了一線生機。

  　　看來，重生之事，果然是另有緣故。

  　　“他們需要你與世家聯姻，繼續維持現狀。高高在上太久了，自然不會與卑賤的廢物分享他們優越的生活”

  　　“他們現在享受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單靈根的修行速度可謂是可怖，九重天劫之後，便能飛升成仙，誰又管旁人的死活呢？”

  　　沈七棄沉默了。

  　　她思考著青厭告訴她的事情，明白為何會在幻境裏說這些。

  　　這些事情，隻有少數人才知曉，若是在真實世界中說這些，怕是會被人窺探到。

  　　確實，修仙界單靈根是人中龍鳳，天之驕子，而普通的凡人卻是最多的。

  　　當初四大血脈人數最少，人的修仙數量最多，在這種籌謀下，竟然變成了四大家族為尊，雜靈根最末端。

  　　他們用最少的人享受著最多的資源，而最多的人，卻被斷絕了修仙之路。

  　　“若是如此，恐怕在我的丐幫成規模的時候，便已經被仙都注意到了吧？”

  　　“自然。”

  　　青厭道，“你能平安無事，是因為一個人。”

  　　鳳歸年。

  　　五年前鳳歸年放棄了認下沈七棄，卻暗中盯著她。

  　　當丐幫如同火一樣發展了十三個城的時候，仙都背後的力量便想出手了。

  　　那是一年前。

  　　“鳳歸年保下了你。”

  　　“但是他並不能保你太久。”

  　　“在仙都成立丐幫並非一件好事，那就意味著丐幫徹底的暴露在修仙界中，暴露在仙都之上。你們很聰明，並未涉足到仙都。”

  　　“可是恰在此時，聖人的占卜出來了。”

  　　“聖人代表的是四大世家，他的功力高深，揣測天意，找到了變數，那就是你。”

  　　鳳歸年在三個月前，得知了雜靈根的真相。

  　　“他必須要讓你順利成婚。”

  　　那麽，四大世家的利益得到保全，天下太平。

  　　而他，亦是可以借此聲名赫赫，權勢滔天。

  　　所以，每一步，都是鳳歸年計劃好的。

  　　沈七棄明白了前因後果。

  　　“怪不得鳳歸年要軟禁我……”

  　　怪不得，她根本拒絕不了這一切。

  　　她忽而覺著，簽訂的婚書十分沉重。

  　　一張婚書，四大世家，神獸血脈，修仙資源，千萬年的秘密……

  　　竟然承載在這張婚書上。

  　　她還有一事不明。

  　　“那你的利益呢？”

  　　她明白了一切，可是青厭想要做什麽，她卻是像是霧裏看花，看不清楚。

  　　……

  　　青厭緩緩道：“我想為青衡報仇。”

  　　“我想毀了青家。”

  　　沈七棄盯著他道：“你不會想殺我吧？”

  　　“若是要殺你，五年前便殺了。”

  　　青厭渾不在意道：“你死了，那麽再無半分扭轉生機，你若是活著，興許還有一絲可能，我殺你作甚？”

  　　沈七棄哦了一聲，沉思道：“可是我們也隻剩下一年的時間了。”

  　　一年期到，要麽血脈覺醒發作而死，要麽與青厭成婚。

  　　一年期到，她一旦成婚，便是落入四大世家的算計。

  　　怎麽看都是無解。

  　　“至少，我們還有一年的時間。”

  　　沈七棄若有所思：

  　　“我現在想要出去，必須要有合理的理由。既然我們已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得給我找個理由讓我出去。”

  　　尋常小事，鳳歸年便會駁掉，他不可能讓沈七棄節外生枝。

  　　按照鳳歸年如今在仙都的話語權，沒人敢當麵質疑他，惹鳳家不痛快。

  　　青厭點頭：“確實有一件大事。”

  　　這些年來，魔域與冥域作亂不斷，修仙界裏動亂不堪，膠著僵持這麽久，終於迎來了第一次和談。

  　　為了表示誠意，魔域公主前來談判。

  　　沈七棄想了想，道：“你便說由我們倆接待魔域公主吧。”

  　　……

  　　青成化非常樂意青厭與鳳秋在婚前培養感情，對於他來說，若是兩個人成婚之後感情不好，還得破費周折。

  　　當消息傳到鳳歸年這裏的時候，他微微愣了愣，亦是同意了。

  　　這些年他苦心經營，雖然在仙都立住了，卻仍不比根深蒂固的掌權人。

  　　他的崛起，亦是勝在了鳳家人丁凋零上。

  　　四大神獸的血脈稀少，子女亦非全都是單靈根，還有沈七棄這種被視為為家族蒙羞的雜靈根，所以力求開枝散葉，並不在意是否本家旁支。

  　　這也是為何鳳歸年從旁支之人，一步一步成為鳳家本家的話語人的原因。

  　　鳳歸年和顏悅色地找鳳秋談了話，要她每隔三日回來一趟。

  　　“我並非不想給你鳳凰之石，乃是因為你之前太過淘氣，連鳳凰之石都敢賣給珍寶閣，為父擔憂你，不能不為你殫精竭慮。”

  　　沈七棄心知肚明：

  　　隻要鳳歸年仍然是她爹，她還是鳳歸年與冷煙雨的女兒，那麽她永遠都無法擺脫以父母之名的桎梏。

  　　……

  　　魔域與正道的和談，是如今的頭等大事。

  　　修仙界亂了這麽久，不論是修仙人士，亦或者普通人，都已經疲憊不堪，想要得到和平日子。

  　　以青家和鳳家的人來迎接，可見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沈七棄與青厭率隊出城迎接的時候，看到了仙都街道角落的乞丐們。

  　　有幾個乞丐撞在了隊伍上，一時間亂作一團。

  　　青家的人嗬斥抽打，沈七棄下馬，她看著倒在地上的乞丐。

  　　乞丐一身狼狽，她抬頭看著沈七棄，眸光微微一動，顯然認出來了原來的幫主。

  　　“放了他們吧，也是無心的。”

  　　沈七棄將她拉起來，複又縱馬離開。

  　　大隊人馬離開之後，街道才恢複了熱鬧。

  　　沈燈出現，旁邊的乞丐恭敬道：“幫主，已經將消息傳給了幫……前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