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者:
魚山醉 更新:2022-07-31 16:36 字數:3946
第50章
春日和沐, 琉璃瓦簷在陽光下微淨剔透,折射著耀眼的光暈。
似乎是受明媚春光的影響,前些日子朝堂上緊繃的氣氛慢慢消弭, 底下小官員不必每次上朝都提心吊膽了,生怕被殃及池魚。
邊緣一些的官員漸漸放下心來, 眼瞅著之前還在朝上互相緊咬的人如今相約著去寶福樓聚餐, 自己也如往常一般尋歡作樂。
平靜海麵下暗流湧動。
*
皎潔的月色穿過戶牗, 在名貴的金絲絨地毯上留下白痕。
屋內陳設奢華靡麗, 黃花梨木雕床放下了紫金紗帳,隱隱收攏了裏頭的情形。
暗香浮動。
美人枕在男人的胸膛上,肌膚玉白, 靜靜地睡著,紅唇隨著呼吸幾不可見地翕動,無聲誘人。
眼角猶帶淚痕, 鴉睫濃密, 紅痕順著白玉似的脖頸一路往下,沒入純白的寢衣內。
一隻粗壯有力的胳膊環著她的細肩, 將嬌弱的小美人攏入懷中,臂彎強健, 胸膛溫熱,牢牢的安全感包裹睡夢中的美人。
齊存貪婪地看著懷裏這張熟睡的臉,就算天天在一起,他也永遠看不夠似的。
好半晌。
在不驚動喬沅的前提下,齊存捧著她的小腦袋,一點點把手臂抽出來。
小美人紅唇中無意識地發出一聲囈語, 但實在精疲力盡,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齊存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裳, 出了門。
寬敞的庭院中,靜默無聲,人影幢幢。
照在屋內顯得柔軟的月色,照在冰冷的盔甲上卻泛著寒光,刀劍折射出的白光,幾乎要將整個庭院照亮。
齊存接過手下呈上的徵劍,“府上的守衛安排好了?”
手下麵色嚴肅:“侯爺放心,屬下帶著五百名神武衛守候在此,定會護得夫人周全。”
“好。”齊存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轉過頭,眼眸沉下,麵容布滿肅殺之氣。
“若是出了什麽差池,提頭來見。”
“是!”
……
皇宮
勤政殿內
李瑉跨過門檻,一腳踏入這個平日裏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揮了揮手,殿內的宮女內侍都垂著頭無聲地退出去。
瓷甕中還煎著藥,殿內藥味彌漫。
明黃龍賬後傳來幾聲咳嗽:“水……”
李瑉勾起唇角,慢斯條理地穿過紗簾,來到龍床前。
皇帝看到他,果然很驚訝:“老二,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李瑉恭敬地垂首:“父皇龍體有恙,兒臣心裏焦急,想為父皇分憂……”
他彎起眼眸:“所以,懇請父皇……退位吧。”
神態一如既往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似乎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不是出自他口。
皇帝猛地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麽?你這個逆子!”
他神色大怒,若是以往下麵的人見他這幅模樣,早就嚇得跪在地上求皇上息怒了。
“來人……”
李瑉並不阻止,好整以暇地看著皇帝在龍床上掙紮,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皇帝早就被藥物掏空了身子,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果然,掙紮了片刻,那雙枯瘦的手還是無力地垂下去。
皇帝意識到什麽:“人……”
李瑉微笑道:“自然是被兒臣支出去了,父皇,時辰不早了,您早些完事,也可以早些歇下。”
這裏的歇下,自然不是睡覺,而是上路。
他從袖中掏出一張聖旨,又到外間取了皇帝的玉璽來,漸漸逼近。
皇帝掙紮著後退,既失望又憤怒:“朕自認待你不薄……”
卻不想,這句話刺激到了李瑉。
“待我不薄?”溫和的假麵猛地碎裂,李瑉咬牙切齒。
“我和大皇兄年紀相仿,你卻從小把他帶在身邊照看,課業都是親自過問。我呢?你什麽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過!”
李瑉冷笑一聲:“從前大皇兄沒傷腿,你就一直屬意他做太子,如今他做不成了,你拖到現在都不肯立儲,是不是還在底下的皇弟裏頭挑?他們最大的不過才八歲!”
他突然暴起,皇帝嚇得不住後退,瘦骨嶙峋的身子打著顫。
“朕……朕隻是……”他著急地想解釋,卻也找不出什麽話,麵容越來越絕望。
李瑉冷笑:“我知道,你還在懷疑我母妃不忠,懷疑我是野種!”
幾十年前,李瑉的母妃本是一個小官之女,嫁給了竹馬為妻,日子平靜幸福。誰知一朝進宮赴宴,被皇帝看中美色,強奪臣妻。
皇帝著實寵了她一段日子,封了靜妃,後來有了皇子,惹來其他嬪妃的嫉妒,於是靜妃與青梅竹馬的前夫情意如何深厚這樣的話遍傳入皇帝耳中。
雖然靜妃最後以死證明清白,這根刺還是紮進了皇帝心裏,從此便看一眼這個兒子都覺得別扭。
思及此,皇帝又怕又愧,“是朕糊塗,你放了朕,朕可以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李瑉收拾好情緒,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二皇子,微笑著上前。
“既然父皇遲遲下不了決心,我就來幫一把,幾個皇弟還小,挑不起擔子,大皇兄有疾,沒有人比我更合適了。”
皇帝眼皮一跳,“老大他……”
李瑉享受地看著他臉上漸漸浮現心如死灰,慢悠悠道:“我找了一個方術道人,他早就算到秋狩那次就發生地動。”
他在暗處,知情不報,冷眼看著他們自投羅網,還在地動後迅速站出來主持大局,搏一個能幹的名聲。
“對了,父皇,”李瑉看了一眼煎藥的瓷甕,讓皇帝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您得了風寒,怎麽就拖了這麽久沒好,還越來越嚴重了?”
皇帝像是被人抽了一嘴巴,眼冒金星:“你下毒?!”
李瑉嗤笑:“你這條老命,早該賠給我母妃了。”
他攥住皇帝枯瘦的手,強製他往聖旨上蓋章,眼神越發狂熱。
有了這道聖旨,他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皇帝閉了閉眼。
先前鎮北侯從恭州回來,把李瑉與恭州佐領張茂勾結多年,貪汙州庫稅收的證據上報時,他就知道這個老二沒有表現得那麽溫良。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弑父逼宮。
李瑉獰笑著捉住他的手在聖旨上蓋下,玉璽落下的前一刻,勤政殿的大門被打開。
像是除去了一層屏障,外頭的刀劍相接聲清晰地傳進來。
李瑉猛地回頭。
人高馬大的男人提著重劍,俊眉深目,氣勢滲人,一步步走進來,劍身上的鮮血一點點滴下,一路形成一條血線。
……
不知情的人以為隻是度過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卻不想早上醒來,一個驚雷在耳邊落下。
二皇子謀反了!
不,如今應該說是庶人李瑉,帶著人控製了皇宮,想要逼迫皇上寫下退位詔書。
千鈞一發之際,幸得鎮北侯趕來救駕,才拿下了這個逆賊。
被百姓奉為大霽保護神的鎮北侯,此刻卻心情複雜。
處理完宮裏的事,緊趕慢趕,齊存終於踏著清晨的最後一縷曦光趕回來。
——然後就看見他家漂亮小媳婦兒坐在門口的小木杌上,嫩生生得像剛冒尖的春筍。
小媳婦兒眼眶紅紅,看見他回來,冷笑一聲轉身摔門。
齊存頭皮發麻。
他特意趁著喬沅睡著靜悄悄地走,就是不想讓她擔心,現在看來喬沅已經知道了。
鎮北侯沒了在外邊的威嚴冷肅,心急如焚地追上去,怕自己的小嬌嬌氣壞了身子。
所幸門沒有拴,齊存推門而入,在房裏找了一圈,才在一扇屏風後找到了人。
小美人背對著他,側身躺在軟榻上,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憤怒。
就像一隻嬌矜的小貓,就算心裏氣得不行,也不跑遠,就偷偷藏在屋裏的某個角落,等著人去哄,又委屈又惹人憐。
齊存的心都要融化了,卸下沾著血跡的輕甲,從後麵輕輕抱住她。
喬沅忍不住轉過頭,憤怒質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齊存裝傻:“什麽?”
小美人又羞又氣:“昨晚,你故意那樣,就是想讓我累得快點睡著,然後你就可以偷偷溜走。”
齊存道:“不是。”
喬沅見他還敢狡辯,氣得眼睛冒火。
齊存認真地說:“我想讓你累,不是因為有什麽事。”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夜晚,他也會讓小媳婦兒累。
喬沅懂了他未竟的意思,怒火差點熄住,回過神來,打了他好幾下。
“走開,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她說著,一邊推開他一邊下榻,顯然這回是真的生氣。
齊存心裏一慌,趕緊摟住她,低聲下氣地道歉:“媳婦兒,我不想讓你擔心。”
在他的計劃裏,喬沅睡到日上三竿,那時他已經回來了,自然什麽事也沒有。
沒想到喬沅會提前醒過來,捉他個正著。
喬沅被他粗健有力的大手摟住懷裏,鼻尖鑽進淡淡的血腥氣,眼眶一紅。
“你總是,什麽事都不告訴我。”
在齊存眼裏,她就應該活在溫室花房裏,嬌弱到一接觸到外頭的灰塵就會活不下去。
每次都是這樣,齊存不想讓她看見那些醃臢事,她也從不主動過問。
但是這次這麽大的事,若不是她碰巧撞見,齊存是不是又打算輕描淡寫地略過去。
喬沅想到自己早早醒來時,發現齊存不在身邊,逼問了侍衛首領,他才吞吞吐吐地說侯爺昨晚進宮平息叛亂去了。
刀劍無眼,動亂中一不小心就會受傷乃至喪命,這麽大的事也這樣瞞著她。
說什麽不想讓她擔心,就算她什麽忙也幫不上,哪怕隻是擔心,也比起無知無覺地享受齊存的照顧好。
喬沅想看看齊存身上有沒有傷,但又在氣頭上,拉不下這個麵子。
齊存似乎察覺到她的想法,退開一步,解開衣襟,身上肌肉跟鐵疙瘩似的,塊壘分明,“放心,沒有受傷,什麽事也沒有。”
喬沅推開他,往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有什麽錯,在那之前不要見我了。”
見不到喬沅,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齊存心肝一顫,緊緊地摟著她,“對不起,媳婦兒,我以後什麽事都不瞞著你了。”
他的聲音緊澀,美人的細背貼著他結實的胸膛。
隔了兩層薄薄的衣物,耳旁的心跳如鼓。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昭示著男人的無措,甚至是恐慌。
喬沅轉過身,水眸一寸寸掃過他的臉。
鬢發有些淩亂,臉上還沾著髒汙,那雙黑眸卻一如既往緊緊地盯著她。
炙熱,像是要把人烤熟。
喬沅鼻子一酸,騙人。
她心知肚明,就算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他也照樣瞞著她。
美人是神女,是珍寶,他是心懷不軌的覬覦者,是惡龍。
讓她一生明豔無憂,在花房中不沾風雪,是他一生奉行的準則,是他永遠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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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的愛,永遠赤誠,熱烈,還有病態的偏執
有二更,會很晚,明早再看麽麽~
感謝在2022,01,27 00:57:08~2022,01,28 22:50: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一 38瓶;LONGER 10瓶;Yzhou、35775478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