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話音剛落, 那頭電話掛斷，緊接著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手機還貼在許今今臉側，她臉朝向門的方向眨了下眼睛。

  　　他怎麽說來就來呢？這是開了任意門嗎？

  　　她握著盲杖慢吞吞的來到門的位置, 手抬起又頓住。

  　　難道她真的要說嗎？

  　　一咬牙, 她手伸過去摸到門把手擰了下, 將門打開。

  　　“我……你……”

  　　許今今一開口就慫了, 眼睛跟著連眨了好幾下。

  　　陸晏手搭在門框上，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那雙因緊張而躲閃的大眼睛。

  　　他身體往前傾了傾慢悠悠問道：“不是說我出現在你麵前，你就把話告訴我, 說吧。”

  　　鬆香味突然逼近，將許今今包圍住。

  　　她感覺到他離自己很近, 近到她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跟著緊張起來。

  　　“怎麽不說話？”

  　　陸晏身體又傾了傾。

  　　許今今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被糾纏住, 臉上瞬間變燙, 她垂下眼睫硬著頭皮開口：“我是想對你說……”

  　　多好的機會啊, 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拚一把說了又怎麽樣。

  　　於是她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和記的東西真好吃。”

  　　“……”

  　　明明話都到嘴邊了，她怎麽就說不出口呢？她沮喪地低下頭, 暗罵了聲“真沒用。”

  　　陸晏望著她, 這張臉上似乎滿臉都寫著“我沒用”，他眼底劃過一絲遺憾。

  　　小時候不是膽子挺大嗎？怎麽長大了反而……

  　　許今今耳邊靜悄悄的，半天沒有回應, 難道是被她無語到嗎？

  　　是啊, 和記東西好吃，可這話在電話裏不能說嘛, 她抿了下唇, 心情更沮喪了。

  　　她這輩子還有勇氣把話說出口嗎。

  　　“既然你這麽喜歡，那以後每天給你帶。”

  　　溫和的嗓音落下後, 許今今敏感的捕捉到了“每天”，還不等她細想頭上又被輕輕地揉了揉。

  　　“早點休息。”

  　　頭上的手幹燥溫暖，那股溫暖一路蔓延一直流入心髒位置，心跳瞬間開始加速。

  　　她感覺臉上很燙，低著頭小聲的應了聲：“哦。”

  　　“進去吧，我看著你關門。”

  　　她很聽話地轉身，握著門把剛要把門關上，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問道：“你住的地方，離這裏很近嗎？”

  　　陸晏頓了下回道：“嗯，就在這附近。”

  　　“哦，那你路上小心。”

  　　“嗯。”

  　　關上門後，許今今在門的位置站了許久，她用手摸了摸頭頂唇角又彎了起來，可過了一會兒，她眉眼垂下來，用手揪了下頭發懊惱著：“我怎麽就那麽沒用呢，明明話都到嘴邊了……”

  　　陸晏站在門外，直到聽到裏麵響起腳步聲，他才轉身走到隔壁的房門前停下來，從衣袋裏拿出房卡，“嘀”的一聲，推門而入。

  　　晚上，許今今洗完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時不時的她總是會用手摸摸自己的發頂。

  　　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呢？越想越心煩，她揪起被子蒙在頭上腿在被子下麵撲騰著。

  　　不過一句話，她就不信自己說不出來。

  　　明天，明天她一定做到。

  　　這一晚，許今今一直到半夜才睡踏實，等一覺醒來時已經快十點半了，她和江幺幺約好的是十一點整，她會來酒店接自己。

  　　她馬上從床上起來，等洗漱完來到酒店大門外剛站定，耳邊就傳來一聲汽車喇叭聲。

  　　“今今。”

  　　熟悉的嗓音讓許今今唇角一彎，她朝著聲音方向剛要開口，就被人抱住，“你想死我了，今今。”

  　　許今今眼眶有些熱，她手臂擁緊，抱住江幺幺的腰，“你也想死我了，幺幺姐。”

  　　江幺幺鬆開她，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下，“還敢說想我？你這段時間怎麽很少聯係我？”

  　　“那還不是因為……”

  　　許今今說著停下來在心裏補充道，還不是因為我一聯係你，你就要給我打錢。

  　　雖然她這位好閨蜜不差錢，但她也不能心安理得就收下這些錢。

  　　她頓了頓說：“因為我在那邊工作忙嘛。”

  　　說完她拉了拉江幺幺的手像小時候那樣搖了搖，“不說帶我吃好吃的嗎？為了你這頓吃的，我早上都沒吃東西，好餓。”

  　　江幺幺聞言嗓音帶笑：“你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貪吃，走，我帶你去吃，想吃多少，都管夠。”

  　　兩人手挽著手上車。

  　　不遠處酒店外的噴泉旁，一道挺撥的身影站在那裏目送著一輛紅色跑車緩緩駛進車流裏。

  　　“陸總，和許小姐在一起的好像是江總的妹妹。”

  　　陸晏朝旁邊人瞥了一眼，“你想說什麽？”

  　　李特助猶豫了一下回道：“我想說，她好像見過你不隻一麵，陸總，聽說她還是許小姐的好朋友。”

  　　陸晏沒說話，他收回視線剛要離開，就聽到李特助小聲嘟囔著，“老逗人許小姐，就不能主動告訴人家，您惦記人好久了，小心人還沒追到就穿幫……”

  　　話沒說完就感覺身上一緊，李特助嚇的馬上話鋒一轉，“今天還有會，陸總您稍等，我去開車。”

  　　說完就溜，看都沒敢看旁邊人一眼。

  　　陸晏站在原地，他抬腕，視線落在那串崖柏手串上，

  　　一張秀氣還著稚氣的臉從在浮現在眼前。

  　　“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困難危險，你會來救我的，對不對？”

  　　他垂眼，手指在手串上輕輕撫過。

  　　—

  　　許今今和江幺幺吃飯的地方是兩人之前經常光顧的一家私房菜館，這裏環境雅致，味道的不像一般飯店味道比較重，是有些家常的味道卻又比家常的菜更鮮美。

  　　她們來的早，客人還不多，菜很快就上齊了。

  　　江幺幺將筷子放進許今今手裏，視線掃過她臉，發現她眼下的青影後，還沒來得及問，就看到她打了下個哈欠。

  　　哈欠會傳染，她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許今今聽到聲音遲疑了一下問道：“幺幺姐，你也沒睡好嗎？”

  　　聞言江幺幺又打了個哈欠：“嗯，一直到後半夜才睡。”

  　　許今今：“你怎麽睡那麽晚，我記得你以前從不熬夜的。”

  　　江幺幺揉了下酸痛的肩膀下意識回道，“都賴傅寒，他總沒完沒了的……”

  　　話說一半，她馬上反應過來，臉上一熱“咳”了一聲含糊道：“他上夜班，回來晚。”

  　　許今今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當醫生老婆還蠻辛苦的。”

  　　江幺幺撇了下嘴小聲嘀咕，“是當他老婆辛苦。”

  　　許今今沒聽清，就問道：“你說什麽？”

  　　江幺幺給她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她麵前的碟子裏，直接岔開話題，“今今，說說你那位鄰居吧，進展的怎麽樣了？”

  　　許今今握著筷子的手一頓唇角彎了彎，“我也不知道，他對我蠻好的，每次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他總能及時出現，最神奇的是，我覺的對他有種很特別的感覺。”

  　　江幺幺似笑非笑道：“怎麽個特別呢？”

  　　許今今表情頓了下說：“就感覺和他很熟悉，像是認識很久了一樣。”

  　　“昨天我就說了，你這症狀不就是心動了嘛，今今，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從小到大，我就記得你十來歲時候喜歡過人，還沒見你對誰動過心呢。”

  　　江幺幺的話，把許今今逗笑，“那時候才多大，哪裏懂什麽叫喜歡，唉。”

  　　說著，許今今突然歎了聲氣，江幺幺看她耷下來的眉眼馬上問道：“怎麽了今今？這心動不是好事嗎？怎麽倒歎起氣了。”

  　　許今今放下筷子表情垮下來，“他好像把我當朋友。”

  　　江幺幺：“啊，他這麽說的？”

  　　“他之前反正這麽說過，最近好像沒再說了……有時候我感覺他應該對我……唉，我也不確定。”

  　　江幺幺沉吟了一下似乎非常感同深受：“男人就是嘴硬，傅寒也這樣，你不逼一下他，他就不說實話。

  　　許今今似懂非懂地問道：“逼他？怎麽逼？‘’

  　　江幺幺唇角一勾慢悠悠道：“就是想方設法讓他說實話唄，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把我存了好久的橡皮糖一口氣吃完，當時你是怎麽把我騙走偷吃的？”

  　　許今今遲疑了一下說：“好像我騙你說我腿受傷了，你嚇壞了就去找阿姨，然後我就趁機全吃光了……”

  　　她頓了一下問：“你是說讓我用苦肉計？”

  　　江幺幺捏捏她臉，“我是說讓你拚演技。”

  　　許今今默了一下恍然道：“怪不得你能讓傅寒哥這顆鐵樹都能開花，原來是在拚演技……”

  　　“才不是，我是用我的魅力迷倒他的，今今拿出你小時候賴皮的勁兒，一準拿下他。”

  　　“我怎麽不覺的你在誇我，不過倒是可以試試……”

  　　“……”

  　　_

  　　晚上六點，初夏的夜晚來的很晚，天空被夕陽映成火紅一片。

  　　許今今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窗外橘色的光映在她眼底，在裏麵折射出晶瑩的水光。

  　　她眨了下眼睛，下一秒一滴淚從她眼角滾落，她抬手拭去臉上的淚。

  　　“這眼藥水還挺管用，他應該快來了，為了逼真，我再滴幾滴。”

  　　說完，她拿著眼藥水往眼裏滴了兩滴，剛擰好眼藥水蓋子，背後就傳來了敲門聲。

  　　她手忙腳亂將眼藥水塞進上衣口袋裏，摸到盲杖走到門口，她手握住門把小聲道：“拚演技的時刻到了。”

  　　她不敢眨眼，生怕到滴好的眼藥水給浪費了，她深吸一口氣將門打開，開門的動作有些大，她沒查覺到眼藥水已經從口袋裏掉出來。

  　　陸晏站在門外，抬眼就注意到了許今今臉上的淚痕，剛要說什麽，餘光看到從她身上掉落的東西，他目光聚集在地板上。

  　　“人工淚液”幾個字映入眼底，他眼眸微動沒說話。

  　　許今今握了握門把吸了下鼻子才開口：“你來了。”

  　　陸晏抬眼，看著她垂著的眼睫應了聲：“嗯。”

  　　“進來吧，我有話想和你說。”

  　　許今今將門拉開，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著有些悶。

  　　陸晏走進去，看到地上的某處，他彎腰將眼藥水撿起來不動聲色的握進手中。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許今今有些奇怪剛想問什麽，頭頂傳來聲音，“我來關門。”

  　　許今今“哦”了一聲，往室內走去。

  　　當她站到落地窗前時，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她緊張地握住盲杖，琢磨著怎麽開場白比較好。

  　　這麽想著，就過去了很久，她才反應過來發現身後靜悄悄的。

  　　他今天有點過於安靜，怎麽一句話都沒說？

  　　越安靜許今今就越緊張，她唇角抿了下硬著頭皮轉身。

  　　轉身的瞬間，頭頂傳來慢條絲理的聲音，“今今，你想說什麽？”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眨了下眼睛，眼淚瞬勢滾落，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眼淚要浪費了，然後她就卡殼了。

  　　“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好一會兒，她感覺臉上的淚都要幹了，還沒有“我”完。

  　　本想著梨花帶雨的，現在雨已經幹了，她僵了半天終於把話擠出來。

  　　“這些天麻煩你了，我這個瞎子麻煩你好久，以後……”

  　　說到這裏，她停下來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啞，她豎起耳朵留意著麵前人的動靜。

  　　她說的話這麽明顯，他一定能聽出來她什麽意思，如果他緊張自己她就順勢來一波“苦肉計”，那之後就正好順水推舟。

  　　“以後什麽？”

  　　聲音依舊不緊不慢的，就好像在問今天天氣怎麽樣一般平常的事。

  　　難道他沒聽出來？

  　　那……她咬了咬牙說：“以後不再麻煩你了，我要走了。”

  　　“哦？去哪？”

  　　許今今擦了下已經幹了的眼角擠出哭腔，“反正就我一個人，去哪都好，我今天是和你告別的。”

  　　“行李我都收好了，今晚我就走。”

  　　她一咬牙一口氣說完，等著某人的回應。

  　　“那要我去送你嗎？”

  　　耳邊的聲音讓許今今表情凝住。

  　　啊！他怎麽不挽留自己，然後順勢就和她表白心意。

  　　居然說要送她 ？！

  　　這是想氣死她順便把她送走嗎？！

  　　她唇角控製不住向下撇了撇，胸口連續起伏了幾下然後僵著臉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不，用，了。”

  　　說完，她握著盲杖急匆匆的走到床邊將之前為了演戲打理好的行李拎起來就走。

  　　越想越生氣。

  　　她早就該猜到，他根本就是把自己當朋友，氣死了，氣到最後化成一股委屈，連眼眶都酸澀起來。

  　　她才不會哭，哭了就太丟臉了。

  　　可眼淚卻不受控製的從眼角滑落，背後傳來腳步聲，她抹了下臉，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她腳步邁的飛快，在快到門前時，她腳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盲杖從手中滑落。

  　　一個重心不穩身體就向前傾去，還來不及反應，她手臂就被人拉住，慣性的作用，她後背向後撞了下，撞進了一個懷抱裏。

  　　她怔了一下，肩膀被人扶住輕輕轉了下。

  　　緊接著，不緊不慢的嗓音從頭頂落下來。

  　　“走那急做什麽？”

  　　許今今別過臉，聲音悶悶的，“我想早點走。”

  　　沉默了幾秒鍾後，聲音更近的傳來，“餓了沒，我帶你吃東西。”

  　　許今今眨了下眼睛更氣了，她這半天“苦肉計”換來一句吃東西，她臉往一側又別了別，幾乎用後腦勺對著他，“不吃，我不餓，我要走了別攔著我，以後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說著她用手去推他，可手剛有動作，就被人握住，還不等她反應，下巴就被輕輕捏住，很快她的臉從另一側轉過來。

  　　呼吸交纏。

  　　陸晏目光輕輕掃過她臉龐，最後落在她鼻尖下方的位置停下來，手指在她下巴下輕輕摩挲了幾下，他朝她耳側傾過去。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灼熱的呼吸落在許今今耳畔變成一股酥麻感，她心髒不受控製的開始狂跳，連續吞咽了幾下後她才小聲問：“什麽忙……”

  　　雖然她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緊緊地盯著她，她下意識的舔了下嘴唇，“你怎麽不說話……”

  　　“永遠纏著我。”

  　　許今今怔住，下一秒殺灼熱的氣息突然逼近，她身體向後一傾，她後背隔著手臂被抵在牆上，還不等她反應，她的呼吸一滯，唇上就被灼熱覆上來。

  　　瞬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隻記得最後的念頭是，她終於可以擺脫陸晏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今今，你老公還是你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