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幹得漂亮
作者:落日山海      更新:2022-07-30 22:05      字數:4399
  第89章 幹得漂亮

    “這是什麽?”

    國子監的院長,大祭酒慕承山,皺著眉頭。

    目光直直地盯著大門上,貼著的那封罪己書,字字澄清罪行,落款處的簽名,東方越。

    慕承山此人,須發皆白,是個老學究。

    當今泰和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曾經擔任太子師,後來晉升官銜為大祭酒,掌管國子監,負責天下監生的教育,統領科考。

    有人稱呼他為慕大祭酒,也有人尊稱一聲慕太師。

    “東南水師提督家的公子,竟如此胡鬧!”

    慕大祭酒皺眉。

    看著那一條條羅列出來的罪狀,他把罪己書給揭了下來,“把東方越、鳳眠、鳳崎叫來院長室。”

    國子監的老師恭敬地點頭:“是。”

    這些老師,曾經也都是慕承山的門生。

    慕承山學識淵博,並且自成流派,詩詞歌賦、學理治國,已經有了完整的體係。

    一炷香的時間後。

    院長室。

    鳳眠有些忐忑地,看著上方書桌後,端坐著的嚴肅老先生,莫名有些發怵。

    上一次。

    他就是在這間屋子裏,這個位置,被宣布開除的。

    那可以說是,他的人生最低穀了。

    至今心有餘悸。

    “鳳眠,鳳世子。”

    慕大祭酒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年前,你因為和東方越在國子監內打架鬥毆,影響惡劣,被開除。”

    鳳眠垂首,不語。

    慕大祭酒一聲長歎:“根據東方越這片罪己書,是他侮辱你姐姐在先,也是他先動的手。和上一次的證詞完全不同。鳳世子,之前是老朽冤枉了你。”

    鳳眠猛然抬起頭,情緒有些激動:“院長……”

    院長這句話。

    代表著,他徹底清白了。

    之前被開除的時候,東方越、鳳崎還有那群紈絝子弟,一口咬定是他挑事兒、他先動手打人,才會處罰得那麽嚴重。他很冤枉。

    慕大祭酒給了鳳眠一個安撫的眼神,道:“既然真相大白,本院長也不會讓你白受冤屈,世子因為這件事,荒廢了半年的學業,名譽也受損。你拉下的功課,老朽可以親自給你補。”

    鳳崎非常震驚:“大祭酒您親自給他補課?”

    他好嫉妒啊!

    大祭酒是誰?是慕太師!是君臨國學問第一人!

    就算是在國子監內,大祭酒都不會每天給他們講學,每周才一次而已!

    慕承山淡淡地掃了鳳崎一眼,眼神威壓十足:“這位監生,你有什麽意見麽?”

    鳳崎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沒……我隻是,覺得您對鳳眠太特殊了。怕其他學生,會有意見。”

    他根本接不住大祭酒的氣場。

    就像所有的熊孩子,在院長麵前,都慫得跟個鵪鶉一樣。

    慕承山沉聲道:“此事,東方越要負主要責任,鳳崎你也脫不了幹係,違反國子監的規矩,你們倆都該受嚴懲。”

    鳳崎的臉當時就白了。

    “噗通”一聲跪下。

    開始求饒。

    “院長!我是無心的,而且我也沒打架、沒動手,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以後絕對會嚴格遵守國子監的院規。”

    “你和東方越二人,即日起,開除國子監學籍,不再是監生了。”

    慕承山做出了判決。

    “不要啊!”

    鳳崎的聲音陡然間尖銳了起來,滿臉驚慌,“慕大祭酒,我想繼續在國子監讀書,我保證,日後一定會遵守規矩,絕不胡來。”

    鳳眠被開除,在鎮國公府受盡恥笑。

    地位驟降。

    現如今,風水輪流轉,如果被開除的人變成了自己,他就徹底沒有臉麵了,日後還怎麽在鎮國公府立足?還怎麽在京都權貴圈子立足?

    “你挑撥是非,陷害兄長,不仁不義,心思沒放在讀書上,不適合做監生。”慕承山意已決,對方怎麽求都沒用。

    鳳崎急的要哭了:“適合的,我願意寫罪己書,您打我板子都行,但就是千萬別……”

    “國子監從不會體罰監生,慎言。”

    慕承山不悅地打斷了他,轉而看向東南水師提督的公子,“你,對這個懲罰,有意見麽?”

    “沒有意見。”

    東方越臉色灰敗地接受了。

    開除學籍雖然丟人,但是總比被君傾九用刀砍死好!

    名聲和性命,哪個重要,他還拎得清。

    鳳崎不幹了,立刻道:“東方公子,您也向大祭酒求求情吧。我是無辜的。”

    東方越皺眉:“你煩不煩?你哪裏無辜了,不是你慫恿,我能去找鳳世子打架麽。”

    東方越背後有東南水師提督。

    他本是個學武的。

    因為家中老父親,嫌棄一大家子,都是舞刀弄槍開船的,書讀的不多,所以才特意派遣他這個兒子,來國子監上學,鍍一層金。

    東方越就算被開除了,他老爹頂多罵幾句,不會當回事。

    可鳳崎不一樣。?

    鳳崎沒有厲害的靠山,他是繼室之子,還失去了襲爵的資格。在國子監上學讀書,多結交權貴子弟,日後學成科考,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現如今,這個機會也沒了,他能不急眼麽?

    “東方公子,你這話說的。那怎麽能是慫恿呢?我就隨便幾句無心之言……”

    “第一次聽人把挑撥離間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東方越嗬嗬一笑,直接懟。

    他向來硬氣。

    看不得鳳崎這般急著甩黑鍋的作態,“你那是無心之言麽?鳳崎,本公子都不好意思拆穿你,你就是嫉妒鳳眠襲爵了,你自己沒當上鎮國公府世子,就想把本公子當槍使,去對付他!”

    東方越也很生氣。

    他堂堂東南水師提督的公子,竟然被一個上不了台麵的次子,給使喚了。

    這個鳳崎,平日裏對自己各種巴結、狗腿的很,實則心機深沉。

    “行了,都別吵了。”

    慕承山阻止道,“禁止在國子監內大聲喧嘩。”

    東方越和鳳崎,果然都乖乖閉嘴了。

    像兩隻鵪鶉,耷拉著頭。

    慕大祭酒沒有改變主意:“你們倆,可以收拾東西離開了。今日之後,不得再自稱是國子監的監生,也不許自稱是老朽的門生。”

    他門下,沒有這種敗類。

    一個耍狠鬥毆,霸淩監生;一個城府可怕,挑撥是非。

    “是。”東方越坦然接受。

    “大祭酒,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您了!”鳳崎發出了哭音。

    慕承山揮了揮手。

    就有兩個人上來,把哭鬧的鳳崎,給拖出了院長室。

    世界瞬間清靜了。

    鳳眠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死對頭落得如此下場,心中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大仇得報。

    終於……翻身了。

    “鳳眠,你剛入學時,做了一篇文章,梅園六記,寫的很好,老朽有印象。”慕承山對鳳眠的文思,其實挺欣賞的,當初,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他是打算把這少年當做重點監生,好好培養的。

    不過,現在也不遲。

    “才思愚鈍,讓大祭酒見笑了。”

    “你很有潛力,把這半年的課業補上。如果表現優異,老朽可以收你做弟子。”

    鳳眠聽到這話,心噗通噗通狂跳:“多謝大祭酒!”

    這可是泰和帝的老師!

    如果他也能做慕承山的弟子,那豈不是就是泰和帝的師弟了?天!

    *。*。*

    鳳崎被轟出了國子監。

    他神色落魄。

    感覺天都塌了。

    “回去之後,娘一定會氣瘋的。”

    鳳崎喃喃著,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在大街上晃蕩著,進了一家酒肆。

    大醉了一場。

    他喝得滿臉通紅,頭重腳輕。

    出了酒肆,打著酒嗝,走到鎮國公府門口的時候,沒忍住,扶著門口的石獅子,哇得吐了石獅子一身。

    “鳳崎少爺回來了!”

    “少爺喝醉了,快穿去熬醒酒湯!”

    仆人們萬分緊張。

    雖說鳳崎沒能襲爵成為世子,但到底是公爵夫人的獨子,也是主子,怠慢不得。

    醉醺醺的鳳崎,又是哭又是笑的,狀若瘋癲,被下人們扶回了房間。

    沈氏聽聞,立刻趕了過來:“小崎,怎的喝成這幅模樣?”

    沈月柔可心疼壞了。

    給兒子喂醒酒湯。

    可鳳崎實在是醉得太厲害了,喝了半碗,吐了半碗,弄得榻上一片狼藉。

    “哎呀,這……”

    沈氏也不嫌髒,親自用帕子,幫兒子擦嘴,“你倒是跟為娘說說啊,到底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兒?娘也好幫你出出主意。”

    鳳崎醉著,但意識也是大半清醒的,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麽。

    “娘——”

    鳳崎撲到了沈氏的懷裏,情緒崩潰,大哭了起來,“兒子完了……都怪那個鳳眠陷害!他回國子監上課第一天,就陷害我,我……被大祭酒開除了!”

    “什麽?”

    沈氏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她扶住了兒子的肩膀,聲音也陡然提高,“你再說一次?開除?不可能!”

    她兒子那麽優秀,怎麽可能被開除?

    隻有鳳眠那種打架鬥毆的混賬,才會被開除!

    那是鳳眠一輩子都抹不掉的汙點!

    鳳崎眼睛都哭紅了,打著酒嗝:“是真的,慕大祭酒把我和東方越一起開除了,都怪鳳眠!憑什麽啊!”

    沈氏徹底懵了。

    精神恍惚。

    嘭——

    藥碗跌碎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你和東南水師提督的公子,做了什麽被開除了?”

    “他,帶人打鳳眠,我,慫恿了幾句。”

    “打殘了沒?”沈氏的心頭湧起一抹陰暗,腦海中已經浮現出鳳眠被揍得渾身是血的淒慘模樣了。

    誰知道。

    鳳崎:“殘了,東方越被君傾九打殘了,鳳眠毫發無傷。”

    沈氏:“……”

    這,屬實沒想到。

    “該死的鳳眠,該死的九公主!把我兒害成這樣。”

    “娘,你想想辦法,我得回國子監讀書。”

    “娘去幫你求求你父親。”

    沈氏左思右想,覺得隻有求鎮國公鳳唯,這麽一條路了。

    或許夫君麵子大,能讓慕大祭酒收回成命。

    沈氏心情焦灼地去找風唯。

    也是巧了。

    路上遇到了鳳幼安。

    鳳幼安提這個藥香,剛從宮裏給太上皇看診回來。

    她看見了沈月柔,沒打算搭理,直接無視,繞過去。

    “站住!”

    沈氏氣不打一處來,“你弟弟幹的好事!”

    鳳幼安無奈,停住腳步:“沈小娘你沒病兒吧?我家阿眠又怎麽著你了。”

    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

    自從阿眠襲爵,沈氏那一房,就沒消停過,三天兩頭找茬兒。

    “他可出息了,在國子監鬧事,冤枉我們鳳崎!”沈氏眼眶都氣紅了,平日裏端著的主母架子也崩塌了,低吼道,“他害我們鳳崎被大祭酒批評遣返了。”

    鳳幼安恍然大悟:“哦~~~~開除了啊。”

    害。

    什麽批評遣返?

    那麽委婉。

    教育部長大祭酒,果然英明!

    沈氏心態爆炸:“我們鳳崎可是日後要當狀元郎的,怎麽可以被這樣對待?走,跟本夫人見老爺去,讓老爺爺評評理!”

    她驟然間,扣住了鳳幼安的手腕。

    死命地拖著鳳幼安,惡狠狠道,“你教出來的好弟弟,整日就知道害別人。鳳崎的未來若是就此斷送了,你這個當長姐的也要負責!”

    鳳幼安聽罷,笑了。

    心中升起濃濃的快意:“負責?我需要負什麽責?沈小娘你還真是無理取鬧,我甚至都不在現場。至於阿眠這孩子,我了解,善良的很、沒有心機,他不會陷害鳳崎的。”

    “怎麽不會?”

    “如果鳳崎糟了什麽災,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和我弟弟肯定無關。”鳳幼安唇角的弧度加深。

    “你——”

    沈氏氣得直跺腳,死死地抓著鳳幼安的胳膊不撒手,“說什麽咎由自取,太過分了!真是蛇蠍心腸,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弟弟的,小崎也是你們的血親弟弟,你忍心看著他被開除麽?”

    “為什麽不忍心。”

    鳳幼安樂不可支,“他曾經害得阿眠被開除,現如今他自己被開除,這叫什麽?這叫一報還一報。”

    沈氏硬是把她拖到了鎮國公鳳唯的庭院門口,嘴裏罵罵咧咧:“反正今天你必須要給個說法!鳳崎太冤了,東方越對鳳眠動手,被九公主打了,還波及到我們鳳崎,鳳崎何其無辜!一個個都這麽狠的心,針對我兒子。”

    鳳幼安一聽,心中頓時就有數兒了。

    原來是阿九幹的。

    她禁不住誇讚了一句:“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