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佑看了看醫生：“我想請您幫我看看這個。”

  醫生不解：“您想讓我看什麽？”

  藍佑沒說話，手臂執拗地伸著。

  醫生往她的手上看了一眼，有些不知道藍佑的目的。

  他頓了頓，試探地問了一句：“……您皮膚挺好的？”

  說出這句話之後，醫生自己都覺得訕訕。

  “我不是讓你說我皮膚好不好。”藍佑蹙眉，“我是想問你，我手上有沒有針孔。”

  “針孔？”醫生聞言推了推眼鏡，仔細看了看藍佑的手臂，隻覺得茫然，“您胳膊上，並沒有什麽針孔啊。”

  藍佑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龜裂。

  喬天擎有些擔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累了，去休息一會吧。”

  藍佑嗯了一聲，勉強點點頭，轉身走到沙發邊上坐下。

  從外表上看，藍佑倒還挺冷靜的。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現在的冷靜，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

  她是要臉好強的人，是真的不想拖累喬天擎，不想待在他身邊做掣肘。

  可是啊……她真的，能做到嗎？

  藍佑微微低頭，眼裏浮現隱憂。

  看藍佑離開，醫生鬆了口氣，趕緊湊過去在喬天擎耳邊小聲嘀咕：“您夫人看上去……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啊。”

  喬天擎冷颼颼的一眼頓時看了過去，聲線低沉冷漠得要命：“慎言。”

  “這……是我失言了。”醫生摸了摸鼻子，有些訕訕，“但是，如果一個人的精神沒有出現問題，她是不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傷疤的。”

  喬天擎皺眉：“所以你覺得，她是什麽問題？”

  “可能是精神上的疾病，不知道有沒有伴隨器質性病變。不過，依您妻子曾經的經曆，這是很有可能的事。”醫生壓低了聲音。他也不想讓這些話被藍佑聽見，以免刺激到她，“我覺得，您可以掛個精神科的號，給她看看。”

  喬天擎蹙眉：“有用麽？”

  “我也不知道。”醫生搖頭，“但看病其實就是這麽回事——你看病的話，不一定有用。但你要是不去看病，那就一定沒用了。”

  喬天擎沉吟半晌，點頭：“我知道了。”

  醫生嗯了一聲。

  兩人的對話，自以為音量很小。

  殊不知，藍佑早就將他們的話聽在了耳裏。

  不正常……

  去掛精神科……

  精神有問題……

  這些詞句，終於將藍佑苦苦維持的平靜表象，擊了個粉碎。

  她控製不住地站起來，整個人開始發抖。

  喬天擎聽見身後有動靜，迅速回頭。誰知一回頭，他就發現藍佑的情況特別不對勁。

  “小佑？”喬天擎愣了下，試探地叫，“你怎麽了？”

  藍佑沒理他。

  她直接出了門，大步往旁邊走去。

  “小佑！”

  喬天擎低喝一聲，迅速跟在藍佑身後，一路往前小跑而去。

  藍佑沒理會喬天擎，在路邊隨意抓住一個護士，把胳膊伸過去問她：“我手上有針孔嗎？”

  護士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搖頭：“……沒有？”

  藍佑放開護士，不忘道了句謝謝，轉頭又抓住一個路人：“看看，我手上有沒有針孔？”

  路人被嚇得一個哆嗦。他手裏本來拿著吃的，這會兒全都灑到了地上，頓時惱羞成怒，大罵一句：“你神經病啊！”

  藍佑杏目一冷：“我在問你話！你聽不懂嗎？”

  她的氣勢冷冽磅礴，路人被嚇了一跳，悻悻地搖頭：“沒有！”

  藍佑再次鬆開他，又去問其他人。

  她問了很多很多人。

  喬天擎跟在她身後，心急如焚。

  實在沒有辦法，他隻能取出錢包，默默替藍佑善後。幾乎是藍佑每問一個人，他就往那個人手裏塞點錢，為他們壓壓驚。

  終於，藍佑問了一大串人，自己也累了。

  她默默地站在那裏，眼神有些失焦。

  不可能啊，怎麽可能呢。

  她手臂上的針孔那麽明顯……為什麽，為什麽那些人都沒有看到？

  她是真的不明白，沒有辦法明白。

  喬天擎小心翼翼地來到藍佑身後：“小佑？”

  “我……沒事。”藍佑深呼吸了下，死死咬住嘴唇。良久良久，她才將唇瓣鬆開，“我剛才做的事情，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抱歉，我沒忍住。”

  “無礙。”喬天擎聲線溫和，“我們去找醫生吧。醫生會告訴你，你到底遇見了什麽事情的。”

  藍佑點點頭：“好。”

  喬天擎小心翼翼地攬著藍佑的肩膀，帶著她往醫生的辦公室方向去。

  看見喬天擎對藍佑的哄慰，其他人都安靜下來。

  就連剛才被藍佑威懾了一下、現在看她很不順眼的男人也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咕噥一聲。

  “早說嘛。早說你腦子有問題，我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

  藍佑聽得身影一僵。

  她回過頭，深深看了那男人一眼。

  喬天擎問：“怎麽了？”

  “……沒什麽。”藍佑收回視線，語氣淡淡，“走吧，我們去醫生那裏。”

  “好。”

  喬天擎頷首，帶著藍佑走進剛才醫生的辦公室。

  看見藍佑回來，醫生也是長出了一口氣，有點訥訥地問：“喬太太，您這……沒事吧？”

  “我沒事。”藍佑淡淡說，“就是剛才太悶了，出去透透氣，順便問問別人是不是也和你一樣，看不見這針眼兒。”

  看見剛才藍佑的過激反應之後，醫生一聽見這針眼的事情就覺得頭疼，連忙賭咒發誓：“喬太太，我真的沒在您手上看見什麽針眼。”

  藍佑哦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胳膊。

  胳膊上，針眼滲著一點暗紅的血色，看上去無比紮眼。

  難道，真是她看錯了？

  藍佑想了想，心裏有點堵得慌。

  醫生看著她這副表情，也忍不住撓頭。

  他想了想，主動站起來，說：“我去找幾套測試量表給喬太太，讓她測試一下具體情況吧。喬先生，您在這裏稍等。”

  喬天擎嗯了一聲。

  醫生說完，很著急地出去了。

  藍佑微微低頭，沉默片刻，自己找到剛才坐過的那張沙發上坐下。

  剛一坐下，她的脊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