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天擎靜靜聽著，臉上漸漸沒了表情。

  “喬爺，抱歉。”偵探最終低頭，“是我沒把這件事辦好。”

  喬天擎靜默片刻，沉聲說：“這件事不怨你。”

  不願意去見沈青萍的人，是他。

  如果他一早就來見過沈青萍，事情也不會到如此地步。

  說話間，醫生擦著手，急匆匆地從病房裏走出來。

  看見偵探，醫生問：“誰是病人家屬？是你麽？”

  偵探趕緊指向喬天擎：“這位是病人家屬。”

  “你好。”醫生點了點頭，表情變得凝重，“您家屬的情況，想必您也知道了。現在她需要立刻接受手術，要不然，情況可能會變得更嚴重。”

  更嚴重……

  沈青萍的狀況，難道還能更差嗎？而沈青萍的身體，還能經受得起手術嗎？

  喬天擎沉聲問：“如果不做手術，她會變成什麽樣？”

  “可能會成為植物人。”醫生深吸了一口氣，給出答案，“從此再也無法清醒。”

  如果沈青萍真的變成這樣，她和活死人，又有什麽區別。

  喬天擎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一直以為，要救沈青萍，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做準備。然而現在，沈青萍卻是病來如山倒。

  “先生，請您快點下決定吧。”醫生又催促喬天擎，“再這樣拖延下去，很可能會危及病人的生命。”

  喬天擎冷聲問：“所以，手術是萬無一失的措施麽？”

  醫生搖頭：“不是。我先前也說過了，手術的成功幾率不超過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

  這個數字，是喬天擎絕對無法接受的。

  他皺緊了眉頭，問：“有沒有辦法讓病人維持現在的樣子？”

  “有。”醫生點頭，“同樣需要手術，而且手術成功的幾率很大，有百分之九十。”

  喬天擎鬆了口氣：“那就按這個方案進行治療。”

  隻要沈青萍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但是，先生。這個方案，無法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醫生語氣嚴肅地告訴喬天擎，“而且如果這次的手術成功了，那麽下一次，如果病人再發病，她就隻能接受徹底的手術。而接受了這一次的手術之後，下次手術的成功幾率，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五！即使這樣，您也要讓她接受這個手術嗎？”

  這個數字，再度讓喬天擎沉默了。

  五分之一和二十分之一，這兩個數字都足以讓人倒抽一口冷氣。

  沈青萍的病情嚴重，他是知道的。沈青萍的病難以治愈，這一點，喬天擎心裏也有數。

  當年他投資給齊舍和季躍樞，歸根結底，也是為了治好沈青萍。

  可是啊……

  到了現在，他仍然沒有找到治好沈青萍的辦法。

  “先做成功率高的手術。”喬天擎最終還是下了決定，沉聲說，“等她撐過這一次的病發，你們再去研究她的病況。記住，務必要找出治愈她的方法來。”

  “您這也……”

  醫生不讚同地搖頭，欲言又止。

  沈青萍的病，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是個難題。要想在短短兩次發病的間隔裏，找到根治沈青萍的方法，難度和登天沒有區別。

  但是，他也能理解喬天擎的心情。

  不管是誰，見到家人變成現在的模樣，恐怕都不會冷靜。能像喬天擎這樣溝通的人，已經是少數了。

  “不管怎樣，我先去搶救病人。”醫生歎了口氣，“至於之後的事情，就等病人出來以後再說吧。”

  他交待了喬天擎幾句，轉身就要進入病房。

  醫生剛進病房，就聽見病房裏響起幾聲驚呼。

  “病人醒了！”

  “天，家屬呢？快叫家屬來！”

  醫生也嚇了一跳，連忙走進病房。

  “天擎。”病床上，沈青萍雙目無神，嘴裏喃喃念著什麽，“天擎呢？我要見天擎……”

  “天擎？天擎是誰！”醫生連忙衝著門外大吼，“病人要見你，快過來！”

  喬天擎推開病房的門，大步走到沈青萍的病床旁邊：“你怎麽樣了？”

  “天擎。”沈青萍目光渙散。她努力凝視著喬天擎，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已經無力控製臉上的肌肉，就連說話聲音都是顫的，“你……你終於來了。我這些天好想見你，你為什麽沒有來？”

  因為，他這些天陪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喬天擎當然不會說出這個理由刺激沈青萍。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不要想太多，好好治病。”

  “我知道。”沈青萍哽咽了下，“天擎，等我出院以後，我們就好好在一起，好不好。我好想你……”

  她的語氣無比哀婉，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半年之前，喬天擎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然而現在，他卻猶豫了。

  眼前忽然浮現了一道身影。那道人影的外貌和沈青萍相似，但喬天擎知道，她們兩個在骨子裏，是多麽的截然不同。

  沈青萍是柔弱的菟絲花，沒有一個支撐，就無法活下去。可是，那個女人卻是一株真正的喬木，堅韌不拔。

  他無法控製地想到了藍佑。

  看喬天擎久久不語，周圍的醫生和護士們都有點急了。

  醫生悄悄推了喬天擎一把：“先生，你快點答應啊。她現在是個病人，你還在想什麽呢？”

  喬天擎回過神，終於點頭：“好，我答應你。”

  得到喬天擎的允諾，沈青萍如釋重負。

  她努力衝喬天擎擠出一抹笑容，隨後就昏了過去。

  “快，組織手術。”醫生手忙腳亂地大喊，“快點！要來不及了！”

  護士們衝過來，把沈青萍推進手術室。

  喬天擎看著醫生護士們的身影，久久默然。

  “喬爺。”偵探走過來，語氣關心，“您先休息一會吧。”

  “不必了。”喬天擎語氣淡漠，“我在這裏等著。”

  喬天擎已經發了話，偵探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跟他一起等著沈青萍從手術室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起初，偵探還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然而後來，他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隻覺得已經很久了。

  叮鈴鈴——

  喬天擎的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