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了樓，藍佑正要往那家簡餐店走。路過一條防火通道的時候，斜刺裏冷不防伸出一隻手，把她拽進了黑暗的通道。

  藍佑一驚，眼神瞬間冷下來。

  她沒有回頭，一個肘錘毫不猶豫地往後砸去。

  砰！

  一聲悶響，藍佑的肘錘砸到了實處。

  “嘶——”

  身後傳來男人倒抽冷氣的聲音。

  是時憶的聲音。

  藍佑瞳孔一縮，防備地回頭：“十一號，是你？！”

  “是我。”時憶的聲音帶著痛楚和笑意，在幽暗的防火通道裏顯得無比清楚，“放輕鬆，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把你抓回來的。”

  藍佑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那你是來幹什麽的？”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時憶聳了聳肩，撫摸著自己胸口被藍佑打到的地方，語帶調侃，“隻是沒想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這一口，還咬得挺疼。”

  藍佑的視線漸漸習慣了走廊裏的光。

  借著光，她發現時憶的唇角帶著一抹笑意。

  這抹笑意宛若貓兒戲鼠，讓藍佑從心底覺得不舒服。

  她的語氣冷了下來：“十一號，有話就說，不要搞這麽多囉裏囉嗦的花樣。”

  “嘖，真是薄情。”時憶漂亮的眼睛裏有著調侃，“二十五號，我好歹也幫過你一次。就算你對我反感，也不用這樣吧？”

  藍佑冷笑：“你幫我的時候，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你自己心知肚明。”

  時憶似笑非笑：“你這叫誅心。”

  “誅心這種待遇，對你來說，還是太輕了。”藍佑微微蹙眉，不耐煩了，“你到底讓不讓我走？”

  “我沒說過不放你走。隻是，你至少也該聽我把話說完。”時憶頓了頓，表情變得嚴肅，“二十五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你一定要小心。”

  時憶私下裏為人戲謔，幾乎沒有正經的時候。

  看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藍佑還以為他又變回了麵對外界的時候，那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她愣了幾秒，轉身就要走。

  “二十五號！”時憶擰眉，一個旋身，再次攔住藍佑的去路，“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但這件事事關你的自由甚至性命，我不希望你因為和我賭氣，就連這麽重要的事也不放在眼裏。”

  他的語氣裏，倒是帶著真切的關心。

  然而這份真切落在藍佑耳朵裏，隻讓她覺得更諷刺了。

  藍佑頓住腳步，微微側眸，冷靜地審視著時憶。

  黑暗中，時憶看見，她的眼睛倒映著燈光，正在熠熠閃耀。

  他微微抿唇，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一下。

  沉默許久，藍佑問：“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麽事？”

  “季躍樞很可能要對付你。”時憶告訴她，“你要小心他。”

  季躍樞？

  藍佑不解：“你和季躍樞，不是都在為Ev實驗室做事嗎？”

  “那是以前。”時憶灑脫地笑，“Ev實驗室現在已經沒了。隻有少數人還在抱殘守缺，期待著恢複它。”

  藍佑沉吟了。

  時憶的語氣太過真誠，她無法看清他的真實想法。

  但是，以她的經驗來看，說出這些的時候，時憶是誠懇的。

  “時憶。”許久，藍佑語氣緩和不少，問他，“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你為什麽要把它告訴我？”

  時憶聳肩：“很簡單。我和季躍樞的目的，是不一樣的。季躍樞隻想著恢複實驗室，我想的東西要比他更多。”

  藍佑淡淡說：“但歸根結底，你還是想為齊舍的利益說話。”

  “是。”時憶頷首，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齊教授是我最尊重的人。現在齊教授不想重建實驗室，我當然就要為他考慮。”

  藍佑冷笑，一針見血地指出：“但如果有一天，齊舍想要恢複實驗室，恐怕你也會第一時間上去，供他驅遣。”

  她幾乎是指著時憶的鼻子，罵他狗腿子。

  放在平時，時憶早就動了怒。然而他對藍佑卻無法動怒，反而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裏，寫滿憐惜。隻是礙著光線陰暗，藍佑並未發現。

  時憶由衷歎息：“二十五號，你過去一定遇見了很多不開心的事。”

  “這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藍佑毫不領情，“說吧，你們到底是怎麽想的？齊舍想什麽時候恢複實驗室？”

  “最近一段時間，齊教授恐怕是沒有這個念頭了。”時憶笑笑，“你可以安心生活。”

  藍佑還是沒領情：“那麽，等這一段時間過去呢？你們是不是又要把我抓回去，繼續進行人體實驗了？”

  時憶說：“我會幫你。”

  藍佑聽得蹙眉。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是她人生的座右銘。時憶現在突如其來的好意，真的讓她很費解。

  她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說過了，因為我和你很像。”時憶告訴她，“我幫你，也是在幫過去的自己。”

  藍佑不解：“過去的自己？”

  時憶沒再說話，擺擺手，轉身離開了防火通道。

  藍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出去了。

  不得不說，時憶的提議確實很誘人。

  或許是大集團的總裁當久了，他說話做事都染著誘惑的氣息。像是神話故事裏的魔鬼，引人墮落。

  可惜她要的自由，從來都不是由別人賜予的。

  她必須把那間實驗室裏犯過罪的人打落地獄，甚至讓他們永不超生，才能永遠真正地放心。

  ……

  有了時憶這段插曲，藍佑出去買三明治和咖啡的時間，平白增加了不少。等她拿著東西回到喬天擎的辦公室，午休時間已經將近結束。

  看見藍佑回來，喬天擎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地問她：“去哪了？”

  “去外麵走了走。”藍佑沒想說出時憶的事，輕描淡寫地搪塞了過去，“餓了吧？回來晚了，抱歉。”

  “無礙。”

  喬天擎淡淡瞥了她一眼，拆開三明治的包裝。

  藍佑把食物遞給喬天擎之後，自己就回到座位上，呆呆地托腮看著窗外。

  窗外的雲聚了又散。明明雲朵沒有形狀，藍佑卻偏偏能從中看出Ev實驗室的輪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