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黎初白遲疑著開口，“但是……”

  但是什麽？

  藍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黎初白似乎有許多話想說，然而他想了半天，最終還是轉開了話題：“小佑，你聽說過阿爾茨海默病嗎？”

  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

  藍佑自小在實驗室接受精英教育，這點常識，當然還是知道的。

  她點點頭，問：“怎麽了？”

  黎初白又問：“那你知道早老性癡呆嗎？”

  “知道。”藍佑蹙眉，對這種打啞謎的交談方式有些不耐，“黎初白，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黎初白微微垂眸，自嘲一笑，“小佑，我問你。你記不記得，前陣子我和你見麵的時候，你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

  他的語氣不對。

  藍佑警惕地抿唇，索性就沒有回答：“我忘了。怎麽了？”

  “是啊，你忘了。”黎初白笑笑，將麵前的咖啡一飲而盡。明明隻是麵對一杯普通咖啡，卻喝出了烈酒入喉的氣勢，“小佑，你當然不會記得。其實從大學開始，你的記憶力就一直不好。我幫了你很多忙，才讓你正常畢業。你病了，很嚴重的病。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可惜，你最後沒有選擇我。”

  原來的藍佑，選擇了喬天擎。

  藍佑微微低頭：“我很抱歉。”

  除了這句話，她也沒什麽別的好說。

  喬天擎不是她的選擇。他強勢又聰明，不好糊弄。她甚至也不太想選他。

  要是在她身邊的人換成黎初白，她現在應該更容易出逃才對。不過，如果換成黎初白……或許上次在警局裏，她連離開都做不到。

  “沒什麽好抱歉的。”黎初白笑笑，語出驚人，“小佑，這又不是你做出的選擇，你有什麽好道歉的？”

  ……

  世界安靜了。

  藍佑吃驚地抬頭，恰好對上黎初白平淡如水的目光。

  黎初白又溫柔地問她：“你不是藍佑，對嗎？”

  “你怎麽會這麽說。”藍佑有些不自在地笑了，“我不是藍佑，還能是誰。”

  “我也不知道。”黎初白微微歎氣，“不管你是誰，都一定不是藍佑。小佑記性很不好，也從來都很依賴我。即使她嫁給喬天擎之後，照樣拿我當最親密的朋友。如果是她，在麵對我的時候，絕不會如此無動於衷。”

  藍佑抵死不認：“每個人都會變的。”

  “是的，每個人都會變。”黎初白微微搖頭，“可是，即使一個人的性格再怎麽變化，有些事情也是不會變的……比如，病。小佑，你既然這麽聰明，那你告訴我。一個晚期癌症患者，有可能自己痊愈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藍佑蹙眉：“這病，有那麽嚴重？”

  “是的。”黎初白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他大概是想起了什麽溫馨的舊事，臉色溫和了幾分，“小佑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可即使她再堅強，麵對這樣的病，總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是少數知道她有這個秘密的人，她一直很依賴我。而你，對我從沒有這樣的依賴。”

  藍佑張了張嘴。

  她想為自己辯解，卻發現自己無從辯解。

  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她到底不是藍佑，無法感知藍佑的喜怒哀樂。

  藍佑微微點頭：“抱歉，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藍佑。”

  “我早該知道的。”黎初白失落地笑，“如果是小佑，她一定不會不肯跟我走。”

  藍佑抿唇，不語。

  黎初白現在的心情一定很複雜。不管她說什麽，都是白搭。

  黎初白失落了一會，看向藍佑：“我該叫你什麽？”

  藍佑垂眸：“隨你叫什麽。不過，最好還是叫我藍佑。”

  “這不太好吧。”黎初白蹙眉，顯然對這個稱呼很是看重，“你沒有自己的名字嗎，為什麽非要占用小佑的名字？她已經死了，你這樣做，她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我知道。”藍佑無奈，“但你說對了，我還真沒有名字。”

  黎初白不信：“怎麽會。這個世界上，哪有人會沒有名字的？”

  看他不信，藍佑沉吟片刻，四下裏看了看。

  這會功夫，咖啡廳裏的人不多。整間咖啡廳裏就隻有一個閑閑無事的調酒師，還有一個服務員。而且這兩個人還待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著閑話。

  看來，暫時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邊。

  藍佑猶豫片刻，站了起來，在黎初白麵前把衣服一掀。

  黎初白吃了一驚：“你幹什麽？”

  “噓。”藍佑示意他安靜，“看這裏。”

  黎初白一臉驚疑不定，看向她纖細的腰肢。

  藍佑的腰上，有一個六芒星形狀的刺青。那個刺青顯然不是什麽精工細作的結果，在她潔白的皮膚上，顯得很不相稱。

  “TD-025？”黎初白喃喃念出刺青底端的編號，“這是什麽？”

  “我的代號。”藍佑表情平淡，把衣服放下，“你也可以理解為，是我的名字。”

  黎初白澀聲問：“你隻有代號，沒有名字？”

  “是。”藍佑微微頷首。頓了頓，她笑了，“很不可思議，是嗎？”

  這種不可思議，卻是她人生的日常。

  黎初白神色不定地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我是個實驗體。”藍佑攤手，“而且，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藥物試驗。確切地說，我是人體改造的實驗體。”

  “人體改造？！”黎初白緊緊盯著藍佑，神色不定，“這麽說，你是前陣子那個Ev實驗室的……”

  藍佑微笑：“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這樣也好，省得她一番解釋。

  黎初白蹙眉：“我當然知道。Ev實驗室的消息，可以說是震驚全球。即使是在世界範圍內，也很少有人會不知道。”

  “很好。”藍佑點頭，有些欣慰，“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實驗室現在被國內外那麽多雙眼睛盯上，想來齊舍和季躍樞他們，也騰不出手再去辦第二間實驗室為非作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