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軟和

  　　說起來，在古代財富和權力其實是非常集中的。

  　　大部分的老百姓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基本的溫飽更是他們一生的追求。因此還是那句話，除非是跟他們民生息息相關的必需品，其他的生意在他們身上根本做不開。

  　　就拿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來說——水果。

  　　《水果史話》裏便也曾寫過，“中國古代的老百姓重視農田和菜園，但卻將水果當成了棄兒……其根本原因，便是他們對農作物的認識是實用至上，農田和蔬菜是能滿足他們生存的必需品，但水果並不是。”

  　　這便導致有很多明明是中國本土的水果，最後卻是被外國人引去至國外後，在國外聞名。而這其中最為出名的一個例子，便是新西蘭的奇異果。（注1）

  　　而在時下也是如此。

  　　時人漠視水果，因此不管是在林家村時，亦或者是吉州，後來的牧州，乃至現如今的西州，水果都鮮少有老百姓去種植。

  　　當然這並不是說老百姓們都不吃水果，隻是不重視，也不會有針對性的去種植。

  　　也因此，這年代一些較好的水果價格是極其的昂貴。

  　　這些水果的受眾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了，而是將財富和權力集中掌握的那一層階級的人群。

  　　林立文便是有想法，利用一些水果去薅這些人的羊毛。

  　　要知道作為一個農業知識和實踐都比較紮實的人，林立文會的可不止是農田和菜園上的那些種植技術，他畢業後回鄉搞的那十年種植裏，還承包了一處不小的山地，用以種植各種果木。

  　　時下一些基因尚且還不夠好的果子，林立文也有各種辦法，使得它們成長為口感優越的果子。

  　　當然，除了水果可以薅那些人的羊毛外，還有茶葉種植，嫁接小型奇異盆栽等……茶葉作為時下的奢侈品，自然就不用說了。而當初林立文讓永興帝派遣過來給他修房子的那些工匠們鏟除花園裏的花草樹木時，別以為他就不知道，背地裏那些官大人是如何嘲笑他不識奇花異草的。

  　　但京城這些達官貴人們可一個個的都是不缺錢的主，林立文如今身份也上來了，想與他們接觸也不難。所以隻要他的東西能戳中這些人的心，便不愁在他們身上薅不下一把肥厚的羊毛來。

  　　隻是林立文當時隱隱猜測到了一些永興帝的用意，便更不想跟那些人牽扯太深。再者林立文待在京城的時間委實過短，便是他心中有這些計劃也實施不起來。

  　　若不然，林立文其實不介意讓京中那些達官貴人瞧瞧，他這個鄉下種地的，到底識不識得什麽叫奇花異草。

  　　再有此次西州一行，也讓林立文迫切感覺到了銀錢的重要性。

  　　因為對於西州這地，肥料上的增強確實是有一定的效果，可其根本水源極度缺乏的問題，還是需要解決的啊！

  　　而水利這一塊，耗費的人力和財力就不是林立文所能承受得起的了。

  　　林立文現在能做的，便是從他曾經學過的一些水利上的知識裏，挑選出能適用於西州這地的辦法，然後再尋求閆刺史的幫助。

  　　自然這事也是急不來的，眼下最要緊的便還是今年春小麥的收成。

  　　“爹！娘！我找到了好大一叢的虎杖草！”一穿著草鞋的小兒，飛奔至家後，便衝著家中大人這般興奮的喊道。

  　　在報名與官府學製肥之法後，幾乎是整個西州的老百姓們都行動了起來，大家幹勁十足的奔向於尋找虎杖草的隊伍裏。

  　　因為為著更有效率的將有機磷肥製作出來，也讓老百姓們能更為早些的施肥進地裏，林立文便讓屯田司統一負責磷礦石的開采，然後再分發給到大家。而老百姓們隻需要找尋好他們所需要的虎杖草數量便可。

  　　“還不快帶我們去砍來！”他娘一聽有虎杖草，便忙說道。

  　　如今不管是哪，到處都是找尋虎杖草的村民們，這若是去晚了，保不齊就會被別人發現給砍了！

  　　他爹沒說話，但是卻已經去拿家中鐮刀和背簍等物了。

  　　“好二郎！竟能讓你找來這麽大一片虎杖草！”到了地方後，他爹便被眼前的一大片虎杖草給驚住了。

  　　“我之前來過這片山坡摘野梨吃，所以便記得這地有長許多的虎杖草。”小兒得了自家阿爹的誇讚後，忍不住高興的咧開嘴笑。

  　　“快莫說話了，趕緊將這些砍回家去！”婦人瞧見這麽多虎杖草也很是高興，她家麥地今年種植不少，需要的磷肥自然也就多些。早些時候，她還憂心找不齊自家麥地所需的虎杖草數目呢！

  　　“娘，除了這一片，我還記得另外也有一處長了不少虎杖草的地方。”小兒笑嘻嘻的與婦人這般說道。

  　　“那咱們便更要快些將這一片的虎杖草砍了，才能趕緊去砍另外一處的。”婦人便急切的催促起自家男人來：“你也莫站在那傻樂了，還不趕緊砍！”

  　　“來了！我幹活的速度你又不是知曉的，就這片虎杖，我一會就給砍完了。你跟二郎就跟在我後麵，幫我將那些砍好的虎杖草裝背簍裏。”漢子說著，手裏麵的長釤鐮便刷刷的揮動了起來。

  　　虎杖杆子便是小兒用手都是極其輕易便能折斷的，此刻漢子用長釤鐮來砍便更為簡單快捷了。

  　　沒一會兒，漢子便用長釤鐮砍下來了一大片的虎杖草。

  　　漢子砍得越是輕鬆快捷，便忍不住說道：“大郎想出來的這些農具可真好使。”

  　　西州這地種植最多的便是麥子和穀子，而這兩樣農作物，以前他們用的是鐮刀去收割的。直到後來，官府給大家推廣了長釤鐮和麥釤兩種農具。

  　　這可真的給西州種地的老百姓們幫了大忙了，也因此林大郎的名聲，在西州這地方的國民度才會這般的高。

  　　很快，眼前的這一大片的虎杖草便在漢子的長釤鐮下，被割幹淨了。

  　　這一片的虎杖草數量著實不少，漢子帶來的這三個背簍根本裝不完，他們便讓小兒在此地看著，夫妻兩個先將那三背簍的虎杖草背回家去。

  　　回去的這一路上，少不了的會碰見一些村中人。

  　　“哎呦，你們這是打哪割來這許多的虎杖草啊！”一村民滿臉驚歎的問道。

  　　那處的虎杖草反正已經被割完，漢子便也不需要隱瞞了，便笑著將地方說了：“……也是我家二郎素來嘴饞，我們才知曉那片山坡竟長有這許多的虎杖草。”

  　　如漢子家二郎這般告知自家大人哪處長有虎杖草的小兒還不在少數，因此詢問的村民便笑著說道：“以往覺得小兒們淘……如今倒多虧了他們了。”

  　　漢子便笑：“可不正是這樣。”

  　　虎杖草這東西以往都是不受人重視的野草，也就小兒貪嘴才會去拔來吃。故尋找起來，好些小兒竟比大人們更為清楚哪些地方能找到它們。

  　　至於砍完它們也不用擔憂絕種的問題，因為虎杖草本就屬於極易生長成活的一種植物，它不僅可以用種子繁殖，也還可以用根係繁殖，而且用根係繁殖比之用種子繁殖來得更為快速長成且易成活。

  　　靠著自家二郎，兩夫妻這一日著實挖來了不少的虎杖草。

  　　家中的兩位老人見著這許多的虎杖草，也很是高興，還催促他們：“快將這些虎杖草給稱了，看看有多重……咱們再將多出來的那些，拿去與官府換磷礦石粉。”

  　　這是因為在林立文看來，他可以將自己所會的所有農業技術都傳授於老百姓，卻不能事事都幫老百姓做了。所以屯田司免費分發給村民們的，隻是磷礦石。但若是村民們想直接要磷礦石粉的話，便需要拿一些虎杖草去置換。

  　　各縣城的屯田司得了百姓拿來置換磷礦石粉的這些虎杖草，便能使得官田所需那部分不用再額外派遣人力去找尋。

  　　而對於百姓來說，將磷礦石研磨成粉可比去砍虎杖草辛苦多了。因此這種交易，所有的老百姓都是很能接受的。

  　　漢子按照老人的吩咐，將家中這兩日砍來的虎杖草全都稱了，然後將多出來的那一部分用畚箕擔上，拿去裏正家換磷礦石粉。

  　　而對於安排衙役們下鄉教授老百姓們種植技巧一事，林立文可以稱得上經驗極其豐富了。

  　　為著方便，屯田司便按照林立文的吩咐，暫時在各村裏正家設置了臨時辦公點。

  　　不僅有專人負責與村民們之間虎杖草和磷礦石粉的兌換，還有經過培訓過的衙役們，會反複交代老百姓們製作磷肥時的配料比和一些注意事項。

  　　“約莫一百份的虎杖草，配一份的磷礦石粉……”（注3）

  　　“發酵時，一定要注意溫度……溫度若是太低，發酵便難以成功。”

  　　“還有若是家畜糞便不夠多時，便得燒製焦泥灰……焦泥灰的製作法子可還記得？若是不記得的話，我再與你細說一遍……”

  　　“都記住了啊？記住了先回去試做……若是製作失敗也莫慌，隻管來裏正家中尋我們便是……”

  　　因為林立文早就考慮到這一點，所以像村民們拿來換取磷礦石粉的虎杖草必然最後是有剩餘的，這便能使得屯田司製作出多出官田所需的有機磷肥數量。

  　　到那時，若真有一部分村民們製作失敗，官府再幫助他們補上便是。

  　　而西州此地的百姓們又何曾見過官府衙役們這般細致又好態度的教授啊，這便也使得一向來以冷狠彪悍出名的西州硬漢子們，也漸漸的軟和了起來。

  　　他們隻是帶著野性和些許的排外，但好賴上麵，他們還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