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接生
作者:孺人      更新:2022-07-30 14:07      字數:3715
  第95章 接生

    永興二十一年,永興帝改製屯田司。

    政治上簡單的兩個字“改製”,所帶來的往往都是一場不見刀光的血雨腥風。不過這些跟已經得了聖旨,即將就要出發去往西州的林立文沒有什麽關係了。

    林立文的職位也依舊沒變,隻是原來屯田司隻設郎中一人,員外郎一人,在永興帝改製下設立成郎中一人,員外郎二人。

    但因林立文在牧州政績又極其出色,於是冊封的是錢秀秀。如今的她跟林周氏一樣,也得到朝廷特封的縣君誥命。

    “聽聞這西州很是幹旱荒涼。”出發日期確定後,林老大在家中就頗為憂慮。

    林立文卻一臉的輕鬆:“爹,你莫要擔心。我此去是做官,既有朝廷俸祿可拿,下地幹活也有人手可使喚,輕鬆著呢!”

    而對於林立文要去往西州一事,朝中眾大臣們再無人反對。隻是好些人私下不禁惋惜,若能早點看破永興帝的用意,他們哪用得著去對付這林大郎或是袖手旁觀啊!合該趁著他的任命尚未下來之前,爭取到自己的營地中來。

    畢竟像林大郎這般善農事者,不論他是去往哪個府州,都是妥妥的給當地官員送政績去的!

    於是等到林立文出發前夕,有幾位官大人還前往他家中來與之送別。

    這其中便有曾經與林立文共事過的嚴侍郎。

    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嚴尚書了。

    林立文對待嚴尚書也跟其他那些來送別的官大人都一個態度,微笑且客氣。

    對他來講,這些官場上的人一個個心眼多得跟個篩子孔似的,走得太近未必是什麽好事。他還是好好的種好自己的田就行,莫要與這些人太過親密了。

    待到了出發這一日。

    “大郎,去了西州要好生照顧自己,莫要再一忙起來就忘記吃飯……”錢秀秀紅著眼睛反複的叮囑他。

    林周氏一聽便急了:“大郎你這官做的,怎能忙起來連吃飯都顧不上了啊?”

    自打林立文做官後,林周氏便沒在他身邊。而林立文一向來與家中人皆是報喜不報憂,因此林周氏還是第一次知曉這些事。

    “娘,這隻是偶爾……”林立文忙解釋道。

    結果林老大又在一旁叮囑:“何止是秀秀說的莫要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那地裏的活,也用不著你什麽都親自去做。”

    眼見著林周氏臉上的神情更著急了,林立文趕緊又解釋道:“爹,你那次是正巧碰上我在教授大家種植技巧……後麵你也瞧見了的,待到大家學會了後,我便鮮少下地了。”

    可即便林立文這麽說,林周氏的眼淚也嘩啦啦的流了出來。一旁的錢秀秀也紅著眼睛,滿臉的不舍。

    作為父親的林老大沒紅眼,隻沉重的叮囑他:“這次你一人去西州,身邊沒個幫襯你的,你可一定要自己把自己顧好。”

    “爹,你放心吧,我肯定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林立文笑著寬慰道。

    然再是如何不舍,終究還是要分離。

    林立文坐在馬車上,盡力保持著微笑對林老大他們揮手道別。可卻在瞧不清他們身影的那一刻,一股難言的孤寂感還是湧上了心頭。

    說起來此去西州,還是他頭一次孤家寡人的上路。

    唔,孤家寡人這個詞用得也不大對,因為這一次西州之行,林立文還帶了兩名隨從跟隨他。

    一個姓楊,叫楊越。另一個姓趙,叫趙武。

    據說他們兩身手都很是不錯,騎馬射箭等也皆為好手。是永興帝在任命林立文出發去往西州後,特意派過來保護他安全的。

    畢竟西州那個地方,因為緊挨著柱州,所以它可不止是幹旱荒涼,民風據說也是彪悍。

    隻是這裏到底是架空時代,非林立文所熟知的世界。因此西州具體的情況,對於從未去過的林立文來說,隻能靠翻閱一些資料探知。

    不過林立文能確定一點的是,西州常年幹旱少雨,故其轄下十四個縣均以小麥為主要種植農作物。且因著其地理氣候等原因,當地老百姓種植春小麥會多於冬小麥。

    至於當地的畝產量,屯田司衙門裏的記載為:豐年時方可得一石。

    然這可還是官田的畝產量!

    一般情況下,官田地肥,種植作物時收成便也會比老百姓家中的平均畝產量高。便可想而知,常年時百姓地裏的畝產量有多低了。

    所以林立文此行,便是為著西州的小麥種植。

    從京城到西州,路程接近一千五百來公裏。而皇朝設置的驛站標準為三十裏一置,因此他們每日行程都為兩個驛站。

    再快些的腳程他們也不是趕不出來,但是卻會很傷馬。再者,這年代乘坐馬車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像是靠近京城的官道還好,路況基本較為平整且寬敞。然林立文他們越往西,路上的情況便越為糟糕。

    也不僅是路況如此,便是周遭所見田地裏的作物情況也有很大的區別。

    林立文發現,從京城出來後,天地裏先是以水田為主逐漸轉變成旱地為主,再到越發靠近西州之地時,不僅水田不複所見,便是旱地也開始逐漸變少。

    最後等到進入西州地界時,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便是一大片的草原。

    於是林立文他們很不幸的迷路了。

    好在的是,在這片草原上行走了一段路程後,他們終於遠遠的瞧見了幾個氈包。

    這是因為西州緊靠著柱州,因而此地也有少部分的遊牧民族。他們多生活在草原上,以放牧為生。

    “阿武,好生去跟人詢問一下路。”林立文坐在馬車上叮囑道。

    這一路走來,林立文與兩人也算是熟稔了起來。比起楊越,趙武的性子會更爽朗開闊些。

    趙武得了林立文的吩咐,從馬車上跳下,朝著其中一個氈包走去。但沒過多久,趙武又急匆匆的跑來:“大人,前麵人家家中出了點事,故問路一事咱們需得晚點,又或者是往前行換一戶人家。”

    “出了何事?”因著語言不大通,林立文坐在馬車上隻能隱約聽見一些說話聲。具體的情況,他卻是瞧不大清楚的。

    趙武便道:“好像是家中喂養的犛牛難產了。”

    犛牛對於以放牧為生的遊牧民族來說,可是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活資產,所以對其是格外的重要。也就不怪趙武說,要麽等上一段時間再去問路。要麽,他們繼續前行,尋找別的氈包問路了。

    誰知,林立文想了下便道:“既已知曉人家家中犛牛難產,咱們便過去瞧瞧,或許有什麽是我們能幫得上的。”

    楊越和趙武便按照林立文的吩咐,駕著馬車往氈包那邊駛去。

    待到馬車行駛至跟前,林立文便透過人群圍著的縫隙,瞧清楚了裏邊的情況。隻見一頭母犛牛趴在地上,其模樣應是倒生胎兒的胎勢異常難產。

    簡單一點就是原本正常生產時,小牛都是腦袋先出來的,而倒生胎兒則正好相反。

    這種情況比較危險,因為若是再耽擱下去,小牛便會在還未生產出來前便因窒息而亡了。

    邊上站著的一位婦人應該就是這犛牛的主家,因為比起其他人臉上此刻的表情,她神色間更多了幾分難過。畢竟一家子都靠著犛牛為生,一頭小牛犢的損失對他們來講,是難以承受的。

    而且本來家中犛牛難產就已經夠難受的了,偏周圍人還都在惋惜。

    “瞧這模樣,別不是母牛也會不行了吧?”

    “小牛崽要是再不出來,母牛肯定受影響啊……”

    聽著周圍人的這些議論聲,婦人更是急得哭了起來。這要是母牛也沒了的話,那她家今年的日子可還咋過?

    也莫說婦人了,此刻蹲守在犛牛麵前的漢子也是一臉的凝重。

    林立文隻看上一眼便知這母牛難產已經有些許時間了,心知再這麽憋下去怕是真的母牛都得有危險,也就顧不上彼此還不認識,隻見他直接將袖子一擼,人也往裏邊走去。

    他邊走進去還邊大聲說道:“我是獸醫,我會接生!”

    這話一出來,楊越和趙武嚇了一大跳,那些圍著母牛的人的目光也都朝著林立文這邊看了過來。

    此時已經走到母牛跟前來的林立文,一邊對著漢子朝母牛的方向用手比劃了幾下接生的動作,一邊再次解釋道:“我是獸醫,我會接生……不如讓我來給你家牛試試看,如何?”

    萬幸的是,這些遊牧民族雖然交談很少說官話,但是他們對官話還是聽得懂的。

    那漢子便緊緊的盯了林立文一會,大概是想著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隻見他突然一把抓過林立文的胳膊,就將他往母牛跟前推去:“快,你快來看看……”

    林立文自覺經過這幾年吉州牧州等兩府州之行,如今這具身體的素質是早鍛煉回來了。可奈何這漢子力氣委實不小,這一抓一推的,林立文差點沒被摔倒不說,被對方抓過的胳膊也隱隱在發疼。

    而且很顯然,對方隻是一時心急,但實際上卻並未使出多大的力氣。因此林立文一邊摸著有些發疼的手臂,一邊心中卻也很是羨慕。

    因為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崇拜力量是他們的本能。

    而在林立文給小牛犢接生時,周圍的那些遊牧民族也在用著好奇的眼神往他身上探尋著。

    當見著林立文先伸手將胎兒又重新推回母牛腹腔中時,周圍人便忍不住驚呼一聲。就是連楊越和趙武瞧見這一幕,也不免嚇了一跳,甚至楊越還在思考著,一會如何與這些遊牧民族商定賠償之事。

    要知道此地民風彪悍,即便是他家大人是一片好心幫忙。但為著盡可能的減少麻煩,能用銀錢解決的事情就盡量花錢免災吧。

    林立文對自家隨從的這種思想是毫無察覺,他此刻一邊繼續著接生的工作,一邊還與大家說道:“遇到此類難產,必須得先將胎兒後肢矯正……然後再這樣……”

    反正大家聽得似懂非懂的,但是伴隨著林立文最後一句話說完,就見著一頭光溜溜的小牛犢被他從母牛肚子裏牽引出來了。

    楊越和趙武瞧見小牛出來後,心可算是安定了。

    好了好了,終於不要賠錢了。

    犛牛主家臉上也是一片歡喜,他在仔細檢查過小牛犢和母牛的情況,確定其生命無礙了後,哈哈笑著走到林立文跟前來,表示他要好生招待林立文這位尊貴的客人!

    好吃的好喝的招待必然是少不了的,但是除此之外,對方還十分熱情的對給牛犢接生時弄髒了一身的林立文,發出了一同洗澡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