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駕臨

  　　永興帝作為一個政事勤勉的君主，其掌控欲也比較強。如京中官員們的一些事情上，他其實都有安排人監督的。

  　　因此最近林立文給滿京城官員們的送蛋一事，永興帝第一時間就知曉了。

  　　此刻，永興帝在聽完匯報後，整個人便沉默了起來。

  　　覺察到氣氛有些許的凝重，站立在一旁伺候的吳大監也神情緊繃了起來。同時他心中也在替林立文惋惜，到底是鄉下種田的，不知曉官場上的一些忌諱，竟直接幹出了給滿京城官員送禮一事。

  　　原本永興帝就很是不喜朝堂上的那些黨派之爭，可偏偏林立文自己作死，要去撞帝王的忌諱。

  　　也是那林立文家中無根底，故沒有身處官場的長輩提點，才幹出這等糊塗事。

  　　可惜了啊！

  　　吳大監越想，心中便越是歎息。

  　　又過了半晌，突然聽見永興帝開口說道：“你說這林大郎滿京城的官員都有送蛋了，為何朕沒有收到？”

  　　啊？

  　　剛還在惋惜林立文的吳大監愣住了。

  　　不過吳大監到底是伺候永興帝多年的老人了，很快便回過神來，然後小心提議道：“聖上，您若是對那兩種蛋感興趣的話，不如派人前去林大人府中，命他將那兩種蛋送來宮中？”

  　　永興帝輕哼一聲：“可那林大郎不是與百官皆言，家中已無那兩種蛋了麽？”

  　　京城官員們拿著回禮去林家求購一事未得，又派遣仆人滿京城的找商鋪詢問一事，永興帝也是知曉的。而京城幾位大人派遣仆人出京去往牧州景縣購買兩種蛋的消息，也在第一時間被人匯報過來了。

  　　可以說，這件事情在永興帝這裏幾乎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吳大監頓時便語塞了。

  　　永興帝也沒有要找他詢問下去的意思，自顧自的在那又說道：“哼，他林大郎既然說他家已經沒有了，那朕便偏要去他家中一趟。”

  　　吳大監一聽這話便大驚，因為永興帝這是要親自去找林立文的意思了！

  　　永興帝還是一個行動力極強的君主。

  　　當初他迫切的想要在吉州種植成活棉花便是如此，縱使那會還沒見到林立文時，他便直接一紙詔書將人召來。

  　　此刻也一樣。

  　　永興帝說要去林立文府上，便立即換了常服，帶上護衛出宮了。

  　　林立文最近心情很好。

  　　雖說早朝辛苦了些，可是上完早朝去到屯田司府衙坐班的時間段卻是很對他胃口的。實在是那裏邊的資料全都是林立文感興趣和未來能用得上的。再者皮蛋對京中各大臣們推廣一事也出乎預料的成功不說，就連他在廂房裏種植的香蕈和平菇也終於長成了一些。

  　　香蕈就是後世的香菇，隻是時下隻有野生的。

  　　所以這年頭冬日裏想吃上一口鮮菇，那絕對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尤其是對於位處北地的京城來說。便是如今京中比較流行的暖房種菜，都還是林立文在吉州時搞出了“吉祥三寶”三種芽菜，並把法子送了出去，那些人後麵才陸續琢磨出來的。

  　　而林立文的這些蘑菇菌種，也是他在景縣時，跟雞鴨蛋一樣，村民們將一些自己采摘的菌菇也送來了。因為大家送來的太多，林立文實在是吃不完後，一部分拿來曬幹，另外一部分搞起了培育。

  　　隻是因為林立文這蘑菇培育法用的組織分離來培育的一級菌種，就是挑選個體強壯的菌菇作分離，取蘑菇中間的菌肉來培育。在操作時無菌方麵要求比較高，因此成功率並不大。

  　　林立文最後弄成功的菌種並不多，且剛培育成功沒多久就得回牧州府城去了，因此他也就暫時沒辦法將這技術教授給到景縣的老百姓。

  　　作為林立文身邊人，錢秀秀也很是清楚，為著護好這些菌種，在來京城的這一路上，林立文對其所花費的心力也著實不小。

  　　就連裝修這房子時，正廳的地火林立文都是省掉了。可內宅這邊卻在隻有自己倆人居住的情況下，林立文卻舍得花錢裝了好幾間廂房的火炕。為的就是想著這幾間廂房離他們住的臥室近，林立文用來做蘑菇種植屋時好方便他去照看。

  　　想當初，吳六和滿娘剛知曉林立文要在好好的廂房裏種植蘑菇時，還都驚出了一臉癡呆。

  　　他們實在是沒見過，如林立文這般愛搞種植的官大人。當然，如林立文這般會種植的官大人，他們也從未見過。

  　　在家裏種植蘑菇本就很是神奇了，竟然還是冬日種植，並且還讓他們家大人真的種植成功了。

  　　吳六和滿娘對此事驚訝不已，可對林立文來講，其實並不滿意的。

  　　他這次種植成功的有兩種，一種香蕈一種平菇。

  　　兩種都長出來了，但奈何產量卻並不理想。

  　　林立文便挑著大些的蘑菇摘下來，還笑著對錢秀秀說道：“今晚上先讓滿娘給你做個香蕈燉雞吃。”

  　　菇類裏麵，香蕈的營養價值很高，是很適合孕婦食用的。而剩下的平菇，可以明天白天再做給錢秀秀吃。

  　　兩種換著來，錢秀秀也能吃得新鮮些，胃口也能好些。

  　　除此之外，林立文還在另外一間廂房裏麵種上了許多種蔬菜的種子。如豆芽這一類長得比較快的，眼下家中已經吃過幾回了。一些個長得比較慢的雖還不能食用，但長勢見著也還不錯。

  　　相信再等一段時間，自家便也能有得吃了。

  　　隻是新鮮蔬菜的事好解決，可水果卻麻煩許多，林立文就歎氣道：“也是我這差事做的，沒辦法長時間待在一個地方。若不然我還能給你種植些好點的水果，秋日裏采摘時隻要儲藏得當，咱們冬日裏也是能吃上的……”

  　　錢秀秀便想說，她能有林立文給種得這許多的新鮮菜已經很滿足了。如尋常人家家中，又有幾家冬日裏能吃得上這些稀罕菜啊！

  　　這時，永興帝到了。

  　　永興帝雖是穿著常服來的，可林立文卻萬不敢讓他從側門進。

  　　於是先前還不以為然的說著“他就一種地的，家中來不了什麽大人物”的林立文，是一邊著急忙慌的使喚吳六，趕緊去生上幾盆碳火放大廳去，一邊滿腹愁緒的跑去了前麵，打開大廳門迎接永興帝。

  　　蒼天啊！

  　　他隻是想省點錢，沒必要花費的地方絕不去浪費而已，但卻並不想凍著如今的最高統治者。

  　　可眼下，永興帝站在放置了兩盆碳火的正廳裏，還是感受到了些許冷意。

  　　畢竟這碳火散發出來的暖度，是真沒辦法跟到處都有發熱通道的地火相比的。永興帝也不可能到臣子家裏後，整個人趴碳火盆上去吧？

  　　林立文便瞧見，永興帝此刻的眉頭果然皺了起來。

  　　不會是真凍著永興帝了吧？

  　　這可不是小事，永興帝若是不怪罪便無事，若是怪罪的話，林立文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唉！當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啊，一點人權都沒有。

  　　於是沒等永興帝開口責怪，林立文先苦著臉作揖叩拜道：“聖上，臣有罪。”

  　　永興帝聽得心頭一動，輕哼了一聲：“大郎你有何罪？”

  　　想來定是這林大郎機靈，已經猜測到他是為何而來的了。

  　　也是該好好問一下他的罪，要不然整個京城的官員都有收到他這林大郎送去的兩種蛋，反而是他這皇帝卻是連個蛋的影子都沒見著。

  　　然接下來他卻聽見林立文說道：“臣不該一時摳門而為省些許銀錢，沒給家中正廳裝上地火，反害得聖上因此受凍。”

  　　林立文也不能說他俸祿低的話，要不然就是在埋怨永興帝這個皇帝給的薪水太低。當然他還不能說他沒想著留在京城的話，要不然很容易就變成他不願意在永興帝眼皮子底下做官。他更不能邀請永興帝去裝有地火的偏廳，那可是會被治大不敬之罪的！

  　　所以眼下林立文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認罪成是他自己摳門想省錢。

  　　完全不是他心中所等待回答的永興帝：“……”

  　　永興帝開始沉默的看著林立文。

  　　低垂著頭好保持著半弓腰的林立文心中更為發苦，他雖然瞧不見永興帝的臉色，可落在他背上的視線卻是覺察到了。

  　　林立文：就現在很後悔，特別的後悔。

  　　又等了好一會，終於等來了永興帝的一聲：“哼！”

  　　“也是。”永興帝幽幽的說道：“朕聽聞大郎你前段時間，給整個京城的官員們都送去了兩種很是稀罕的蛋，也就難怪你會囊中羞澀，連正廳的火地都裝不起了。”

  　　林立文：“……”

  　　他總覺得永興帝這話裏的語氣，有哪不對勁。

  　　腦子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曾經看過的很多電視劇裏，有關於官員送禮結黨營私之事！

  　　林立文立即又高聲喊道：“聖上，臣有罪。”

  　　永興帝慢悠悠的問他：“大郎，你又有何罪？”

  　　林立文：“臣不該為了推廣景縣的皮蛋，先送各官大人們些許蛋。又在他們找來府上時，搞起了饑餓營銷，故意引導大家派人前去景縣求購！”

  　　永興帝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才開口：“饑餓營銷？故意引導？”

  　　“是，臣有罪，請聖上處罰。”林立文再度躬身一拜。

  　　反正無論如何，林立文得先把給各官大人送禮的事解釋清楚。而且依著他對永興帝的些許了解，他應是不會為這等小事而生氣的君王。

  　　“合著大郎你是把朕的百官都當成客人去對待了。”永興帝聲音裏果然帶上了笑意：“既如此，大郎為何不來做朕的生意呢？”

  　　到這會，林立文終於悟了。

  　　“這天下皆是聖上的，所以臣不需要做您的生意。”林立文這般回答道。

  　　“倒是會說話。”永興帝終於笑著喚林立文起來。

  　　說起來，林立文還真動過永興帝的念頭，隻是進貢東西給皇室很是繁瑣和不易。並不是說林立文心裏怎麽想，便能怎麽去做的。

  　　畢竟林立文官職低微，上早朝時站立的位置是最後排。朝中大臣們商議的大事，他參與不進去，便是散朝後，永興帝也從沒單獨召見過他。

  　　而此刻，終於知曉問題出在哪裏了的林立文，這時又趕緊說道：“其實臣家中，一直都有給聖上留存了許多……”

  　　其實並不是。

  　　這隻是林立文摳門，舍不得再白送給百官們而剩餘了一些。但是沒關係，永興帝他不知道啊！

  　　此刻正好進獻出去，若是永興帝也能喜歡的話，那景縣皮蛋可就真的要全國聞名了！

  　　林立文越想越激動了起來，看來摳門也並不全是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