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作者:多梨      更新:2022-07-29 15:44      字數:4404
  第68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教授心酸

    關於詐騙。

    這個等到孩子成年後就可能麵臨的嚴峻問題,詐騙。

    普通且傳統的,拉群刷單,進階一點的,以快遞出問題加聯絡方式然後拉群,宣傳刷單,更不要說網上鋪天蓋地的“招打字員”、利用人類感情需求而製造的投資騙局、以及打著理財名義的誘導投資……

    人類社會和貓不同,貓隻要填飽肚子和繁衍生息,但人類中,還存在著更多的、色彩繽紛的欲望。食物,房子,伴侶,異性,權利……

    貓會為了食物而打架,但人類會為了金錢而展開各種算計和欺詐。

    貓貓可不知道這些。

    然而。

    謝薄聲沒有想到,針對性的、係統性的詐騙教學,在今天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拉開了帷幕。

    白貓先生以極其優雅的姿態麵對著鏡頭,他手中甚至還端了一杯咖啡,氣定神閑。

    謝薄聲希望那不是貓屎咖啡。

    小桑葚探出個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接受采訪的白貓先生,她的眼睛亮晶晶,充滿著膜拜的光芒。

    “天啊,”她感慨,“白貓先生好厲害啊,竟然這麽短時間內就成功上電視了!這樣算下來,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買寶馬帶著我們去森林裏狩獵啦?”

    謝薄聲:“這樣下去,用不了太久,騙他的人都能買寶馬去森林裏狩獵了。”

    小桑葚:“咦?”

    屏幕之上,是樸實無華的警局房間。

    白貓先生喝著咖啡,禮貌地向在場的警官們鞠躬,他說:“本人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在被詐騙這一件事上,具備著豐厚的經驗。在近一年的被詐騙活動中,我學到了寶貴而豐富的詐騙話術,並認真分析、總結出被詐騙時人類的心理弱點,針對這點,我結合本人實例,有以下十點想要和大家分享……”

    白貓先生的畫麵並不多,隻有十分鍾,但這十分鍾內,他侃侃而談,自己被賣書的詐騙,上網充值被騙,刷單被騙,租住公寓結果群租公司捐款跑路,第一次網購被騙(購買’南孚’牌電池然而對方發來’南孚大’牌電池),取快遞時誤信“菜鳥驛站快遞員”短信消息被拉群詐騙,收到快遞後又被’客服小號’打電話、以’物品質量不合格’為由開啟新一輪詐騙……

    慢慢地,開始進化成找工作、進傳銷、發展下線時候及時遇到警察,才意識到自己被騙,進而開始做警察線人,輔助著將對方一網打盡。

    “唯一慶幸的是,我沒有錢,又因為進過精神病院,導致很多正規貸款批不下,”白貓先生誠懇地說,“一些小額貸款也需要身份證明,但警察先生告訴我,不可以隨便貸……”

    總結到最後,警察開展了一期防詐知識小課堂,而謝薄聲已經打通白貓先生的電話:“你在哪裏?”

    白貓先生就在離學校一條街的寵物醫院中工作。

    這麽晚了,隻有他一個人值夜班。寵物醫院的店麵不大不小,貨架上是琳琅滿目的寵物用品,貓糧、凍幹、梳子……

    白貓先生的白色卷發全部往後梳,用了一個貓耳發箍箍著。他正俯身和寄養在這裏的小貓喵喵喵地聊天,聽到進門的風鈴聲,他笑了笑,邀請謝薄聲和小桑葚坐下:“歡迎光臨。”

    他看起來仍舊很健康,臉頰紅潤,精神奕奕。

    小桑葚衝過去,用額頭輕輕抵了一下白貓先生,嗅了嗅,友好地交換氣味:“白貓先生!!!”

    白貓先生將貨架上的東西整理好,轉身看謝薄聲:“親愛的謝教授,請問你想要來一杯卡布奇諾嗎?”

    經過謝教授努力勸說而決定不再賣身的白貓先生,在這半年中,做過多份兼職。

    其中就包括在咖啡店中做店員,不過不是那種高檔的咖啡,而是用濃縮咖啡液或者成品咖啡粉來衝泡咖啡的品牌。

    當初謝教授提供給白貓先生的錢,成了白貓先生的租房資金,盡管因為被騙損失三千塊,但經過半年的努力,外加上警方方麵給的5000獎勵——獎勵他輔助臥底、搗毀詐騙集團的團夥。這麽久,白貓先生的存款,已經從一萬塊,升級為一萬零一元。

    而現在這份工作,是當時一個輔警介紹給白貓先生的——他的兄長開了這個寵物店,而白貓先生有著極其優秀的動物交流技巧。白貓先生和另外兩個店員輪流值班看店、照顧一些寄養或者住院的寵物,每個月能拿到3500的基礎工資,倘若能夠賣出去東西,還能夠拿到一部分提成。

    謝薄聲拒絕了白貓先生還錢的要求:“和我比起來,你現在更需要這筆錢,留著吧。”

    謝薄聲喝了他用咖啡液做的咖啡,微笑:“隻有一個請求,等到你開著寶馬去狩獵的時候,能夠帶上我一個?”

    白貓先生舉杯:“好的,親愛的謝教授。”

    小桑葚也舉杯,不過她杯中放的是牛奶:“幹杯!”

    這麽晚了還喝咖啡,謝薄聲猜測自己今天晚上會失眠,但沒有。和他短暫分別的小桑葚現在格外地粘人,在洗澡後理所當然地抱著自己的小薄被子躺到謝薄聲的床上。

    謝薄聲沒有阻止她。

    否則,他很難對著班主任解釋,那麽大一個表妹,忽然變成一隻漂亮的三花貓。

    就像小桑葚剛變成人後,謝薄聲也不得不對著同事們解釋,解釋自己之前喂養的小三花暫時由父母照顧,否則,很難交代為何忽然“放棄貓貓”。

    饒是如此,喜歡養貓的同事仍舊語重心長地叮囑謝薄聲,這樣是很不對的。養貓就像養孩子一樣,當把貓貓接到家中的第一天起,就要負起照顧它一生的準備,不應該送走……

    謝薄聲慚愧地接受了提醒。

    沒有人知道,他的確負擔起這隻小三花的一生。而被他負責的小三花,如今正躺在他的床上。

    謝薄聲的床要稍微大一些,1,8米寬,躺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小桑葚裹著被子躺在床上,枕著自己的小枕頭,原本睜大眼睛觀察動靜,聽到他出來,立刻緊緊閉上雙眼,模擬出呼嚕聲,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所以,不可以打擾貓貓睡覺啦!

    謝薄聲也沒有打擾小桑葚,他躺在床的另外一側,兩個人的被子都是分開的,一人一個,中間能模仿梁祝放下一碗清水。

    一分鍾,小桑葚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呼嚕聲淺淺小。

    兩分鍾,小桑葚又靠近,這次偷偷喵喵掀開謝薄聲的被子。

    三分鍾,小桑葚的整個右臂順利進入謝薄聲的“勢力範圍”。

    四分鍾——

    在小桑葚抱住謝薄聲的胳膊時,謝薄聲沒有睜開眼睛,他歎口氣。

    小桑葚立刻說:“你說過的,可以和你睡覺。”

    她又放低聲音:“好久好久沒見啦,謝薄聲,你都不想我嗎?我好想你呀……”

    臉頰貼過來,小桑葚額頭頂著他的胳膊:“我好擔心你不要我呀,很多人都是這樣,養著養著貓,不想養了,就把貓貓裝進紙箱子裏丟掉。”

    謝薄聲說:“你已經不是普通的小貓了。”

    “可是也有大人會丟掉孩子,說’我給你買糖,你站在這裏不要走動’,”小桑葚親親他的胳膊,隔著睡衣,謝薄聲感覺到強烈的、爆開的電流,好似沿著血液一直蔓延到腰部,他壓著幾乎出口的聲音,不自然地動了動那條胳膊,隻是隔著棉布的一下而已,卻像是蜿蜒電流擊穿,連帶著小桑葚的聲音也被電流幹擾到氤氳一層朦朧,“我很害怕被丟掉,謝薄聲。”

    在這個幹燥、悶熱的夜晚,如今的空調也無法挽救謝薄聲的心,他聽著小桑葚小心翼翼的請求,好似有人將他胸膛剖開一條縫隙,沙漠裏幹燥艱澀的沙礫磨合著他的心。

    “我吃得很少,也可以不要漂亮衣服,不要玩具,我會努力學習人類的知識,也會保護好自己和你,不闖禍,我聽你的,我要誠實守信,要禮貌,要學會做一個有道德的人,”小桑葚抓著謝薄聲的睡衣,把那一小塊兒衣服捏到皺起,短暫的分離讓她有些焦慮,“你不要不要我。”

    謝薄聲側身,他看著小桑葚毫無遮擋的眼睛,抬起手,揉了揉小桑葚頭頂上的兩隻柔軟小貓耳。

    “不會,”謝薄聲說,“你是我的心血,我的寶貝,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謝薄聲鮮少用“永遠”這個詞語,因為它聽起來過於遙遠、宏偉。怎樣才能算得上’永遠’呢?天長地久、

    海枯石爛?人的壽命都有邊界,可永遠好似永遠沒有盡頭,它是文學意義上的未知,是數學意義上的無限。

    但現在,唯獨這個詞語能表達出謝薄聲心中所想,唯獨這兩個字能安撫小桑葚不安的心髒。

    永遠。

    我永遠都不會拋棄你,直到我的生命消失。

    房間安靜,客廳中的巴西龜在緩慢地翻動身體。謝薄聲揉了揉小桑葚的耳朵,一聲笑:“怎麽這樣焦慮?我們隻是分開一天而已。”

    “不一樣,”小桑葚猛烈搖頭,“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天,對於貓貓來說是很久,很長,貓的生命是按照小時計算的。”

    謝薄聲沉默了。

    貓的壽命隻有不到二十年。

    “我想了你好多好多次。”小桑葚小心翼翼地觸碰著謝薄聲的胳膊,見他沒有反對和抗拒,飛快地撲過去,拋棄自己的被子,整個人都摟住謝薄聲,用她柔軟的貓耳貼貼他的胸膛,“你有沒有想我啊?”

    謝薄聲順著她的話往下講:“想。”

    “怎麽辦呀,謝薄聲,”小桑葚憂慮地歎氣,“真想把你裝進書包背到學校裏。”

    謝薄聲忍俊不禁:“胡說。”

    他說:“這隻是短暫的分開……以後,你或許會習慣、適應這種離別。就像小孩子長大後總會離開父母,蒲公英成熟後也會散播種子,你會見到更廣闊的世界,有更精彩的生活。或許你也會遇到喜歡——”

    說到這裏,謝薄聲的一顆心好似落在苦海中沉浮不定,難以繼續,他低頭。

    小桑葚不說話,謝薄聲這才發現,她睡著了。

    謝薄聲將自己的被子往她身側挪了挪,細心將她護在自己的被子之中,看著她安靜的睡顏。

    謝薄聲不能想象,未來有朝一日,她會愛上其他的人。

    難道她也要和其他人組成家庭、孕育孩子?

    難道她會像今晚抱著他一樣,去抱著另外一個人?像剛才一樣,用她甜蜜的唇說出讓人頭腦發昏、心髒砰砰的話語?

    難道她會……

    謝薄聲不能想,不是無法想,是痛苦到不能繼續。

    一想到或許會有人親吻她的唇,謝薄聲就忍不住想要抄起棒球棒將對方打昏。

    究竟是出於養育著的不舍,還是異性間的嫉妒,謝薄聲已經漸漸不能分辨了,這些東西的界限逐漸模糊,邊界朦朧,如匯入海洋的河流,無法說明交匯處的水滴是何來曆。

    謝薄聲唯一清醒的是,連續兩日受到睡眠困擾的他,今時今日,即使喝了咖啡,也能在身側溫暖中漸漸入睡。

    他於夢中落懸崖,好似觀影,謝薄聲清醒地看著自己墮落深淵。

    無法阻止。

    與之相反,小桑葚的夢境中開滿玫瑰花,有著從天而落的凍幹魚魚雨。

    高中的作息時間要比輔導班階段更緊張,六點四十五,謝薄聲叫醒小桑葚,她困倦著刷牙洗臉,努力吃飯。然後由謝薄聲送她去學校,去趕學校七點半的早讀。

    路上不算堵車,小桑葚將自己的班長競選演講稿認真地念給謝薄聲聽,謝薄聲不打算做出改動,畢竟這是她自己想要去競選。

    為了鼓勵忐忑不安的小桑葚,在聽完後,謝薄聲還做出極高的評價:“寫得非常好,條理清晰,用詞精準——不要說競選班長了,你的演講稿甚至可以讓你去競選校長。”

    小桑葚呆了一呆,眼睛一亮:“真的嗎?”

    謝薄聲微笑:“真的。”

    小桑葚幸福地將紙張貼在胸口,目光堅定:“那我一定要努力演講!”

    十一小時後。

    黃昏。

    班會。

    燦爛晚霞映照在黑板之上,白色的粉筆字寫著幾個大字——「班委競選」,老師看著手中的名單,精準無誤地念出名字。

    “下一個競選者,謝桑葚同學。”

    鼓掌聲中,已經將演講稿完全背下的謝桑葚穿著校服,挺直脊背,上了講台。

    小桑葚在講桌前站定,她環顧教室,昂首挺胸,認真開口:“同學們好。”

    “今天我想競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