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3419
  第一百零五章

    裴家在吏部有人, 且那青州知州郭栩,也是裴家兄弟的人。所以,餘家三父子響徹青州的功名, 以及聖上也已經注意到了餘家三父子一事, 自然早有人呈報到了裴紹卿跟前來。

    裴紹汝自從春風樓案之後, 就被兄長裴紹卿打發去了京外。但如今人卻又悄悄溜回了京中,隻為同兄長一起密謀一樁大事。

    “大哥, 這餘家父子三個可留不得啊, 他們明顯就是傅家那一頭的。如今風頭正盛, 若日後禦前得寵, 豈不是叫傅家得了勢。尤其是那個餘豐年, 二哥可別忘了,之前他可是同那傅灼一起攪和到了那樁案子中去的。他這個人不怕死,更不怕事, 若有朝一日叫他得了權勢地位, 他怕是比傅灼更棘手的存在。”

    裴紹卿立在窗前不說話, 似是心中也有較量和取舍在。

    紹汝說得對,餘家若一朝得勢, 必然會成為他們裴家的死對頭。而若想避免這個隱患, 得趁早將其舉家都扼殺在搖籃中。隻是……宸妃的舊情又能再用幾次呢?上回去替紹汝求情, 聖上已是似有慍怒之意了。如今, 若再插手春闈,怕一旦觸怒天子龍顏後, 會一發不可收拾,反而適得其反。

    暗中動手解決餘家, 怕事後會觸怒聖顏。而不解決, 又是在給裴家留隱患。所以, 縱是之前行事一向果決狠辣的裴紹卿,這會兒也有些搖擺不定起來了。

    旁邊裴紹汝還在催:“二哥!左右本來遲早就有一場生死之戰的,又何怕再得罪誰呢?縱然聖上知道真相後會動怒,他暫且也是不敢對咱們裴家如何的。裴家是他一手培植起來對付傅家的,如今儲君未立,若聖上先解決了裴家,豈不是就這樣任著傅家一家獨大了嘛?就像十多年前的那樁舞弊案一樣,傅家那老五手中有證據又如何?隻要聖上心中仍想著要製衡兩家,他就絕對不會對咱家怎麽樣。大不了,到時候吃頓板子坐幾天地牢好了,反正裴家倒是不會倒的。而若是留著餘家不徹底解決,任其夥同傅家一起坐大,日後騎在咱們裴家頭上拉屎撒尿,那才叫憋屈呢。”

    裴紹汝雖不成器,但偶爾有時候腦子也挺清醒,話能說到點子上。至少此刻,他是有些說服了自己兄長的。

    隻是裴紹卿行事到底穩妥一些,他又再認真思量一番後,才最終做出決定說:“去告訴何大人,就說……餘家另外父子兩個可以留,但餘豐年,絕對不能留。”

    一門父子三個雖都出息,但真正能辦實事的,如今隻有一個餘豐年。餘淮方生性保守不敢冒進,且年紀也大了,攪不出什麽風浪,所以不足為懼。餘歲安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隻是讀書好,還未有過曆練,他生性有些輕狂桀驁,這樣性子的人,但凡稍稍激他一些,也還好對付。

    隻是那餘豐年,生性沉穩,手段老練又有謀算。若叫他得勢,裴家隻恐自危。

    所以,留兩個,解決一個。這樣,就算鬧去聖上那裏,聖上也不會太過雷霆震怒。

    *

    傅家那邊,臨入考場之前的一日,傅灼拎著兩壺好酒登了餘家的門。因要參加春闈考,所以過完年後,餘家就舉家搬到了京中來,是住的之前傅灼下聘中的那棟宅子。

    春闈之後餘家還將有三場婚事要籌辦,正好到時候,一並都在京中給辦了。如此一來,京中這兒,倒暫成了餘家的家。

    傅灼今日過去主要是尋餘豐年說話的,所以同嶽父和小舅子寒暄了一番後,他就將餘豐年這個舅兄叫去了一邊說話。二人尋了個僻靜處,一邊說著話,一邊吃著菜小酌了幾杯。

    裴家在吏部有人,傅家兄弟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裴家的動作,很快就傳到了傅家兄弟耳中來。此番傅灼尋過來,也是想同餘豐年好好商議一番的。

    餘豐年聽後震驚不已,直呼裴家這簡直是一手遮天。再加上,之前那樁科舉舞弊案,餘豐年也有跟著參與其中,當時一同辦那個案子時,餘豐年就很生氣。如今這種事又即將遇到自己身上,餘豐年更是氣得臉色大變。

    但冷靜下來認真想了想後,忽然又涼笑了一聲。說到底,裴家能敢這樣,又是誰給的勇氣呢?

    當年那麽大的一樁舞弊案,牽扯到了朝中諸位官員。明明有確鑿證據在,聖上卻輕輕揭過,最終不了了之。若說裴家兄弟可氣,那如今的這個天子,就是可恨的罪魁禍首。

    有那麽一瞬間,餘豐年覺得這仕途不要也罷,這功名不考也罷了。

    有這樣一個不分是非的天子,日後為他效力,又有何意思呢?但又覺得,正因為天子糊塗,朝堂風氣頹靡,才該有他這樣的人站出來,整肅朝綱。

    餘豐年內心十分複雜,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傅灼呢,既來找,除了是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外,心中自也有一番自己的計策在。隻不過,畢竟關乎豐年兄的未來,傅灼不好自作主張做決定,他當然必須得尊重豐年兄自己的意思。

    所以,見這會兒餘豐年一時躊躇又一時絕望,他才開口說:“你也別急,總有對策的。”

    餘豐年不是衝動的人,自己內心把情緒消化了後,就很快冷靜了下來,然後同傅灼一起商量對策。

    “你心裏可有什麽想法?”餘豐年總算是回歸了理智,腦子也開始靈活的轉動起來,“你來前,可同府上侯爺商議過此事了?”

    “嗯。”傅灼點頭,“我同豐年兄不是外人,也就無需再說客套話了。如今擺在你我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在裴家兄弟動手之時,糾出其錯,呈稟去禦前,讓陛下治他們的罪。當然,大禍未鑄成之前,陛下就算震怒,但因有許多顧慮,最終也不過隻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

    “另外一條路呢?”餘豐年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猜到傅家兄弟心中的打算了,他口中這樣問的同時,心裏其實也已經在盤算著這兩條路的結局,最終,在得到傅灼親口說出的答案之前,餘豐年自己就已經先有了答案。

    而那邊,傅灼道:“另一種則是,先按兵不動,任由裴家為所欲為,待大錯鑄成了,再挑起事端來。有之前的科舉舞弊在先,如今又插手春闈一事,我想聖上再想保裴家,怕也是保不得了。何況,聖上不是昏庸之君,他心中還是有大是大非的。裴家如此狂妄,想來必能引起雷霆之怒。隻是……這樣一來,豐年兄怕就要真正錯過這次春闈考的機會了。”

    餘豐年卻絲毫沒有猶豫,直接說:“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會為了隻圖一時眼前之利,而全然不顧大局。裴家不除,縱我這次高中了狀元郎又如何?所以,都無需多考慮,我自然選擇第二條路走。”

    傅灼足夠了解餘豐年,所以在過來之前,他就儼然猜到了餘豐年的最終選擇。隻是,猜到是一回事,這會兒親耳聽到他這般義正言辭的這樣說,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影響的是他的前程,若真耽誤了,就是三年時間。

    餘豐年的堅定和大公無私,反而叫傅灼生了退卻之意,他沉默良久後,才又再鄭重問:“此事畢竟不是小事,豐年兄可要再認真考慮一番?”又說,“這的確是一個可以對付、扳倒裴家的好機會,但若以你的前程為代價,又覺得還是得慎之又慎。”或許再想想,對付裴家還有別的法子。

    但餘豐年堅定了的事,卻再不會改變。他無需多思量,隻又嚴肅鄭重的說了一遍。

    “不必再考慮了。”餘豐年極嚴肅,“再考慮多少遍,也仍是這樣的說法。所以,又何必再浪費這個時間?”

    “好。”傅灼應道,“既豐兄如此慷慨,我若再猶疑不決,倒顯得小家子氣了。我今日把話撂在這兒,日後同豐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此事之後,若豐兄仕途前程一直受阻,我也不會獨享榮華富貴。”

    餘豐年卻笑了:“倒也不必如此。你若同我共苦難,那我妹妹怎麽辦?那你還是富貴著,至少,秋穗跟著你還能有好日子過。”

    *

    二月大考之後,春闈放榜。餘家父子三人中,餘淮方和餘歲安父子皆榜上有名,但餘豐年卻名落孫山。

    一家人擠在人群中仔仔細細來回找了好幾遍,卻仍不見有餘豐年的名字在其中。起初倒還都能淡定,看到最後,就都不淡定了。

    餘歲安最急躁、藏不住脾氣,他見兄長的確是落了榜後,立刻急道:“這不可能!考完出了考場後,兄長分明是自信滿滿的,怎麽會這樣?”

    餘豐年這會兒人也在,他倒一副並未放在心上的樣子,聞聲隻是垂下了眼瞼。過了一會兒後,才一如既往的淡淡溫和笑著同幼弟道:“你和爹爹都在榜,這於我們家來說,已經是極好的一樁事了。我落榜……雖遺憾,但卻也不是什麽大事。三年之後,我還可以再考。”

    所有人都對餘豐年抱的希望更大,畢竟當初童試的三場小考他皆為榜首。之後的秋闈,他又是榜首。原想著,若春闈和殿試上再能連奪會元、狀元,那麽,他就是連中六元。可如今,不但沒能連考六元,竟連個進士都沒能考得上。

    這樣的結果,除了餘豐年等幾個知情人外,旁人都不能接受。

    餘豐年不中,比另父子二人皆落了榜,都叫人遺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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