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5916
  第九十四章

    意柳顯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處, 她愣了下。

    在反應過來自己的確是沒有聽錯,且此刻也非是在夢中後,意柳立馬又跪了下來。

    “民女願意!我願意!”春風樓鬧上那一場, 之後京兆府衙門又鬧了那一場, 秋穗的身份也早不是秘密。所以, 意柳這會兒自然也知道秋穗身份尊貴,知道她乃是傅侯府裏的未來夫人。

    闔京的百姓是沒人不知道傅裴兩家的, 同裴家的聲名狼藉不一樣, 傅家世代勳貴的侯爵之府, 是很有些好名聲的。若日後能投靠在這樣的人家名下, 那麽, 她也不必再日日擔心是否之後裴家會來報複了。

    何況,今日一場後,春風樓那兒的差事她肯定是丟了, 家中母親病著, 還有三個弟妹需要她賺錢養活, 她此刻最缺的就是錢了。所以,此番既有這樣的好事兒, 她又為何不願意呢?

    她簡直是太願意了。

    意柳心中大為感動, 口中一直說著感激的話, 道:“二位娘子真是我的福星, 我真是何德何能,今日竟能得遇這樣的貴人。若不是您, 我怕我今日是活不下去了。”說到這裏,她便委屈的哭了起來。

    秋穗起身, 親自扶了她起來, 然後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的位置。

    秋穗本也是底層的出身, 所以對意柳這樣的人,她是太能感同身受了。當年,家中父親病重缺錢,走投無路,她為了解家中困境,把自己賣了。而如今,看著意柳,她突然有點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

    所以對意柳,她也是真心想徹底救她出困境的。

    至少,這樣正值青春好年華的女郎,她不能看著她一步步墮落下去,日後真走到那死胡同裏。救贖意柳,也有點救贖當年自己的意思。

    所以,秋穗拉著她手,親昵道:“但是我們的酒樓還沒開呢,我們正在籌備中。我今日見你態度認真負責,是個能幹實事的,所以就想先定了你到我們酒樓來。我也知道,你家中母親病了,又有弟妹要撫養,所以,這段時間你若需要錢,是可以提前預支月銀的。以後我們的賬是由春禾姐姐管,你隻管同她去要就行。”

    春禾這會兒也站了起來,坐去了意柳另外一邊。她也同秋穗一樣,拉住了意柳的另外一隻手。

    “但凡有什麽需要,都盡管開口找我。我們都是極好說話的人,你不要怕。”

    意柳又哭又笑,然後拚命衝身邊的二位娘子點頭。

    今日太晚了,所以,秋穗在安撫了意柳後,又讓武麗娘從她私賬中拿了十兩銀子來。把十兩銀子交到意柳手上,她則又安排武麗娘親自送意柳回去。

    意柳推辭不肯要,秋穗卻道:“這十兩銀子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對你來說卻是你娘救命吃藥的錢。我知道人有骨氣是好事兒,但若為了骨氣而不顧家中親人之性命,那就不是什麽好事兒了。這十兩是我給你的,算是我們相識一場,我為你娘買藥的錢。之後的一陣子,酒樓雖沒開張,但你也隨時可來這穗園。我如今正在家中試菜,春禾這兩日要忙賃宅子的事,不管你想幫我們誰,都可來搭把手。”

    意柳立即說:“我定每日早早來,再晚晚的回去,我定會不怕苦累,努力的幹活。”

    秋穗說:“你將來定會有很大的出息。”

    送走意柳後,秋穗見天色晚了,且今日忙這一場也實在是累,就要去歇下。正想起身往寢室去,卻見喜鵲匆匆來稟說:“傅郎君來了。”

    秋穗一愣,這才想得起來,今日在京兆府衙門口時有見過他,他已經從葉台回來了。原以為她已沒事,且天已很晚了,他已經回去了,卻沒想到,他竟一直等她到現在。

    “去請傅郎進來。”秋穗忙交代,然後又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

    今日之事,她雖說有一番心思和算計在,但事後細細思來,也自知有不妥之處。雖說她今日是想借此機會把事鬧大,又是打的傅侯府旗號,日後百姓議論起來,自然也會捧傅家踩裴家。兩家名聲威望,高下立判。

    但政局上的事,又豈是她一女子可以縱橫得了的?她怕她今日的這點小聰明,會給傅家帶來麻煩,會壞了傅家兄弟對朝堂局勢的布控。

    她原還想著,哪怕傅侯府不來興師問罪,明日一早,她也得登門負荊請罪的。此番傅郎來了正好,她可先向他說聲抱歉。

    傅灼很快就進了門,秋穗見狀,立即起身迎過去。

    傅灼望見她第一句說的是:“嶽家一切安好,你勿念。我得知今日之事匆忙趕了回來,但卻是瞞著他們真相的,所以,你也不必為此著急。”

    秋穗謝他說:“多虧你顧慮周全,我在做這些時,都沒能考慮得太多。今日一事……雖說是事情到了那一步我不得不如此做,但也的確是我莽撞了。傅侯那邊……應該很憤怒吧?”

    傅灼笑道:“方才同兄長一道打馬過來,兄長還對你句句稱讚呢。說你不愧是老太太一手養大的,身上確有點膽識和魄力在。若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事,躲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急中生智,如此狠狠敲打了裴家一回?所以,若怕兄長因此怪你,那你大可不必擔心。”

    聽他這樣說,秋穗心中著實鬆了口氣。

    但她的確還是覺得今日自己冒失了:“那裴三郎作惡多端,那麽多人聚集在京兆府衙門口伸冤,最後竟還是叫他逃脫了。不過是打了五十板子而已,身上的傷好好養一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可今日若非我們遇到這樣的事,敢於站出來為那女子抱不平,怕是今日他裴三郎身上又多背負了一條人命。我知道,今日最後侯爺肯息事,定是宮裏的旨意吧?”她有些心灰意冷,心涼涼道,“果然是沒有王法的。”

    傅灼卻寬慰她道:“你也別傷心,雖說今日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今日這樣的一場,卻是極有用處的。至少,傅家因此賺了名聲,而裴家更是失了名聲,這一局上,傅家占上風。另外,裴家入宮求情,聖上雖最終答應了,但心裏總歸是有根刺在。明知誰對誰錯,聖上卻故意保裴家,在聖上心中,自然也知道是虧待了傅家。最後,裴三郎作惡多端,經此一回後,裴家必然會對其多加管教,日後他再想在京中為非作歹,已然不可能了。如此京中少了一惡霸,於良民百姓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所以,秋娘你今日之壯舉,不論是傅家,還是於百姓,都是有利的。該是兄長和傅家謝謝你才對,又怎會需要你道歉呢?”

    傅灼把其中的層層道理和利害關係都悉數說給了秋穗聽,秋穗聽後,果然整個人神清氣爽。

    她笑著道:“那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也不求什麽功勞,隻要傅家領她的情,她沒給傅家添麻煩就好。

    傅灼深深望著她,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了口道:“隻是今日之事也的確是凶險,我實在怕你受到傷害。”

    他濃濃蜷縮的關心之意,讓秋穗心中一暖。一句話,沒有一個“愛”字,但卻字字都表達出對她的深愛之意。秋穗也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得到自己喜歡的男人這樣的關心,她心裏也極歡喜。

    不自覺臉便染上淺淺一層緋紅,秋穗低了頭,此刻臉熱心跳,整個人就像漂浮在雲端一樣。

    傅灼本是情真意切的在關心她,今日之事雖說結果很好,但細細思來,卻是有後怕的。所以,這才嚴肅這樣說了一句。卻沒想到,竟惹得她羞了臉。傅灼一愣,擱在膝頭的手不自覺握緊了些,他自己也跟著心思飛亂起來。

    佳人在前,又是未婚妻,氣氛也如此曖昧……但最終傅灼還是克製住了。他強壓下心頭那股子躁意,努力去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深深閉了眼後,又再緩緩睜開。這時候,他已經漸漸能恢複如常了。

    怕再這樣呆下去,他會真的控製不住自己。所以,傅灼適時起身,同她道別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早點睡。明日你若沒什麽別的事,不如來侯府一趟吧。今日之事鬧得大,老太太那兒肯定也會得到些風聲,她應該會擔心你。”

    便是他不說,秋穗也是這個意思。

    所以,秋穗忙重重點頭說:“我本來也是打算明兒一早登門去給老太太請安的。”

    傅灼說:“那就好。”又看了她一會兒,脖頸處喉結輕輕動了下,然後又說了幾句,之後才轉身離開。

    因天太晚了,他沒讓秋穗送他出門。所以,秋穗站在廳堂上,深深望著他身影消失在夜幕下,一直到徹底遠離自己的視線。

    這個男人,她是越發放在心上了呢。

    那邊傅灼騎快馬一路回去後,便直接大步往自己修竹園來。交代下去要沐浴,但卻沒要熱水,而是命婢女打了冷水來。他坐進浴桶中,足足呆了有一炷香時間後,才算是徹底冷靜下來。

    從淨室出來,傅灼身上簡單披了件浴袍。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支摘窗下乘涼,心中也在盤算著日子。再沒幾日便是三年一次的秋闈考了,等葉台嶽家泰山大人和一雙大小舅子皆考完後,傅灼想,也該是他登門請期的時候了。就算不定在年內成親,那也得來年春闈一結束後就成親。

    他得先把日子定下來再說,免得二三月份的好日子之後被兩位大小舅子選了,他隻能再往後推遲。

    這樣一盤算後,傅灼便拿了老黃曆來。一頁一頁的翻,把來年二三月但凡吉利一些的日子都翻找了出來。

    *

    次日,果然一大早秋穗就來了侯府請安。跟著過來的,自然還有春禾和嘉哥兒母子。

    老太太昨兒還是得到了些風聲,今日瞧見秋穗後,便拉她到跟前去細細將人好一番打量。見她的確無礙後,這才鬆了口氣。

    然後罵那裴家道:“裴家一家的泥腿子,若不是出了位有從龍之功的宸妃,何至於如今一家子雞犬升天?那裴二也就算了,至少表麵上是個正經人,也從未曾傷害過百姓良民。但那裴三,確是該打該殺。這些年來,他在京中一再生事、為非作歹,他害了多少人了?如今也好,叫他吃上這一記教訓,看他日後還敢不敢。”

    老人家是真生氣了,不隻是氣裴家,更是氣當朝天子。但又能怎麽辦呢?天子不治罪裴家,他們傅家又能如何?

    她不能罵天子,也隻能多罵裴家幾句解解氣罷了。

    隻是越發的心酸,為宮裏的貴妃心酸。此事明明是裴家有錯,聖上卻叫傅家退了一步,她那女兒重情得很,自幼便對這個天子一往情深。聖上一再因宸妃之故多番赦免裴家,她那多情的女兒不知背地裏又得落多少眼淚來。

    若當初,她沒進天家的門就好了。沒進天家的門,沒做如今的貴妃,隻許個門當戶對的勳爵人家的郎君,想來此生定會更快樂一些。

    每每思起這個女兒,老太太便唉聲歎氣,興致都不高了。

    秋穗看出了她老人家的心思,也怕她多思多慮而傷了身子,便立刻轉了話頭道:“老太太,我們要開的酒樓,已經有了好的點子。”

    老人家一聽,忙問:“想好怎麽做了?”

    秋穗點頭:“還是春禾姐姐想出來的,我們打算做一個隻迎女客的酒樓。無需多麽嘈雜,隻以清雅為主。”

    老太太眼睛一亮,果然被轉了注意力。

    “這個主意好啊。”老太太說,“盛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繁華熱鬧的酒樓飯莊這樣的場所了,但倒還的確沒有出現過隻為女子而開設的酒樓。”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真是稀奇。待你們哪日開業了,我定帶我的那些老姐們去捧場,給你們撐麵兒去。”

    秋穗忙起身朝她老人家福身作禮:“那今日可就這麽說定了,日後酒樓開張,您老人家定要來給我們撐場子。”又高興著笑說,“有您老人家在,日後不怕樓裏沒生意了。”

    話頭既被帶到了這兒,老太太自然又問了許多有關開酒樓之事。這個話題一旦說開,老太太便就徹底忘了之前擔心貴妃一事了。

    秋穗在閑安堂陪了老人家沒一會兒,那邊侯夫人吳氏便笑嘻嘻的趕著過來了。

    她一來就熱情的同秋穗打招呼道:“聽說你來了,我立馬撂下了手中的事就過來尋你了。”

    秋穗見狀,忙起身朝她行禮,卻被吳氏一把扶住。

    “都是自家人,你這麽客氣做什麽?”親自拉她坐下後,吳氏又說,“方才已經吩咐下去了,今兒讓大廚房裏好好做上幾個菜。午間,咱們一塊兒吃個飯吧?”後麵的話是對老太太說的,說完後,她也解釋說,“天氣這麽熱,也沒個地兒去,咱們就自己家人一塊兒聚著玩兒玩兒。母親,您老人家可是許久沒打牌了?要不今兒咱們就湊個局,再把二郎媳婦也叫來,咱們一起玩幾把牌吧。”

    老太太的確是挺久沒玩了,乍然聽說,手便有些癢了起來。

    她連連點頭附和,笑聲更是燦爛又渾厚有力,一直笑著說這是個好法子,還留秋穗晚上也在這兒吃飯,叫吳氏把晚飯安排到她這兒來,這樣她們就可以安安穩穩打一下午牌了。

    吳氏沒有不答應的,立刻就起身說她這就去辦。

    秋穗前幾次也來過,雖說吳氏至少麵上功夫是做齊全了,但的確沒今日這樣待過秋穗。今日之所以這樣,也還是因為傅侯交代過的原因。

    昨兒那一出後,傅煜自然是對秋穗極滿意。所以回來後,必然會交代妻子些什麽。對丈夫的話,吳氏一向都無有不聽的,所以,這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出。

    從前是不太瞧得起秋穗的身份,但如今,卻覺得身份也並不重要。她這樣的品性和智慧,是要比二房四房的好很多的,日後,是個能同侯府同進退、共榮辱的人物。

    既侯爺都漸有認可之意了,她又何必再端著高貴貴女的身份瞧不起人呢?到底還是一家人。

    他們長房同五房的交情,到底是同其它兩房不一樣的。日後,這侯府偌大的家業,還得靠她同餘氏攜手打理下去。

    有些事情,一旦不再認死理、一旦想得開後,就會覺得,其實都不是多大的事兒。

    *

    秋穗幾個陪老太太打牌,莊嬤嬤見狀,便趁機將春禾叫了出來。

    春禾如今心胸也寬闊了,也就對莊家一家沒了劍拔弩張的敵對之意。不會再如之前一樣生氣,甚至怒罵,她有的隻是淡漠和無所謂。

    見莊嬤嬤找自己,春禾便問:“莊媽媽有何事?”

    莊嬤嬤已經知道春禾被老太太調派去秋穗身邊侍奉的事了,如今春禾不在老太太身邊伺候,她也高興,免得日日提心吊膽的,怕她一不小心就會說“漏嘴”。此番來尋她,不過也是打量著寧結善不結惡的,雖說不再是一家人,但莊嬤嬤的意思是,也不必弄得就如同仇人一般。

    香珺這兩日進門了,她感受到了香珺的厲害後,便又覺得還是春禾好。

    不免私下裏無人時,也會在春禾麵前倒苦水:“你說少康也真是的,有眼無珠,擱著你這麽好的媳婦不要,偏去要那個潑辣貨。春禾,我知道我們莊家對你不住,但我覺得我們也實在不必鬧得太難堪。日後常見麵,常走動……可好?畢竟,嘉哥兒到底也是少康兒子,是我們莊家血脈。”

    春禾好笑道:“這個時候承認他是莊家血脈,是莊少康兒子了?當初和離我帶走嘉哥兒時,你們可曾念在他是你們莊家骨肉的份上,給過他一個銅子兒?”

    莊嬤嬤笑容僵在臉上,她左右望了望,見四下無人,這才又道:“話雖如此,可他畢竟……”

    “莊嬤嬤還是別費口舌了,也別再想著占兩頭好。當時和離時我就說過,嘉哥兒既跟了我,便就同你們莊家再無絲毫幹係。他上的是我祝家族譜,他隻有娘沒有爹。”春禾懶得再聽她廢話,直接就截斷了她話。

    春禾事後細想了想,也能想明白莊家為何又來討好。怕是這些年沒少背著主家做過什麽事,怕因此得罪未來五夫人後,主家會查他們的賬。

    之前仗著侯爺夫婦並不多待見未來五夫人,還多少有些架子在,覺得五夫人遲早不得寵。而如今,見侯爺夫婦也對其熱情了,於是就怕了。

    這樣的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真心交不得,還是早早遠離的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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