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3474
  第三十一章

    傅灼拿公筷給他夾了菜在碗頭, 心下有過一番躊躇和思量後,這才答他話道:“你說的這些,你妹妹早在之前就同我說過了。你們家的情況我了解, 所以你們想要闔家歡聚的心, 我自然也能理解一二。”

    “那提刑的意思是……”餘豐年平素很是溫和的一個人, 不怕苦累,也不抱怨多幹了活, 像是個任人欺負的麵團性子。但在他在意之事上, 卻是異常的堅持, 似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這一點, 兄妹二人倒是挺像。

    傅灼說:“你妹妹既不願, 我自不會勉強……她方才說那些話不過是故意氣你。她想你繼續讀書,考功名走仕途,不願你一輩子隻幹仵作這一行。”

    得了準確答複, 餘豐年這才定下心來。在傅灼敲了敲桌案, 示意他坐下後, 他便順勢落座。

    再次坐下後,餘豐年這才同傅灼道:“不瞞提刑大人, 草民之前或還心有抱憾, 覺得自己此生沒能科考沒能入仕很是可惜。但這些日子跟在大人身後忙了幾樁案子, 草民心裏的那點缺憾再沒有了。科考入仕, 原也是為了能做些實事的,既如今草民做的就是實事, 又何必再在意是不是走了科舉呢?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

    傅灼對餘豐年倒更有幾分刮目相看了,古往今來, 能如他這般隻做實事, 卻不較功名的, 實在不多。

    對他所言傅灼心中自有評判,但傅灼卻沒說,隻又提到了秋穗去,他道:“但你妹妹似乎對此很是執著,方才還發了脾氣。”他一邊慢條斯理夾了塊魚肉送入口中,一邊說,“我還是頭一回見她發脾氣。”

    那日見過她狡黠的一麵,但卻從沒見過她動氣。

    傅灼心中不免會想,原來她那樣性子的人,在自己最親的親人麵前,也是會徹底卸下偽裝,露出自己本來最真實的一麵的。有些脾氣未嚐不好,人非木石,是該有喜怒的。

    餘豐年卻怕妹妹方才那模樣會讓眼前的上峰心生不滿,於是忙替自己妹妹致歉說:“秋穗是我們家的獨女,幼時父母常寵著她,所以她脾氣時常也有些嬌縱。今日是我氣著她了,不然她不會如此,還望提刑大人別同她一般計較。”

    傅灼道:“她是衝你發的脾氣,又不是衝我,我計較什麽?放心吧。”

    不過聽了餘豐年這些話,傅灼心裏也難免會想,原來她也是被父母嬌寵著長大的。若不是家中遭難,迫不得已賣身為奴,她或許也會如所有得寵的千金小姐一樣,有個明媚的幼年和少女時期。

    那邊秋穗其實心裏也挺難過和不安的,雖說了那些話後自己當時解了氣,但回來的路上她就後悔了。

    兄長本就受了委屈,她還那樣說他,戳他脊梁骨……她為什麽當時就不能忍一忍呢?

    在侯府當女奴這麽多年了,她早修得一副溫和的好脾氣。也不知怎的,今日竟然沒能控製得住。

    許是昨兒同梁娘子閑聊時聊起了兄長,她心裏便更為兄長不平和惋惜的緣故吧?

    一整個下午秋穗都躁鬱不安,好不易捱到了晚上傅灼回來。她得知郎主已經回了修竹園後,立即做了廚房的收尾工作,將今日的夕食裝進食盒內,然後提著食盒往書房去。

    若是最開始剛調過來,秋穗自然會謹言慎行,不敢提一句同伺候郎主無關的事。但如今她在郎主身邊侍奉也有些時日了,二人相處不再似最開始那般生疏,所以秋穗即便知道或許不該提,也還是提了。

    “郎主,不知奴婢的兄長……今日心情可佳?”秋穗一邊伺候他洗手,一邊小心翼翼問。

    傅灼心知肚明她想打探什麽,但卻裝著並不知情的樣子,隻是一邊安靜洗手,一邊明知故問:“打探這個做什麽?”接過幹巾子來擦了手後,遞回去,然後抬起黑眸望著麵前之人。

    秋穗服侍完主家洗完手後,就把盆和布巾遞給了一旁的小婢,她則繼續奉了茶遞過去給他,而後才猶豫著說:“也沒什麽,奴婢就是問問。”自然不願將午間同兄長的爭吵告訴他。

    但還是抓心撓肺想探知到兄長的情況,於是秋穗不依不饒道:“午食郎主和兄長可用得好?”

    傅灼已經轉身坐去一旁炕沿歇下了,他聞聲說:“提起這個我正有話問你,怎麽午間都沒瞧見你人,你就走了?”

    秋穗有一瞬的語塞,一時沒能想好怎麽答他的話。而傅灼呢,捕捉到她臉上的遲疑後,眼底現出了些笑意,便低頭吹了吹茶盞裏的茶沫,也不追問,也不轉了話再問別的,隻是安安靜靜等著聽她怎麽糊弄自己。

    哪知,她竟說:“那日奴婢回來的晚,被郎主訓斥了一頓,之後奴婢便一直記在了心中。這幾日想著,左右飯食送到了就行,也無需奴婢一直候在那裏等你們吃完……故而便先回了。”

    傅灼“哦”了聲,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道:“你說的也對,路上一來一回,也得耽擱半個時辰的功夫,再加上午間你留在提刑司衙門的半個時辰,如此算來一個時辰就沒了。這樣吧……”傅灼擱下茶盞,抬眸望著站在自己跟前的人,認真道,“明日起,你做好飯食後叫底下的人送去就行。又或者,讓外麵的小廝送,他們外頭風吹日曬慣了的,也不怕勞累。你呢,午間多做了一頓飯食,也著實是累,正好趁這個空好好休息休息。”

    “郎主!”秋穗顯然急了,她腆臉笑著道:“奴婢並不覺得累,何況這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事。飯食是奴婢親手做的,奴婢必須親眼瞧見郎主吃到口中才放心,若假了他人之手,奴婢就算閑在家裏,也必不能心安。”

    傅灼原也隻是逗一逗她,並未真想斷了她同自己兄長的往來。既她已經厚著臉皮自己挽回了,傅灼自然也不再繼續為難下去。

    傅灼說:“既如此,那還是一切照舊吧。”

    “是,奴婢遵命。”秋穗立即蹲身應下,生怕晚了一瞬,郎主就會又改變主意一般。

    傅灼略歇了會兒便起身往桌邊去坐下,到底還記得她心裏記掛的事,見她跟過來布菜,傅灼望她一眼後,便漫不經心道:“你哥哥沒有心情不好,一起用午食時,他還說你如今做的菜越發好吃了。”

    秋穗不疑有他,聽後便寬了心。

    飯後傅灼被老太太打發來的人叫去了閑安堂說話,老太太這些日子都極高興,眼下尋了幼子來,也沒拐彎抹角藏著掖著,直接就說了:“我同你兄嫂都想替你說和梁家的嫡幼女,那姑娘你是見過的,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然後未等傅灼開口,她又兀自道,“我和你兄嫂瞧著都覺得十分不錯,模樣好,性情好,還是個才女,家世也很清白。你嫂嫂去探過梁大人和梁夫人的口風了,他們夫婦對你也是極滿意的。你若覺得可以,我們即刻便定個日子登門相看,然後趕緊將這事兒定下來。”

    又嚴肅著威脅說:“近些日子來,那登梁家門想迎娶梁娘子的人家可不少,你若遲一步,怕是就要錯失這個機會了。”

    傅灼聽後心中毫無波瀾,近些日子“梁娘子”這個稱呼他沒少從很多人口中聽到。秋穗日常見縫插針念叨,前幾日府上遇到長嫂,她也有意無意提了一嘴。甚至,散朝後,兄長也會尋到他身邊,然後趁著一道出宮的機會,同他提了梁大人,“順便”提了梁大人有這樣一個幼女。

    傅灼每每都充耳不聞,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直到這會兒,老太太終於忍不住,開始挑明了說。

    老太太既挑明了說,傅灼也就挑明了拒絕道:“那梁娘子,兒子那日是見過的,可卻不曾有什麽印象,兒子也並未將其放在心中。既是要結為夫妻,自然是要過一輩子,若無眼緣,想之後的漫漫人生過起來也是煎熬。兒子知道母親心急,但再急母親也是想兒子過得好不是嗎?兒子請母親再容兒子些時日,等到時機成熟了,兒子自會迎娶嬌妻進門。”

    傅灼是不容再商量的語氣和態度,所以撂下這一番話後,直接起了身作別。

    “兒子改日再來探望母親,先告退。”

    老太太想喊住他,但傅灼腿長,且腳下步速也快,很快就踏去了門外,然後消失在了秋季的黑夜中。

    老太太揉著心口歎氣:“也不知道隨了誰,真是一頭強驢,油鹽不進。”

    莊嬤嬤忙安撫她老人家:“五老爺說的也對,畢竟是日後要做夫妻幾十年的。若婚前就瞧不對眼,日後豈不是一對怨偶?但既老太太您喜歡那梁娘子,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左右您這邊急,那梁家或許更急,且等等人家那邊的消息。”

    “或者,等那梁娘子再登門來,您同她好好說一說咱們五老爺。梁娘子若是個有心的,她怕也不介意主動些。若常能在咱們五老爺跟前晃悠,時間久了,一來二去的,或許就能對上眼了。”又舉了秋穗的例子,“您瞧秋穗,起初還被送還回來過呢,如今不是也很得五老爺的信任嗎?聽說如今夜夜都是秋穗呆五老爺房中守夜,五老爺還準她進內書房去看書,二人常常一處呆著,一呆就到深更半夜。雖說還沒收房,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收房也是遲早的事兒。那修竹園的常二管事,原是他幫五老爺打理內宅的,如今有了秋穗後,常二管事就被五老爺調去了外院做事。如今內院,一應都是秋穗打理。”

    “這叫什麽?這就叫日久生了情。”

    作者有話說:

    晚上18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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