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3552
  第二十八章

    秋穗太了解春禾了, 直性子,一根筋,容易認死理。有事兒喜歡藏心裏, 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說, 然後自己跟自己較勁兒。

    當然, 她養成這樣的性子也是有原因的。

    春禾是孤女,自幼父母雙亡, 也無手足兄弟。兩三歲起便借宿在叔伯家, 在她十歲被賣進侯府當女奴之前, 她是被當成燙手山芋在族親中扔來扔去的。農戶人家, 尤其是貧窮的農家, 多養一張嘴吃飯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事兒,既不是自家的孩子,當然都不願出那份口糧。

    春禾從小便沒什麽人疼, 這讓她極重感情。因沒有安全感, 總會患得患失, 就很容易在再一次被拋棄後就徹底崩潰。秋穗不知道莊少康有沒有在外麵養女人,但她知道, 即便如今還隻是猜測, 春禾的情緒已然有些崩潰的走勢了。若事實真是如她所猜, 日後到了真相大白那日, 那還了得?

    春禾能受得住那份打擊嗎?

    秋穗覺得,她不能插手太多春禾的婚姻, 但她卻可以疏導和開解春禾。可以讓她知道,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拋棄了她、背叛了她, 但隻要她自己內心足夠強大, 她就永遠不會倒下去。

    除了愛情, 除了婚姻,除了侯府,外麵還有更廣闊的一片天。

    而隻要她願意,且也足夠努力,這廣闊的天多少也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有些道理還是得靠自己去悟的,隻有自己真正悟到了,才會真正知道自己該怎麽做。而任外人再怎麽勸,都是沒有用的。

    所以,秋穗知道,她想引導春禾漸漸解開心結,也隻能慢慢來,急是急不得的。

    那日秋穗對莊少康說要來看嘉哥兒,也不是隨便一說,她是真打算擇個空同春禾一道過來看看孩子的。恰好今日二人一道出了門,午後這段時間又都得些空閑,秋穗便提議過來瞧瞧。

    之前因是辦公事,秋穗還能假公濟私,借著送午食的空當帶春禾逛逛這盛京。但眼下是要去辦自己的私事,秋穗當然不能再勞煩府上的車馬。到了侯府附近後,秋穗同春禾二人便下了車,打發了車夫趕車先回去,她們兩個則攜手往莊家去。

    莊家置辦的院落離侯府不遠,徒步走過去也就不到兩刻鍾時間。在侯府後麵的古陽巷,與侯府隔著幾條街。

    古陽巷住的都是盛京城裏的普通百姓,一排排過去都是一個院子內圈著幾間房。旁人家都是一家兩三代的擠一個院子住,莊家在這條街算是體麵的有錢人,總共有四處院子。莊嬤嬤老兩口住一個,另外三個則是一個兒子一處。

    莊少康分到的院子同兩個哥哥的一樣,中間一間敞亮的堂屋,兩邊各一間向陽的臥房。外麵院子內還各蓋了廚房和茅房,另有一口水井,可自己在家打水喝。

    午間的小巷相對安靜,春禾領著秋穗進了院子,屋裏的小婢卷兒聽到動靜,立即迎了出來。

    “嘉哥兒睡了嗎?”春禾一邊關院子的門一邊問。

    卷兒說:“哥兒還沒睡,想是在等娘親呢。”又說,“太太和秋娘子來得正好,哥兒這會兒精神正好著呢。”

    春禾雖在侯府是奴婢,但在這裏,也能擔卷兒稱一聲“太太”。

    春禾素來是極好的脾性,她聞聲就對卷兒說:“這會兒我陪陪嘉哥兒,你先去歇會吧。”

    卷兒忙笑說:“我不累,我最喜歡陪嘉哥兒玩了。”

    卷兒十二三歲的年紀,還偏稚嫩,又喜歡春禾這位女雇主,總願意同她一處呆著。但這會兒春禾秋穗想一處說些體己的話,卷兒在這裏顯然不合適。

    秋穗說:“卷兒,我這會兒過來得急,都沒想起來帶禮物來。你這會兒正好得空,不若幫忙跑個腿怎樣?”說罷秋穗從隨身佩戴的荷包中掏了一把銅錢來,遞給卷兒,“幫我去巷口的張記點心鋪買兩份桃酥吧?”

    卷兒樂嗬嗬接了錢,卻說:“可兩份桃酥不需要這麽多,這還多了好幾個銅子兒呢。”

    秋穗則道:“你幫我的忙,我該給你跑腿費的,剩下的幾個你拿著。”又說,“你既出去了,也不必急著回來,可外麵逛逛再回,正好買點零嘴吃。不過不能貪玩,最多半個時辰必須得回到家。”

    卷兒樂意得這樣的活兒,立即朝著秋穗謝了又謝,然後就跑出去了。

    春禾說:“還是你有法子。”

    秋穗同她一道往屋裏去,邊笑說:“她還是個孩子,最是精力旺盛閑不住的時候。我有她這麽大的時候最喜歡接這樣的活兒了,所以我想她肯定也喜歡。”

    春禾則說:“你在她這麽大時,可比她穩重多了。”

    說著話,便進了東屋。東屋的炕上,嘉哥兒正一個人安安靜靜躺在炕上自己玩兒,瞧見有人來,他咧嘴一笑。秋穗瞧見了心裏十分歡喜,立即過去將人抱起。

    這樣的奶娃子,真的很能溫柔人的心。

    秋穗抱了會兒後,就遞給春禾。春禾也不避諱秋穗就在身邊,解了衣裳就喂兒子吃奶。

    秋穗到底還是黃花閨女,稍微有些尷尬。不過適應了一會兒後,她也沒什麽不能接受。嘉哥兒熬著不睡,可能就是在等母親的這頓飯兒,這會兒吃著吃著,就睡著了。

    春禾將兒子又放回炕上,她整了整衣裳,然後就坐在炕沿和秋穗話家常。

    “姐夫這兩日都不在家嗎?”秋穗問。

    春禾點頭說:“入秋了,正是忙的時候,他去京郊收租子去了。”

    秋穗點點頭,便沒再多問。

    她見春禾沒再提莊少康疑似外麵養女人的事兒,她也就沒多言。隻不過坐一處閑談時,秋穗少不得還是會說些開解她的話。

    又坐了會兒後,秋穗讓春禾也陪著兒子午休一會兒,她則先回了侯府。

    正走在回修竹園的路上,迎麵便撞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妙齡女郎。女郎瞧著十六七的年紀,白皮膚小圓臉兒,有一雙笑眼,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親和。

    秋穗不知她是哪家的貴女,既是撞上了,便忙退在路邊請安。

    原以為這主仆幾個是要越身而過的,卻沒想到,那女郎突然在她身旁停了下來。

    “你就是秋穗姑娘吧?”女郎問。

    秋穗心中詫異她竟識得自己,但卻有條不紊回道:“奴婢正是。”

    那女郎有一管很甜的嗓音,立即就說:“我猜你就是,這侯府上下做婢女的,就數你氣質最出眾了。”

    秋穗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忙說:“娘子謬讚了,奴婢隻是個家奴,實在擔不起這樣的誇。”

    那女郎則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她說:“我是你們府上侯夫人的娘家表妹,我姓梁,閨名‘晴芳’二字。”又說,“其實那日我們見過麵的,我和姐妹們在園子裏練捶丸,我一不小心勁使大了,將丸球打了出來,還砸到了你哥哥身上……你想起來了嗎?”

    梁晴芳這麽一說,秋穗立即就知道了。

    那日嘻嘻鬧鬧的,一窩蜂擠出來了一群女郎,她也沒認清誰是誰。但事的確是有這麽件事的,才過去沒多久,秋穗不可能忘。

    再聯想到那日老夫人同侯夫人一起設這個宴的目的,秋穗就不難明白此番眼前這位梁姓娘子特意過來尋她說話的原因了。她如今是修竹園的女婢,梁娘子若心悅郎主,自會過來搭訕,以試圖問郎主的一二喜好。

    秋穗抬眼衝她笑,又蹲了下身後,才回說:“娘子您這麽說,那奴婢便記得您了。”

    見她記得自己,梁晴芳還挺高興的,不免又同她多閑聊了幾句,問:“你這是打哪兒回來?”

    秋穗道:“奉郎主的命,如今午間要往提刑司衙門送一頓飯食,方才從提刑司衙門回來。”

    梁晴芳“哦”了聲,很明顯的,那雙眼睛機靈的轉了起來,像是在打什麽主意。

    遲疑了一瞬,梁晴芳又問秋穗:“提刑司衙門……一般人能輕易進去嗎?”

    秋穗如實說:“若有案情可呈稟,是可以去的。這幾日奴婢去送飯食,衙門裏的人都挺親和的。”

    梁晴芳就笑了:“你是忠肅侯府的人,他們哪裏敢怠慢你。”又說,“我還沒去過提刑司呢,改日也定要去看看。”

    接下來秋穗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其實衙門是威嚴肅穆之地,若無要事,一般閑雜人等不可進。不過又想,人家是貴女,說不定家中父兄官職比郎主還要高,她想去自然有能去的法子。

    且她若真能因此和郎主結了親,那於她來說也是好事一樁。郎主親事塵埃落定,她就可去老太太跟前求恩贖身了。

    或許這種時候,秋穗比老太太還要操心郎主的終身大事。

    晚間傅灼回來,秋穗伺候他洗手洗臉時,就忍不住提了此事。

    “奴婢午間送完飯食回修竹園的路上,偶然碰到了侯夫人娘家的表妹,姓梁。”秋穗一點點鋪墊,力極將女郎身份說清,免得郎主記錯人。

    傅灼呢,聽她起這個頭,便意味深長朝她望過來了一眼。接下來的話眼前人不必說,他都能猜個透徹。

    但傅灼沒打斷,隻由著她繼續說下去。

    秋穗這會兒因心中存著自己的小心思,所以並沒怎麽去多想郎主這會兒心裏會怎麽想,她隻兀自說了自己想說的,道:“她同奴婢說了幾句話,問奴婢是從哪兒回,奴婢說了是從提刑司衙門回後,她便問奴婢提刑司衙門一般人能不能去。瞧著那意思,好似是想去的。”

    又幫著梁晴芳說話:“梁娘子長得漂亮,性子也極好。在奴婢這樣的人麵前,她也是溫和可親的。”

    傅灼望了她一眼,心知肚明其意圖,但卻不接她的話,隻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算著時辰怕是不對,中間那一個時辰去哪兒了?”有些要算賬的意思。

    秋穗:“……”

    作者有話說:

    繼續掉30個紅包~

    晚上18點還有一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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