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作者:別寒      更新:2022-07-27 14:16      字數:4982
  第九十六章

    看著那抹礙眼的藏青色如流星般劃過, 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白茶這才收了劍,足尖一點踩著風翩然落了地。

    她身上有傷的事情除了沈天昭他們,那些宗門長老和弟子並不知道。

    因此對於她能贏這件事雖高興, 卻覺得是意料之中, 也沒有太驚喜。

    白茶和褚明珊的修為是相當,後者又比她年長近百歲, 其劍氣和劍意更為厚重。

    然而這些對劍修來說並不起決定作用。

    資質和悟性最為重要。

    作為修真界公認的九州第一分神, 除非是在分神之上的, 不然不可能有修者能勝過她。

    哪怕是沈天昭也是如此。

    “我就說吧,白師姐怎麽可能會輸?就你這個剛入門沒多久的毛小子不了解情況,真以為師姐剛才束手無策了。”

    “你可別胡說,我是覺得那個昆侖少主也實力不俗,她的天賦也那般霸道,我隻是擔心師姐受傷而已。”

    “……”

    平日裏不怎麽和她交談的眾人, 在目睹了這場比試之後, 大約是覺得白茶當著靈族和昆侖的人的麵贏了褚明珊,給劍宗長了臉。

    一時之間也沒以前那麽害怕白茶,有幾個膽子大的還主動上前道賀恭喜。

    宗門長老也對白茶贏了褚明珊而高興, 但麵上不可能當著靈族他們表現出來。

    “白茶, 怎麽行事還是這般衝動?人昆侖少主遠隔萬裏上咱們劍宗來找你切磋比試,你下手也不知道輕重。”

    一位長老皺著眉責備了白茶幾句。

    看似是在訓斥,可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聽出來對方是怕靈族和昆侖的人,借著今日她打傷了褚明珊的事日後找上麻煩, 故意當眾強調她們隻是“比試切磋”。

    白茶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漫不經心地順著老者的話說道。

    “是是是, 長老教訓的是, 我下次一定注意。”

    雖然白茶態度敷衍,卻也還算配合,他鬆了口氣,又一本正經地繼續胡說八道。

    “你和我說有什麽用?今日一事皆是因你一時疏忽而起。靈族和昆侖的道友不知道你是下山曆練時候和鳳山少主一見如故,這才把人請上劍宗小住幾日,卻忘了遣青鳥告知,這才鬧出了這樣大的誤會!”

    他說著佯裝惱怒地用拐杖敲了下地麵,靈力一震,一些弟子險些沒站穩摔倒在地。

    “你還傻站在那兒幹什麽,還不過來和人少主和靈族的道友們道歉?”

    靈族本就心性單純,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別說是他們了,就連白茶,如果她不是當事人的話估計也信了個大概了。

    “少主,這老頭兒說得是真的嗎?你和這人修真的一見如故,所以才跟著她上了劍宗,而不是她強行擄走你的嗎?”

    “應該是真的吧,不然少主剛才為什麽要飛過去幫這人修擋劍……”

    謝九思看著周圍同族一臉驚訝又疑惑的樣子,作為一個從未說過謊的人,他少有的猶疑了。

    雖然不知道白茶是因為身上有傷還是顧忌著昆侖和萬劍雲宗兩宗關係,這才沒有對褚明珊下重傷,而是把人轟出了劍宗。

    然而無論是何種原因,沒有見血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況且他對白茶也沒那麽反感。

    正在謝九思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委屈下自己承認他和白茶的確是“一見如故,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的時候。

    白茶皺眉打斷了他的思緒。

    “誰和你們說的我和你們少主是一見如故的?”

    靈族眾人大驚:“?!果然,之前他們並沒有看錯,在蒼梧擄走少主的就是她!”

    “少主,你且在我們身後,我們就算是死也要護你……”

    “我對他不是一見如故,是一見鍾情。”

    “周全……?!”

    此話一出,可謂是一石驚起千層浪。

    不單單是靈族的人瞳孔地震,劍宗的弟子們也被嚇得不輕。

    “嘖,你們這是什麽表情?他這樣貌,這身段,我對他一見鍾情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其實白茶也知道現在說這些還不是時候,她應該給謝九思足夠的時間,不應該把他逼得這麽急。

    可現在靈族和昆侖的人都找上來了,青年終歸不是劍宗的人,她再如何想要留也是留不住的。

    雖然她和謝九思結了契約,她能夠感知到對方的所在。

    隻是這感知得到是一回事,和能不能見到又是一回事。

    鳳山結界重重,旁邊又是昆侖,進出可不像萬劍雲宗這般輕鬆自如。

    因此與其等到謝九思一去不複還,她還不如直接挑明得了。

    衛芳洲是不是那種會當眾告白的人白茶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那種有話直說,絕不會拐彎抹角的人。

    果不其然,沈天昭他們除了對她的語出驚人有些意外之外,並不覺得她說出這番話有什麽崩人設的。

    大約七百年前的衛芳洲也是這樣霸道的想要留住謝沉吧。

    想到這裏白茶眼眸微動,收斂了臉上的神情,神情嚴肅地注視著眼前因被當眾告白,而羞赧慌亂的青年。

    “剛才褚明珊說除了她沒人配得上你,我現在贏了她,是不是意味著我比她更有資格做你的道侶?”

    “什麽道侶不道侶的,你,你別亂說。褚明珊和我沒什麽關係,你和我也沒關係,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罷了,如今誤會已經解開了,我也要回鳳山了。”

    謝九思強迫著自己不要移開視線,裝作沒有因為白茶的話而亂了心神。

    他餘光瞥見她額間的鳳紋,抬起手在她麵前一揮,再看去是一片光潔,再沒了痕跡。

    白茶和謝九思結的是平等契,也就意味著他隨時都可以解契,不過隻能解自己的那一部分。

    而她留在他身上的劍意他無法解開。

    “……現在你可以把我的契約也解開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在日光映照下如振翅的金蝶。

    “這裏不是我的家。”

    這話表麵上的意思是讓白茶放他離開,實際上的意思是想要告知她,這裏不是他的歸宿。

    這是拒絕。

    謝九思的意思很委婉,卻也直白。他不想要和她扯上什麽瓜葛,更不想和她結緣。

    他從看到白茶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他的正緣。同樣的也知道,他不能和她在一起。

    卓不絕的天賦能算天下事,他算到了白茶和謝九思並不會走得長久,是一段有始無終的孽緣。

    謝九思沒有卓不絕那樣窺探未來的能力。

    隻是鳳凰的本能除了能預示正緣之外,還有預知危險的作用。

    他不過和白茶認識不到一月,甚至兩人的相處也並不算愉快。

    剛才在她和褚明珊交手,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第一反應竟然是瞬身過去擋住那一劍。

    天地有因果,萬物有法則。

    哪怕是道侶,在結緣之前也不可能單方麵,毫無保留地付出一切,乃至性命。

    物極必反,事出反常。

    當一件事毫無邏輯到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時候,便意味著警示。

    。你會因為一個人而失去理智,這本身就是一個極為可怕的警示。

    白茶沒想到謝九思拒絕得這般幹脆。

    說好的鳳凰是一個遵從本心的種族呢,他明明是對她有感覺的啊,為什麽要拒絕她?

    還是她不該先告白,畢竟當年是謝沉對衛芳洲動了心,她這樣做反而本末倒置,適得其反了?

    白茶心亂如麻,麵上神色也沉。

    “也是,你和我才認識沒多久,突然讓你做決定的確有些強人所難。”

    她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這樣吧,反正我和你結的是平等契,我的印記對你不會有任何影響。既然沒有影響,我便再加諸一道情緣契吧。”

    謝九思還沒反應過來,隻見一道雪色長劍倏爾出鞘,直入了少女的心髒。

    “?!你幹什麽!”

    他瞳孔一縮,伸手想要製止。

    “別動。”

    她蒼白著臉色,引劍緩緩取了一滴心頭血,融在了謝九思的眉心。

    印記從粲然的金色,漸變了一抹殷紅。

    “相由心生,心隨念動。人可以騙人卻不能騙己,更騙不了自己的心。”

    白茶壓著喉間腥甜,拭去血跡,將劍慢慢推送入了劍鞘。

    “如果你回去之後一個月內不想我,不念我,這個印記會自動褪去。我再找不到你的所在,說明我們兩是真的有緣無分。”

    謝九思被她這話給氣笑了。

    胸膛也因怒火而隱隱起伏,若不是白茶先一步定住了他,可能他現在已經氣得動手了。

    不為別的,情緣契這種東西非正緣不可種,同時一旦種下無論對所念之人是愛,是恨,隻要他在心裏暗罵白茶一句,或是單純念她一回,都會加深這契,難以消除。

    白茶鑽了這個“緣”的空子。

    除非他失憶,忘了她這個人,才可能真正做到解契。

    “你這無賴,趕緊給我解開!”

    謝九思話音剛落,感覺到被定住的身體能動後臉色黑得更厲害了。

    “我沒讓你解開定身術!”

    白茶挑了挑眉,雙指一並。

    看她這熟悉的掐訣動作,謝九思眼皮一跳,氣得磨了磨後槽牙,咬牙切齒地打斷了她的動作。

    “……我也沒讓你再給我定住!”

    “我說你這人,哦不,這鳥怎麽這麽難伺候?我聽你的話你不高興,不聽你的話不高興,到底要怎樣你才滿意?”

    白茶裝作不明白他是讓她解開情緣契,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

    他還想要說什麽,白茶突然朝著一旁的靈族說道。

    “來,你們來評評理。我除了把你們少主帶上山忘了告知你們之外,這段時日可謂是好吃好喝招待著他,沒有怠慢毫分。我對他一見鍾情,卻沒有半分逾越,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如果你們那昆侖少主真的實力不凡贏了我,我也認了,可是我贏了。她連我一個身負重傷的人都贏不了,有什麽資格做你們少主的道侶,我又如何安心把他交給那種半吊子?”

    白茶一邊說著一邊裝作如西子捧心般悲痛不已,要不是人設不允許,她可能還能應景地掉幾滴眼淚下來。

    要不是沈天昭他們知道她修的是大道無情,可能都要以為她真的是什麽舉世無雙的大情種了。

    靈族到底是靈獸,靈獸就算幻化成人了本質上也不是人。

    他們往好聽了說叫單純,往難聽了說那是叫沒腦子,好忽悠。

    果不其然,之前上山時候還對著白茶刀劍相向,想要殺她為謝九思的眾人,此時也因為她高超的演技而有些動容。

    “是誒,以前我還覺得那褚明珊挺厲害的,可和萬劍雲宗這個劍修比起來的確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而且她還是少主正緣,簡直是天定的良配……”

    “對對對,她態度也挺誠懇的,不像其他人修那麽討厭。反倒是少主,好像太無情了,給人一個機會而已也沒什麽吧。”

    “……”

    見靈族的人已經有所動搖,白茶想要加把火,一旁的紀淩都不用她眼神示意,主動出擊。

    “謝少主,如果你是顧忌身份,怕有所差距,導致門不當戶不對的話你就多慮了。”

    紀淩清了清嗓子,像是宣讀聖旨一般莊嚴鄭重地介紹道。

    “咳咳,我師姐。白茶。萬劍雲宗大師姐,淩雲老祖之女,九州第一分神。姿容無雙,資質卓絕。手中靈寶靈玉更是不計其數,填滿滄海都不誇張。這樣的有權有勢又有顏的道侶,你就算掘地三尺,也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一個時辰彩虹屁後,白茶擺了擺手。

    “師妹,別說了低調。”

    靈族眾人聽後又對她大肆稱讚了一番,直誇她年少有為又低調,實乃吾輩楷模。

    白茶客氣了幾句,勾唇看向青年。

    “你看,親家都誇我和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所以給個機會唄。”

    謝九思知道以白茶這無賴程度,讓她解她也不會解,更何況褚明珊也不在此,她要是強行把他留下來他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離開。

    隻是個契約而已,等到他回了鳳山,找父君除去了便是。

    如今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

    “……隨你怎麽胡說八道。”

    謝九思瞥見她腰腹處被血浸染的殷紅。

    他這一走便和她再無見麵的機會了,這火毒要是不解就算傷不到她性命,也會讓她每日痛徹心扉。

    謝九思眼眸一動,用衣袖遮掩著取出一片翎羽扔給了她。

    那羽毛還有些餘溫,日光之下如綢緞般光澤順滑,海棠般豔麗似火。

    她捏著羽根轉了幾下,然後伸手好奇又小心地撫摸著柔軟的羽毛,動作輕柔,像是對待什麽珍視之物。

    “別摸了。”

    那聲音喑啞得厲害,白茶猛地抬頭看去,青年似怕她看出什麽慌忙避開她的視線。

    然而那微顫的睫羽,滾動的喉結,在發絲之下隱約的緋色將他此時的緊張和羞赧暴露無遺。

    “這是用來解火毒的,你回去之後把它燒成灰燼,敷到傷口……?!”

    “我不是讓你別摸了嗎!”

    因為手感太好,白茶沒忍住又摸了一把。

    不想剛上手謝九思身子也跟著羽毛顫抖了一瞬。

    之前沒注意,如今她這才看出了異常。

    他剛才別開臉怎麽知道她摸了翎羽,反應還這樣奇怪,好像是在摸他似的……

    她意識到了什麽。

    “你和它通感?”

    謝九思緊抿著薄唇不說話,這反應落在白茶眼裏等同於默認。

    白茶勾了勾唇,湊近那翎羽。

    惡趣味地吹了下,溫熱的氣息一掃來,那電流酥酥麻麻驟然從頭皮蔓延到尾椎。

    謝九思腳下一軟,在快要倒下的時候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把他輕輕帶到了懷裏。

    他還暈乎恍惚著,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

    這登徒子!

    作者有話說:

    白茶:師兄投懷送抱√

    我發現有的寶沒明白,茶妹和師兄進來這個莊周夢蝶的幻境,代替的是謝沉和衛芳洲的身份,他們名字不變。也就是鳳山少主就叫謝九思,大師姐就叫白茶,這麽設定也是為了方便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