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繭自縛
作者:
堯卿 更新:2022-07-26 17:04 字數:3228
第25章 、作繭自縛
被方直這麽溫和地喊上一句,簡直比聽厲鬼叫魂還可怖些。
顧昭一個激靈抬頭望去,正撞見方直頗含深意的一瞥。
了然,譏誚,或許還有那麽點微妙的同情。
方直一眼過後就不再看他,向鍾妙又施了一禮,轉身走了。
顧昭心中惴惴,又去望鍾妙的表情。
鍾妙……鍾妙其實什麽也沒發現。
開玩笑,她長了這麽一副美人麵,修為又這樣好,能寡到今日自然是有原因的。
用蘇懷瑾的話說,鍾妙的劍術確實是劍修中的劍修,但她不解風情的程度,那也不愧劍修中的劍修。
哪怕是碰上人刻意倒進她懷裏拋媚眼,鍾妙也隻曉得將他脈把住看看是不是靈氣失控需要救助。
何況顧昭的年歲對她來說實在太小。
十四五歲的年紀在凡間確實可以將議親提上日程了,但對於鍾妙而言,徒弟頂多是從汪汪叫的奶狗變成了剛換毛的小狗,她要是真往那邊想才叫奇怪。
鍾妙正想像從前一般捏捏小徒弟的臉問問他發什麽呆,就見顧昭下意識將臉一側避了過去。她不信邪,又試圖摸摸頭,顧昭接著一低頭避開了她的手。
鍾妙這下是真的來勁了。
倘若顧昭養過貓就應當知道,如果想安然路過貓科動物的地盤,最要緊的是不要吸引她的注意。因為一旦引起了小貓咪的興趣,那麽她在得手之前是不會罷休的。
顧昭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見一隻魔爪襲向頭頂,他往右一側,卻被鍾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肩。
這是鍾妙實戰中慣用的假動作了,拿來忽悠徒弟也毫不心虛,另一隻手啪地拍在顧昭頭頂,順著心意狠狠摸了幾把。
顧昭早在被鍾妙攬住時就渾身僵硬,熟悉的香氣裹了一身,他不由得憎恨起自己引以為傲的記憶力,卻又完全無法掙脫,最後隻能結結巴巴地憋出句抗議。
“師父您,您將我放開吧。”
鍾妙笑得促狹:“啊呀,現在倒是知道不好意思啦?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男孩,睡覺時非要抓住師父的袖子不放呢。”
顧昭更是氣惱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惱什麽,臉漲得通紅。
鍾妙沒料到小徒弟當真炸了毛,趕緊鬆手道:“好啦,知道你們大小夥子要麵子,別生氣別生氣,為師不逗你了。”
“我不是……”
顧昭想說自己不是在生氣,但要是問起原由來又能說什麽呢?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胸腔中糾結的是什麽,難道還真能將那難以啟齒的夢說出口?
顧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隻能恭敬行禮,悶悶退下了。
鍾妙發現自己的小徒弟最近似乎在躲著自己。
她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這個,畢竟少山君每日是很忙的,又要上課,又要分析死境的情報,還要去長老院點卯處理一堆子破事。
鍾妙隻是隱隱感覺自己碰到小徒弟的頻率似乎比起平日裏低了許多,不過聽陣法先生說他們最近開始了進階課程,那麽忙碌一些是正常的。
反正顧昭也報了她的劍術課,到時候再聊兩句也一樣。
結果到了劍術課,小徒弟來倒是來了,卻不往前排走,就混在人群裏。
鍾妙上課時向來一碗水端平,他又沒出錯,當然不好一直守在旁邊,等下了課再一看——謔,早溜了!
鍾妙的腦子裏就沒這些彎彎繞繞,到這裏還隻是覺得疑惑。
直到某天她一覺醒來,睜眼就瞧見上回打翻的酒瓶還躺在原地,突然意識到顧昭已經許久沒來她洞府了。
往日裏顧昭每隔兩天就會來她洞府收拾整理,就算有時鍾妙在外奔波遇不上他人,隻要回來一開門見到處整整齊齊,就知道顧昭來過了。
但以現在這個混亂的程度來看……是不是持續得過久了一些?
鍾妙撓撓腦袋想不明白,她實在沒有養孩子的經驗,交的朋友與她一樣都是群單身孤寡人士,想來想去也隻有方直那家夥勉強能算是養過孩子。
能交給專業人士解決的問題就不折磨自己,鍾妙打定主意,直接啟動傳訊玉符。
“你覺得你徒弟最近叛逆期到了?”方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嗯嗯,也不是沒有可能……沒有,在下怎麽會笑話鍾姐姐呢?”
鍾妙歎了口氣:“我真的搞不懂……小婉以前這個階段會因為什麽生你的氣?”
小婉是方直僅存的血親妹妹,比方直小上百餘歲,說是當女兒養也不為過。
方直沉吟片刻:“少年人總是好麵子的,鍾姐姐以後不要再強行摸頭了吧?否則叫他同修看見多不好意思。”
鍾妙茅塞頓開。
方直又道:“也許是鍾姐姐在外奔波久了?畢竟這麽三年你都不大回來,難免小孩子心中不滿。”
鍾妙深以為然。
方直這麽一講她就反應過來了,鍾妙自己不就有這麽個階段嗎?
她剛得魁首那陣子,到哪都被誇一句棟梁之材,頓覺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堪稱拳打育賢堂幼兒園,腳踩鍾山敬老院。
柳岐山慣著她,蘇懷瑾可不慣著她。
還沒耀武揚威幾天,鍾小喵就被師兄拎著領子丟進了地下擂台,幾頓打將腦子裏的水揍出來。
不過也就那個時候能管管她了,鍾妙剛過金丹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師兄摁在地上摩擦,咳,說遠了。
這麽看來,小徒弟的叛逆已經算相當含蓄。
鍾妙回想自己這三年確實沒怎麽好好教養徒弟,做人師長的怎麽能隻顧自己不帶孩子呢?實在很不應該。
她打定主意,即刻出發準備抓住小徒弟讓他好好感受一下師父的關愛。
顧昭此時正在上陣法課。
他原以為自己隔著距離不去見師父就能將妄念掐滅,誰成想不但毫無進展,拜鄭天河那本小冊子所賜,他夜間的劇情反而越發生動具體起來。
顧昭氣不過,直接將鄭天河約出來揍了一頓。
無端挨打的鄭天河:……?
鄭天河也相當鬱悶,隻能每日陪顧昭在比武場切磋盼望著將這兄弟的精力消去些,這兩天顧昭隱隱又故態重萌準備放棄睡眠,他實在不想日日上演夜半驚魂。
鄭天河想到此處往邊上一看,老天,這兄弟竟然在陣法課上發起呆來。
他撞了撞顧昭胳臂低聲喊道:“喂,兄弟,清醒點!輪到咱們了!”
顧昭回過神匆匆上台抱了隻兔子下來,他們今日要學的是困陣,先生要求並不高,隻需將兔子困在陣中就算成功。
兔子耳朵太長了,他想,還是貓耳朵更好看些……
顧昭猛地醒神,暗中唾棄自己一口,將兔子定在當中,自己拿了玉筆凝神描畫起來。
筆杆玉質盈潤,顧昭又走起神來,但他見過更白皙剔透的……
“嘭”的一聲輕響。
困陣失敗,兔子輕輕一躍就跳了出去。
顧昭望著地上破損的陣紋,心中又是苦澀又是惶然。
沒有誰為他畫陣,是他作繭自縛不可自拔。
這是顧昭第一次在陣法課上失誤,雖然先生沒有說他什麽,但他心中很是沮喪,選了條偏僻小路垂頭喪腦地走著。
忽然叫一朵桃花砸了個正著。
顧昭愕然抬頭,就見鍾妙倚在花枝間沒個正形,手上還頗不老實地揪著葉子,見他注意到自己,這才縱身躍下樹來。
顧昭抿著唇,將桃花收在手裏。
“怎麽啦?誰又惹了我們阿昭不開心?瞧這臉黑的,”鍾妙笑盈盈湊上前來,“還在生氣呢?下次不摸你頭了好不好?”
顧昭別開眼:“沒在生氣。”
“沒在生氣你躲著我作什麽?”鍾妙奇道,“我快小半月沒見著你了吧?”
顧昭張張口,他能說什麽呢?難道說他深恨自己欺師滅祖妄念不斷,怕師父察覺了他的烏糟心思將他趕走?
“我隻是……”他垂下頭,“我隻是有些修行上的問題弄不懂,師父。”
鍾妙一聽就知道這小子在扯謊,她也不計較,隻是笑道:“好!那就當你是修行弄不懂吧。不是為師說你,你實在不必將自己逼得這麽緊迫,難道你還想二十歲成丹不成?過分了啊!”
顧昭也知道這個念頭實在荒謬,但他控製不住自己。
從前他慶幸自己年幼時便得了師父搭救,否則鍾妙救過的人千千萬,又怎會收了他做唯一的徒弟,隨侍左右親近無比。
但他又是如此憎恨自己的年幼——倘若自己再大上一些年歲,是否就能成為師父的好友,成為“適合少山君的人”?哪怕隻是聽一聽旁人口中的猜想,也勝過如今的毫無可能。
鍾妙一見他發呆就知道小徒弟又想多了。
她今日是來解決問題,不是來製造問題的,鍾妙向懷中一摸掏出隻紙鶴,吹了口氣便拍打著翅膀飛向顧昭。
顧昭伸手接住,打開是張飛艇船票。
玄底紅字,紙上唯有丹陽城三字,與他從前所見大不相同。
鍾妙豎起手指抵在唇間,微微笑道:“噓,不要出聲,咱們偷偷的去玩,即刻啟程。”
作者有話說:
一些傳統家長be like:讓青春期小孩嚐嚐社會毒打
一些離譜家長be like:帶著青春期小孩逃學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