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作者:絡繽      更新:2022-07-26 16:48      字數:5998
  第110章

    陸夏昨天晚上一直沒睡好,隔壁一直有人打呼嚕,還有孩子的吵鬧聲,一直到淩晨三四點才完全睡著。

    她聽到痛哭聲時,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快停車!快停車!我孩子肯定是在上一站下車了!”

    尖利的聲音讓陸夏徹底清醒,聲音就在下鋪傳來,她探頭去看,下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滿了人。

    陸海霞早已經起來,現在也在下麵,手裏還拿著個飯盒,看樣子是剛買了早餐回來。

    她看到陸夏探出頭來,就擠到了床頭位置。

    下麵都是人,陸夏想要下去都不好下。

    從那媽媽哭哭啼啼中,陸夏得知那孩子不見了,而且什麽時候丟的都不清楚。

    那孩子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到處亂竄,這對父母也不在意,直到要吃早飯了,這才開始急的。

    現在是早上八點鍾,小孩六點就起來了,前麵停了兩次,如果孩子不在車裏,也不知道是哪個站點下的。

    “你是怎麽當媽媽的,連個孩子都看不住!現在哭有什麽用!”

    年輕爸爸怒斥自己的妻子,臉色鐵青非常的憤怒。

    年輕媽媽不幹了:“你怎麽光知道說我!你又去幹嘛了,我還得帶妞妞,你怎麽不知道看孩子!”

    “我當初就說別帶孩子出遠門,你非不聽,現在好了,孩子丟了你說怎麽辦?!”

    “這能怪我嗎,我爸媽多久沒見過兩個孩子了,我們要是出國,以後怕是都見不到了!我想帶他們回家看看姥姥姥爺怎麽了!”

    夫妻倆開始互相推卸責任,小女孩被嚇得哇哇哭也沒人理會。

    乘務員壓著怒火:“兩位同誌先別急著吵,你們先跟我說清楚,孩子的體貌特征,穿什麽衣服,我會讓其他車廂的乘務員看看孩子是不是跑別的地方去了,並會聯係前麵站點,以及現在得做好下一站要下車的準備。”

    年輕爸爸冒出了一句:“我要是下車,明天不就趕不回京城啦?”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年輕媽媽頓時暴起:“馮正!你還有沒有心!孩子丟了你竟然還想著不能按時回京城!”

    陸夏就看著那年輕媽媽朝著丈夫揮抓,男人的臉頓時被抓出個血印。

    “你瘋了啊!”

    乘務員都快要翻白眼了,跟聞訊趕來的乘警將兩人分開。

    乘警將男人帶到乘務室,乘務員則留下來陪那女人。

    乘務員一邊安慰,一邊不忘用對講機跟列車長匯報情況,沒一會廣播就發出了尋找男孩的通知。

    可是情況並不容樂觀,列車上並沒有看到男孩的蹤影。

    倒是有熱心群眾說,在上上個站點的時候,看到一個和通知裏述說的失蹤孩子很像的一個小男孩,在上一個站點下了車。

    那個人說小男孩是跟著一個男人走的,他還以為那個男人就是孩子的爸爸,所以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小男孩下車的車廂並不是他所在的這一列,而是隔了兩個車廂,那個車廂的乘務員也以為那個男人是男孩的爸爸。

    乘務員:“昨天這小男孩就一直跟那男人一塊玩,還吃了那男人的東西,今天一大早又在一塊,我還以為是認識的呢。”

    這下媽媽臉都白了,哭聲直接卡在喉嚨裏,分分鍾就要撅過去的樣子。

    之前還以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現在跟人下了車,想要把孩子找回來可就難了!

    那爸爸開始不停地咒罵,一會罵乘務員不負責,一會罵妻子連個孩子都看不好,成天就知道白吃飯,整個人激動不已。

    乘警無法,隻能再次將男人帶離,不能讓他打擾車廂其他人。

    乘務員疏散人群,陸夏這時才能從上麵爬下來,先上了個廁所並洗漱一番。

    她回來的時候,還看到那媽媽兩眼無神地抽噎著,她身邊的小女孩也不哭鬧了,縮在一旁可憐兮兮的,完全不敢吭聲。

    陸夏歎了一口氣,看了看表,此時已經九點多了。

    這一站路正好非常長,要到十點才會停車。

    剛才那爸爸特激動,先是想要強製停車,被乘警攔住,又想要跳窗,現在都還很熱鬧,跟這邊的情形完全不同。

    陸夏心裏也不好受,雖然之前她已經提醒,兩人就是不聽,放任孩子到處亂跑,還覺得這樣不用管孩子很輕鬆,卻也不會說活該兩字。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妹妹早上沒吃什麽東西吧?大的要找,小的也別忘了。”

    陸夏的語氣算不得好。

    那女人怔怔地抬頭,眼睛都哭紅哭腫了,好一會才反應她還有個女兒!

    女人轉過頭看到女兒被嚇到的樣子,心裏更加委屈,抱著孩子又哭了起來。

    陸夏接過陸海霞手裏的飯盒,打開飯盒遞了過去。

    “你就算不吃,也得讓孩子填填肚子,一會下車還有一堆的事要處理,恐怕來不及照顧她。”

    “謝謝。”

    女人流著眼淚拿了個包子,遞給小女孩。

    “媽媽,吃。”小女孩睜著大眼睛,吞咽著口水,卻非常堅定地將包子推到媽媽嘴邊。

    女人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張嘴咬了一口,然後又推給小女孩。

    “媽媽吃了,寶寶自己吃吧。”

    小女孩這才啃了起來,明顯已經餓了。

    她還看向了陸夏,揚起甜甜的笑容:“謝謝阿姨。”

    孩子丟了,整個車廂的氣氛都很凝重,原本跑來跑去的孩子也都被家長們拘在身邊,不讓他們離開自己視線。

    女人下車的時候,對著陸夏微微鞠了一躬,表情充滿了悔恨。

    這一家人下車,車廂的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陸海霞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姐,你說那孩子能找到嗎?”

    陸夏心裏並不看好,如果是故意拐賣的,那麽想要找到人如同大海撈針。

    現在警力不足,沒有攝像頭沒有聯網,在一方被通緝的殺人犯都能堂而皇之地坐著火車跑路,卻不被人所知,就知道現在的情況。

    現在已經正式提出了嚴打,並且在全國各地轟轟烈烈地開展。

    省城明顯感受到了不同,之前店麵那總有流氓在附近溜達,尤其是下午將錢拿到銀行存儲的時候,明顯能感受到有人在注視著。

    小食店晚上賣夜宵時,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更加明顯。

    隻是他們上頭有人,且員工不少,之前厲害的名聲又傳了出去,所以暫時沒人敢上來啃一口,但是一直虎視眈眈。

    可自從嚴打開始後,明顯感受到門店附近的街溜子少了很多。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犯罪行為消失,依然有很多人頂風作案。

    若那男孩被拐賣到沒男孩的人家,那還算是運氣好的,若是被當作是討飯的工具,那下場陸夏不敢多想。

    陸海霞憤怒:“人販子就該全部打死!真是太缺德了!”

    “回去之後你記得提醒我,要讓大家把孩子看好。城裏方便可也很亂,要是一個錯眼孩子丟了,這輩子怕都難找回來。”

    現在的孩子不像幾十年後,家長都盯著,不會讓孩子離開視線。

    一般都是不怎麽管的,吃飯的時候叫一聲就自己回來了。小小年紀就自己上下學,很少有讓父母接送的。

    要不是陸夏一直千叮嚀萬囑咐,大家也不會怎麽看著孩子,在村子裏孩子都是放養的,附近山坡孩子們早就爬遍了。

    陸夏和陸海霞坐了兩天的車子才搖到了京城,下車的時候,整個人還覺得地麵在晃動。

    走出火車站,陸海霞用手肘推了推她的胳膊。

    “姐,那有個人舉著你名字的牌子,是不是來接咱們的?”

    陸海霞被陸夏強製要求開始學習認字,學了大半年,不少常用字都能認出來,尤其是陸夏的名字,她是記得最牢的。

    陸夏順著她的手望過去,確實看到有人舉著她的名字。

    陸夏在幾天前確實給嚴以鈞寫了信,說自己要去一趟京城,看來嚴以鈞已經收到了信。

    陸夏走了過去,接站的是個跟嚴以鈞差不多大的兩個小夥子,一個長得高大挺拔,另一個瘦小一些。

    看到她走過來,兩人都麵露驚豔。

    “同誌,你們好,請問你們接的人是從哪裏來的?”

    兩人微怔,瘦小男人迅速反應:“同誌你好,你就是從栗省過來的陸夏至同誌嗎?”

    陸夏並未回答,隻是笑道:“是誰讓你們來接站的?”

    “是嚴三哥……就是嚴以鈞,他今天還有課沒法請假,就讓我們過來接您。嫂子好,我叫卓誠安,你叫我安子就行,這個是厲鵬,你叫他大鵬就行。”

    卓誠安熱情地要幫陸夏拿東西,陸夏謝絕了,她就背了個包,陸海霞已經將重物都分擔走了。

    卓誠安也沒有勉強,轉過身要幫陸海霞分擔。

    陸海霞身上扛著兩個特別大的包,重物基本都在她身上了。

    “不用,你扛不動。”陸海霞扭過身拒絕了。

    卓誠安笑了:“你看不起誰呢,別看我瘦,我一身腱子肉!”

    說著愣是要去搶其中一個,車站人多搶來搶去的不合適,陸海霞看他非要堅持就鬆了手讓他拿了一個。

    卓誠安就感受到手上一沉,那重量他根本撐不住,要不是一旁的厲鵬眼疾手快抓住,這一大袋東西就砸地麵上了。

    “我靠,你裝的是什麽啊?怎麽那麽沉!”

    卓誠安驚呆了,這一麻袋都是磚頭嗎!

    他看陸海霞扛著也不是很沉的樣子,走起路很是輕鬆,完全沒想到這麽重!

    陸海霞乜了他一眼:“都說了你拿不了還搶,還好沒砸地上,否則我千裏迢迢扛過來這麽多辣醬,結果才剛到地方就沒了。”

    卓誠安也是倒黴,正好拿了最沉的那袋。

    裏麵全都是玻璃罐子裝的辣醬,非常的沉。

    卓誠安自知理虧,也沒計較陸海霞的輕蔑態度,反倒是由衷佩服。

    “你怎麽這麽大的力氣啊。”

    卓誠安從嚴以鈞那裏得知陸海霞是個女的,所以他仔細打量過陸海霞,確認她雖然乍一看像個男的,實際上還是很女性化的。

    一個女人擁有這麽大的力氣,著實令人佩服。

    厲鵬默默地將那個袋子接過去,扛在身上也並不費勁。

    陸海霞沒理會卓誠安,讚許的看了一眼厲鵬。

    “兄弟,練過的?”

    卓誠安:“我這大兄弟身手可厲害著呢,我們大院裏也就他能跟三哥一戰。”

    陸海霞一聽頓時來勁了:“有空一塊練練?”

    厲鵬看了陸海霞一眼,這女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實力不弱。

    “我不打女人。”

    “你可拉倒吧,說得好像你能打到我似的。”

    陸海霞覺得特沒勁,這就是她喜歡裝男人的緣故。

    對方把她當女人了,就不會使出全勁,打的時候束手束腳,一點都不過癮。

    陸夏對陸海霞簡直佩服得不行,她坐了兩天的火車,隻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這家夥背著那麽沉的東西,竟然已經想著要跟人切磋了。

    走出火車站廣場,陸夏就看到嚴以鈞之前開的那輛吉普車停在路邊。

    車上坐著個戴著眼鏡的那人,瞧著斯斯文文的。

    陸夏暗想,要不要這麽多人來接啊?

    陸海霞是個直性子,直接問了出來。

    卓誠安嘿嘿笑道:“這不是為了表示我們對您的歡迎嗎。”

    陸夏瞟了他一眼,分明就是想要過來看熱鬧的,一群男的過來接人,也虧他們想得出來。

    若是臉皮薄的,怕是早就遁地而逃了。

    車裏的人看到他們走過來,連忙下了車,看到陸夏一臉歉意。

    “我是喬謙,石頭讓我過來接你,結果一出發就被這小子瞧見,厚著臉皮非要跟過來。”

    卓誠安不高興了:“瞧你這話說的,我們和三哥都是兄弟,嫂子第一次來京城,我們不得表示表示啊。”

    喬謙懶得理會他,打開車門,邀請兩人上車。

    卓誠安也想跟著坐上去,被喬謙攔住了。

    “你跟兩個女同誌擠在一起像話嗎,自己想辦法回去。”

    說完無情的關上了車門,厲鵬也迅速地坐上了副駕駛,將卓誠安一個人丟在車站。

    陸夏目瞪口呆:“我們這裏還能坐得下,你讓他上車唄。”

    “不用管他,他從小就在這四九城裏長大的,瞎了都能摸到回家的路。”

    喬謙無情地踩著油門出發了,完全不管卓誠安在後麵大呼小叫。

    喬謙先將陸夏和陸海霞帶到一家賓館,這裏明顯比普通招待所的條件要好,而且看起來非常的新,應該剛營業不久。

    “這是我姐開的,很安全幹淨,還不用錢。”

    喬謙跟前台打了個招呼,問她拿了鑰匙,也不用登記就直接把陸夏他們領上樓了。

    賓館雖然隻有五層,卻安裝了電梯,這條件放現在是非常難得的。

    “這地段好,去哪裏都方便。你要是想看升旗,跟前台提前說,他們會幫你們安排好車。石頭沒法請假,你就把我和厲鵬當作自家兄弟,隨便怎麽使喚。”

    喬謙給她們訂的是個帶著會客室的商務套房,房間很寬敞,不僅有陽台還帶著個衛生間。

    裝修風格和招待所完全不同,要更加時尚現代,也讓陸夏更為熟悉。

    陸夏對這房間非常滿意,走進來就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

    “你們顛簸了這麽久也累了,一會我會讓人送餐上來。有什麽想吃的,可以直接給前台打電話。你們今天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喬謙走之前,還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了下來。

    陸夏也沒讓他們空手離開,將陸海霞千裏迢迢帶過來的辣醬分給兩人。

    人一走,陸海霞就忍不住驚呼。

    “姐,這酒店也太豪華了吧!那個喬謙的姐姐也太厲害了,竟然開了這麽好的賓館。”

    陸海霞還到衛生間去看了一眼,發現裏麵有馬桶還有浴缸。

    這讓以為已經見過世麵的陸海霞,又被震住了。

    “這也太奢侈太豪華了,我以為咱們去羊城住的招待所已經非常好了,可對比這裏完全不值一提。這一晚上得多少錢啊?什麽人才能住得起啊?”

    陸夏笑道:“我們現在不就住上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海霞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大呼小叫了。

    這兩天在車上都沒法洗澡,陸夏早就覺得渾身難受,頭發又油又癢。

    她先進衛生間去洗了個澡,雖然很想泡澡,可還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因此隻是多衝洗了一會,並沒有用浴缸。

    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陸夏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了兩斤。

    “姐,剛才有人送餐,你快點過來吃點東西。”

    陸海霞隻看了她一眼,就繼續看手裏的報紙。

    陸夏好奇:“你看什麽這麽入迷?”

    陸海霞很討厭看書,要不是陸夏強硬逼著,她根本堅持不下去。

    她竟然會主動看報紙,還看得這麽入迷,著實令人意外。

    “姐,你快過來看這個新聞,現在的人真是瘋了啊!”

    陸夏看過去,就看到‘君子蘭’三個大字,不用看內容就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這年頭一朵花竟然值四萬塊!我的媽呀,什麽樣的人會願意花這麽多錢去買盆花?買電視買冰箱買摩托車買房子,不比買一盆花好嗎?”

    陸海霞覺得自己三觀都被顛覆了,原本以為陸夏已經最大方,最花錢沒譜的人了,現在才知道這才哪到哪啊。

    要是她身邊有人四萬塊錢買花,她非要送進醫院看看腦袋不可。

    陸夏早就知道這段時間君子蘭狂熱,現在都沒有到鼎盛時期,最厲害的時候一盆花賣到了20萬,甚至還有傳言說最貴賣到了60萬。

    別說現在,就是放在幾十年後,讓陸夏花那麽多錢買盆花,即便家財萬貫,她也絕不會掏錢買的。

    可現在就是這麽狂熱,有些人種出的花能換一輛最高檔的豪華轎車,買家登門拜訪,種植者都不樂意賣。

    為了一盆花,在這期間鬧出過不少事,還有人因為偷盜搶劫君子蘭被槍斃的。

    陸夏之前就想過,要是她生意做不起來,就想辦法去搞幾盆君子蘭湊湊熱鬧。

    現在是八三年還沒有到鼎盛時期,等到明年宣布君子蘭為長春市市花的時候,會更加地火熱。

    用君子蘭換島國的彩電、冰箱,比比皆是。

    陸夏看到這新聞也是有些心動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搞實業,不能什麽便宜都占了。

    她現在已經擁有一幅名畫傍身,還有一處房產地皮,不需要湊這些熱鬧就已經完成了原始積累。

    利潤越大,風險越大,鬧不好陷進去就出不來了。

    她對君子蘭也不了解,並不是每一朵君子蘭都是值錢的,值錢的買到手沒走出整條街,就能翻個好幾倍,若是普通的應該就沒這待遇了。

    現在已成規模,當地有自己的規矩,她入場已經晚了。

    陸夏將報紙挪開,進行自我催眠暗示。

    我是搞實業的,要穩紮穩打。

    莫貪心,以後有的是機會,可以用罐頭換飛機。

    陸夏深深吐了一口氣,將心裏的浮躁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