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孫小豐從門縫裏伸出小腦袋,看到門外的人是陸夏，這才將門打開。

  　　“夏姐姐好！我們過完正月才開店。”

  　　陸夏笑著舉起手裏的東西：“我不是來吃飯的，是來拜訪老爺子的。”

  　　孫小豐歪著腦袋,不明所以,卻也將陸夏領了進去。

  　　老爺子正躺在院子裏曬太陽,南方的冬天在有太陽的時候，外頭比屋子裏要暖和得多。

  　　老爺子看到陸夏，掀起眼皮朝著她微微頷首,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陸夏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也沒覺得被冒犯。

  　　“老爺子，新年好。”

  　　“嗯。”

  　　陸夏將手裏的大袋子放到地上,將編織袋裏的鴨子和一坨冬筍翻了出來。

  　　“老爺子,這是我家養的本地鴨和剛挖的冬筍,想讓您幫我品鑒品鑒。”

  　　老孫頭這才睜開眼睛，從躺椅上坐直，用手捏了捏鴨子又拿起一坨冬筍看了看。

  　　他將冬筍的外殼撕掉,用指甲掐了掐，慵懶的神態變得認真起來。

  　　“丫頭，這冬筍和鴨子都不錯啊。說吧,你鬧這麽一出是幹嘛來了。”

  　　嚴以鈞之前提過，老爺子的性子很直，不耐煩跟別人彎彎繞繞。

  　　因此陸夏也不客氣道：“冬筍是讓您嚐嚐鮮的,我知道老爺子您不僅會做吃的也很會吃。這冬筍不是我吹,也就我家那地頭能種出這麽好的。

  　　鴨子是讓您瞧瞧，這樣的品質能賣出好價錢嗎？您是這行的前輩,不知道您知不知道這樣品質的鴨子,哪一家會收。”

  　　陸夏覺得他們家養的本地鴨味道確實好,即便陸東豐決定養其他品種的鴨子，她覺得本地鴨也得保留住，作為非滿足基本需求的品質類商品售賣。

  　　畢竟這樣的鴨子比專門培育過的鴨子更難養，成長周期要更慢，出肉率也比較低。

  　　一般的鴨子味道比較重，很多地方都喜歡用重料去料理，他們那的本地鴨白切都非常的好吃，甚至於覺得用重料烹飪會糟蹋了這麽好的鴨肉。

  　　有鴨肉的味道又不會味道過重，肉質特別地好，鴨胸肉也不會柴。

  　　陸東豐即便不養，她也可以幫村裏其他人搭建銷售渠道，賣出更好的價錢。

  　　“既然你來了，就留下來吃飯吧”

  　　老孫頭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一大把年紀就提溜著一袋子冬筍和一隻鴨子進屋了。

  　　陸夏想要去幫忙，被孫小豐給攔住。

  　　“夏姐姐，我爺爺要下廚了，他下廚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

  　　陸夏笑說：“你怎麽不跟著進去一塊學啊？”

  　　“我爺爺說我不是這塊料。”

  　　陸夏看孫小豐一臉無所謂，並沒有因為沒法學廚藝而傷心，看來是在這方麵確實沒啥興趣和天分。

  　　“那你以後想要做什麽？”

  　　孫小豐立正站好，胸脯挺得高高的：

  　　“跟嚴哥一樣當兵！嚴哥說了，以後會帶著我上戰場殺敵！”

  　　“你跟他關係這麽好？他不是京城人嗎？”

  　　“我小時候就在京城長大的，小時候我還在嚴哥床上撒過尿。這裏的房子收回來之後，我才跟爺爺跑這裏來的。”

  　　陸夏也沒問他爸爸媽媽哪裏去了，這裏不僅是飯館還是他們的家，大過年的不見人影，恐怕裏麵會有什麽不好的事。

  　　這大過年的，她還是別這麽沒眼力見兒的好。

  　　沒想到小家夥說著說著，自己提了這件事：

  　　“我爸媽當年跑國外去了，當時要走的時候，我病得很重，我爺爺擔心我路上出事，不讓他們帶走我。”

  　　陸夏聽到這話，也不好去評價什麽，隻能說造化弄人。

  　　“你想要去找他們嗎？”

  　　孫小豐搖搖頭：“出國之後就斷了聯係了，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裏，就知道在美國。夏姐姐，你說為啥大家都喜歡跑國外啊，來我們這裏吃飯的人，經常有人在說想出國。”

  　　“國外現在比我們國家先進，像咱們特別稀罕的小轎車，在國外比咱們的自行車還要普及，購買的時候還不需要票。”

  　　孫小豐撇撇嘴，很是不以為然：“不就是想跑出去享福唄。”

  　　“有的人出國也是為了學習，然後才能更好地建設祖國。”

  　　“拉倒吧，我瞧他們都是想當外國人。”

  　　能來這裏吃飯的，兜裏都是有些錢的，是那好享受的。

  　　他們會有這種想法也不足為奇，尤其現在環境沒有穩定下來，一些人也是怕自己日後還會被清算，所以想往外跑。

  　　陸夏對此不做評價，就像當初麵對嚴純鈞一樣對待孫小豐，好壞都說，讓他們自行判斷。

  　　不過等她有錢，倒是可以多打聽打聽，要是哪個大戶人家想要出國，尤其像京城四合院這種地方，想要將自己大房子賣掉，她可以去撿個漏。

  　　孫小豐跟陸夏說了一會兒話，就去幫爺爺的忙了。

  　　不多時，一碗冬筍老鴨湯做好了。

  　　陸夏老早就在院子裏聞到了香味，非常的勾人。

  　　“試試味道怎麽樣。”老爺子讓陸夏上桌。

  　　陸夏先給老爺子盛了一碗湯，再給孫小豐和自己盛了一碗。

  　　一口湯下肚，那叫個鮮香，味道特別的醇。

  　　原汁原味不放重料，隻靠食材本身味道的食物並不好做，火候差一點或者過一點，都會嚴重影響口感。

  　　對食材本身的要求也特別高，差一點都能吃得出來。

  　　陸夏又吃了一塊鴨肉，她不由朝著老爺子翹起大拇指：

  　　“老爺子，您這手藝真是絕了。”

  　　陸夏也能做出味道很好的下飯菜，可對比老爺子那就相差巨大了。

  　　這是屬於少數人的精品美食，每一道菜都得費極大心思，不適合用來填飽肚子，是用來品鑒和享受的。

  　　老爺子吃了一塊鴨肉和筍肉，點了點頭：

  　　“你家那邊的鴨子和冬筍都不錯，不比特供的差多少。如果都是這樣的品質，放我這也是能賣的。”

  　　得到老爺子的肯定，陸夏非常的高興。

  　　“老爺子，您以後要是需要就跟我說，我會給您送過來。”

  　　老爺子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他專心品嚐美食，一直到陸夏離開都沒有繼續再說話。

  　　陸夏也沒有繼續追問老爺子，這種求人的事本來就不能操之過急。

  　　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成她可以再想其他辦法，不過是合理運用身邊每一條人脈罷了。

  　　既然嚴以鈞讓她搭這條線，她就敢利用上。

  　　孫小豐將陸夏送到門口，遞給她一張紙條。

  　　“這是我爺爺徒子徒孫們所在的酒樓，有些是他們自己開的，有些是在裏麵當大廚。”

  　　陸夏很是意外，還以為這條路走不通了呢。

  　　“幫我謝謝老爺子，讓他費心了。”

  　　孫小豐擺擺手：“他說了裏頭的事他不管，隻是覺得你的鴨子還不錯，讓你知道有這麽幾家店罷了。”

  　　陸夏依然十分感激，能有這麽一句話已經足夠了。

  　　陸夏離開之後，直接回到常去的招待所，訂了好幾間房。

  　　過年期間招待所沒有什麽客人，前台看到陸夏一口氣訂了這麽多的房間，很是意外。

  　　陸夏跟這位前台小姑娘已經很熟了，小女孩叫方寧，雖然有些傲氣，可熟了也是個好說話的。

  　　“你怎麽訂那麽多房間啊？”

  　　陸夏笑道：“我今天帶了我爸爸媽媽他們到省城玩，讓他們瞧瞧省城是什麽樣子。”

  　　方寧驚訝又羨慕，她可是看著陸夏一點點變得不同的。

  　　一開始就是個土妞，現在多時髦啊，根本看不出是農村來的，比城裏人都時髦。

  　　今天陸夏穿的衣服特別像現在流行的曉慶裝，可也隻是顏色搭配有些像，上麵的細節有很多不同，但是都一樣的漂亮。

  　　“你這一身也是學了曉慶衫嗎？真好看，可惜我還要上班，沒法去百貨商場去搶。”

  　　陸夏挑眉：“商場現在就已經開始賣曉慶衫了嗎？”

  　　“是啊，不過貨不多，還得排隊去搶呢！”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跟她的一樣，按照自己的身材特點和長相挑選相似的更好。否則大家都一樣，誰醜誰尷尬。”

  　　方寧聽這話覺得非常有道理，尤其看到陸夏這一身，非常的心動。

  　　相似又不一樣，趕了時髦，又更具有自己的特色。

  　　“你這一身哪裏買的？”

  　　“是我們自己做的，你要是想要，下次我給你帶。”

  　　“好啊！”方寧也沒多想，隻以為陸夏自己找裁縫做的。

  　　成衣有很多優點，可找裁縫量身定做，穿起來更合身。

  　　“這一套需要多少錢啊？”

  　　“你要買一整套需要18塊錢，這料子比較厚，所以比較貴。你如果買薄款的，需要8塊錢。”

  　　18塊錢比方寧半個月工資還多，她舍不得花錢買。

  　　可她摸了摸料子，確實很厚實，現在的天氣隻需要套個厚點的外套就行。

  　　像陸夏外頭套個毛呢外套就非常合適，整個人看著氣色又好又挺拔。

  　　“我想先看看薄款的。”

  　　方寧糾結半天還是下不了決心，薄款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所以也沒直接應下。

  　　“行，我到時候拿你的碼過來。”

  　　“你要是方便，厚的也拿過來吧，跟我一樣的碼就行。我有個朋友家裏比較寬裕，如果你來得比較早，她很可能會感興趣。”

  　　陸夏應下，並道：“你要是能幫我賣出去一件，我給你一塊錢的提成，如果你能賣出五件，我就白送你一件薄款的，賣出十件就送你一件厚款的。”

  　　“真的？！”

  　　“千真萬確，而且這些衣服都是不需要布票的。”

  　　方寧聽到這話更加心動了，陸夏說的價錢跟百貨商場差不多。

  　　可百貨商場的東西肯定要比陸夏不知道哪裏找來的有保障，若是有選擇，她是不會選陸夏帶過來的衣服。

  　　但是陸夏不要票，那就不一樣了。

  　　陸夏留下孟紅光的聯係方式，讓她如果有什麽事就去找孟紅光，他會通知自己。

  　　方寧歡喜應下，鄭重地收好孟紅光的聯係方式。

  　　現在跟從前不一樣了，方寧坐前台，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光靠她那點工資隻能餓不死，想要買喜歡的東西，手頭就很緊了。

  　　方寧喜歡打扮，看上很多漂亮裙子都舍不得買。

  　　要是能賺到外快，那就不一樣了。

  　　陸夏回來沒多久，陸東豐和陸東升兩兄弟也回來了。

  　　陸東豐非常的興奮，一回來就拉著陸夏說話。

  　　“省城真是太不一樣了，早就該過來看看了。”

  　　陸夏給他倒茶：“大哥，你現在有什麽計劃？”

  　　“三妹，我想養本地鴨，你看行不行？”

  　　陸夏很是詫異，她還以為陸東豐會去養良種鴨，畢竟能夠更快地看到效益。

  　　“大哥，你是怎麽想的？”

  　　“省城做生意的人多，能幹出來的，都得跟別家不一樣。咱們本地鴨味道好，而且我也養熟了，又有你兜底，我還怕什麽！”

  　　陸東豐在市場裏看到各種品種的家禽，售價千差萬別。

  　　他一路上都在盤算著，該怎麽做會比較好。

  　　最後，他覺得還是養本地鴨，他更熟悉的品種。

  　　“尤其嚐了普通鴨子做的鹹鴨蛋之後，我覺得還是本地鴨更好。”

  　　本地鴨鴨蛋用來做鹹雞蛋，裏麵能流油，味道香軟，蛋白送粥也不會鹹口。

  　　外頭賣的鹹鴨蛋卻是不行，蛋黃幹巴巴的，流油的也不香，蛋白鹹得下不去口。

  　　雖說這也和製作工藝有關，但是陸東豐瞧得出，跟鴨蛋本身質量關係更大。

  　　周小英廚藝隻算是一般，可做鹹鴨蛋那是一絕。

  　　他們要是養那麽多的鴨子，鴨蛋一定會非常多，都做成鹹鴨蛋，也是一項不錯的收入。

  　　在鴨子沒有出欄的時候，也能小賺一筆。

  　　陸夏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將袋子裏的書拿了出來。

  　　“哥，這是我從新華書店買的書，都是關於養鴨子的，你可以多看看。銷路方麵你也不用愁，我能幫你找到適合的買家。”

  　　陸東豐珍惜地捧著書，笑說：“沒想到我孩子都上學了，還要看書。”

  　　“你給孩子們做好榜樣，今後才能更好地學習。”

  　　“你說得對，我會仔細研究的。”

  　　“你要是遇到什麽不懂不會的，可以多跑跑獸醫站，給裏麵的人遞一包煙，收獲肯定不少。”

  　　陸東豐說完了事就離開了，走到門麵，一隻手擰著門把手，停在了原地：

  　　“三妹，謝謝你。”

  　　陸夏失笑：“我們兄妹之間說這些幹什麽。”

  　　“兄妹之間更該說，要不是你，咱們家今天也不會過上這麽好的日子，我也不敢冒這麽大的險。你是咱們家的大功臣，我們都會好好幹的，絕不會辜負你。”

  　　陸東豐說完，也不等陸夏反應，就轉身出了門。

  　　一直等到天黑時，陸國強一行人才回到招待所。

  　　陸夏他們兄妹三個一開始還等他們回來一塊去吃飯，後來看太晚了，肚子餓得不行隻能三人自己去找吃的。

  　　還好沒等他們，否則非餓死不可。

  　　明明是大冬天，幾個孩子腦門上都是汗。

  　　陸夏將已經睡著的陸滿滿抱過來，發現汗巾都換了兩條了。

  　　“你們去哪玩了？怎麽玩了一天？”

  　　一開始大家還不同意住在省城，這得多花錢啊。

  　　他們覺得瞧一眼就夠了，有啥好玩的。

  　　結果一個個玩得興起，回到招待所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小孩子就算了，幾個大人也是如此。

  　　周小英：“難怪大家都喜歡往大城市裏去，玩的東西就是多。哎喲，孟紅光和史亮兩個小夥子，真是太負責了。

  　　一路陪著我們吃陪著我們玩，別說小孩子了，我都不想回來了。”

  　　幾個孩子其實已經很困了，可精神依然亢奮，圍作一團，嘰嘰喳喳討論今天的事。

  　　“真這麽有趣？”

  　　“有！”

  　　幾個孩子齊齊高聲嚷道。

  　　得虧現在招待所裏沒什麽人，否則非要被人投訴不可。

  　　“要不明天再住一晚……”

  　　趙桂芬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太花錢了，太花錢了。”

  　　每次看到孟紅光掏錢，她眼皮一直在跳。

  　　陸國強：“家裏還有活，出來一天過過癮就行了。”

  　　幾個孩子雖然失望，卻也沒有鬧騰什麽，非常的懂事。

  　　陸夏也沒有勉強，現在的人都不習慣沒事也跑招待所裏住，覺得太過奢侈。

  　　等他們的房子修建好了，讓一家人過來好好玩也不遲。

  　　陸夏在家裏待到正月初十，就回縣城了。

  　　家裏地方太小，住著並不舒服。

  　　而且等年後，她就要駐紮在省城，得將縣城裏的事安排好。

  　　陸東升也跟著一塊走，冬子他們也在家裏待不住了。

  　　從前他們無人問津，現在成了香餑餑，過年期間都是在說對象，把他們煩得不行。

  　　陸穀雨：“有人給你們說媳婦，你們還不高興啊？”

  　　“那是給我們說對象嗎，分明就是看上夏姐了。”猴子吐槽道。

  　　陸夏和陸穀雨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穀雨：“你這是什麽話。”

  　　“話糙理不糙，跟我談對象，問得最多的卻是夏姐，更過分的是，還有人一直問升哥的情況，你說這讓我還有啥想法？”

  　　猴子鬱悶極了，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有姑娘看上就不錯了，可也不代表這麽羞辱人的。

  　　他好歹也是個男人，一直問他別的男人咋樣，他要是沒點脾氣就是個二百五了。

  　　更有過分的還問跟陸東升和陸夏幹活，是不是跟那些企業單位一樣，崗位是可以轉讓的。

  　　你說這……

  　　能不能含蓄一點，生怕他看上她或者他們女兒似的，故意說一些添堵的話。

  　　陸穀雨：“不能所有人都是這樣吧？就沒有瞧對眼的？”

  　　“有，可人家瞧不上我。”猴子深深歎一口氣。

  　　陸夏笑道：“不用急，你們現在最大的也才剛過19歲，現在男人結婚時間已經提高到22歲了，還有三年的時間才能正式結婚。

  　　不如現在好好賺錢，等結婚生子了，也不至於遇到點事就被擊垮。連老婆生孩子，都沒錢去醫院。”

  　　現在村裏不少產婦都是在村子裏讓接生婆接生的，不安全也不衛生。

  　　要是生產遇到什麽意外，都來不及救。

  　　女孩子們從小就經常聽到，哪個村哪個村生孩子沒了，又或者孩子剛生下來就沒了的事。

  　　“夏姐，我們聽你的。我們的錢除了交給家裏的，其他基本都存了死期。”

  　　陸夏想到以後的物價，“該用的還是得用。”

  　　一行人剛回到周家村，得到消息的周英子跑了過來。

  　　“夏姐，你可算回來了！”

  　　陸夏看到周英子黑眼圈重得跟熊貓一樣，麵色也十分憔悴，把她嚇了一跳。

  　　“英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過年期間還瘦了一大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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