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83年大年三十,早就得知中央台要播放聯歡晚會的人們，或是打開自家電視，或是吃完飯跑到別人家去看電視,全都非常期待這一檔節目。

  　　此時的娛樂活動非常少,大家都很喜歡這種文娛活動。

  　　春晚也沒有讓大家失望,看過節目的人就沒有一個說不好的，每一個節目都極為精彩和特別。

  　　往常的電視節目，包括新聞聯播為了避免出錯都是錄播的,這一屆春晚卻做了大膽的嚐試，做成了現場直播。

  　　而且還跟場外觀眾互動，觀眾想要看什麽節目可以打電話到電視台報節目,呼聲最高的就會邀請現場表演者表演。

  　　此舉更是增添了很多參與感,家裏沒電話的都會跑去找電話。

  　　整台節目看著都特別有趣和好笑,給喜氣洋洋的節日增添了更多的歡樂，每個看節目的人都眉開眼笑。

  　　各家各戶第二天都還在回味昨天晚上的晚會，細說裏麵的每個節目,連小孩子的話題都圍繞著春晚轉。

  　　“那個《吃雞》的節目真是太好笑了，以前沒看過這麽有趣的節目。聽說這個節目總理都看過，當時還誇了呢！”

  　　“《牧羊曲》可真好聽,怎麽聽都不膩。”

  　　“春晚上宣傳的那部新電影《武林誌》，我們一起去看看唄？”

  　　“……”

  　　年輕的女孩子們，聊著聊著最後都會聊到那位擔任主持人的女演員身上。

  　　“那一身可真是太漂亮了,我也好想買啊。”

  　　“是啊,大翻領，聯排扣,這也太時髦了,大紅色衣服在過年時候穿也喜慶。”

  　　“這大冬天的那麽穿,不得凍死？”

  　　“外頭套個大衣不就行了，而且等轉暖了還能繼續穿。”

  　　“不知道哪裏能買到這樣的衣服，不需要一模一樣，反正我們穿的也沒有她好看，差不多的也成啊。”

  　　“……”

  　　周英子天未亮就起來了，他們村裏有個習俗，若誰在大年初一挑到第一擔水，今年就會順順利利的。

  　　她昨天幾乎沒怎麽睡著過，可第二天依然非常亢奮。

  　　當她挑著水桶來到河邊，已經有不少人在那了。

  　　“英子！你快過來！”

  　　女孩子們一看到她，就連忙朝著她打招呼。

  　　周英子還沒走近，一個性急的女孩就已經嚷道：

  　　“英子，你之前做的那些衣服賣不賣啊？”

  　　村子裏原本隻有一戶人家有電視，可陸夏離開的時候，將電視留在村支書家裏，昨天播放晚會的時候，全群的男女老少都跑這兩家去看了。

  　　雖然都是黑白的，電視還特別小，可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也有不少姑娘跟周英子一樣，跑到隔壁村去看彩電電視了，她們更能真切感受到那裙子的好看，回來好一通描述。

  　　周英子做的衣服款式在尾牙宴上就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因為陸夏那天在酒席上就已經穿上了，還在村子裏晃悠了幾圈。

  　　雖然外頭套著毛呢外套，可她敞開著穿，依然能讓大家看得清楚。

  　　陸夏長得漂亮又能幹，每次出現都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因此女孩子們都記住了她的這一身衣服。

  　　剛看完大家隻覺得這一身很熟悉，而且由於大多數人看的是黑白電視，因此一時沒反應過來。

  　　今天一說，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為啥覺得眼熟，兩條裙子非常的相似！

  　　其實細節上差距很大，可依然能滿足大家要模仿的心。

  　　周英子麵露難色：“賣是要賣的，可是……”

  　　“別可是了！反正都要賣錢，不如就賣給我唄。”

  　　“夏姐不在，她沒說什麽時候可以對外賣。”

  　　“多少錢你知道的吧？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先給你三十塊錢，回頭她回來多退少補。反正早賣也是賣，晚賣也是賣，她不會說什麽的。”

  　　說話的女孩家裏是村裏有名的富戶，自從改革開放之後，他們家就有人跑到縣城做生意，村裏的小賣部也是他們開的，幾年下來賺了不少，有電視的就是他們家。

  　　周英子最後勉為其難地同意了，實際上心裏樂開了花。

  　　陸夏並沒有說不能賣，反而很早就已經定價了，她隻是不想表現出自己很急著要賣的樣子。

  　　果然，這麽拿喬後，反倒是讓更多女孩心動了。

  　　現在是不對外開賣的，也就意味著她們要是早早買了，就是最早一批穿上的！也就是整個縣裏最時髦的，城裏人都比不上她們。

  　　周家村距離南虹縣很近，因此逢年過節村裏人都喜歡往縣城裏跑。或是看電影，或是看那些雜耍。

  　　每次逢年過節，縣裏的活動要比村子裏多得多。

  　　這個時候女孩子們都會爭奇鬥豔，希望自己是最靚麗的那一個，很多親事都是這個時候趁機相看的。

  　　大年初一，周英子就已經賣掉了五條裙子，有些還是隔壁村慕名而來的人買的。

  　　此時大家並不在意穿了同款，反倒覺得大家都有，我沒有就落伍了的想法。

  　　等到初三的時候，不僅是附近村子，連縣城裏都有一些姑娘知道周英子這裏有劉演員同款。

  　　雖說不完全一樣，可同樣的漂亮和特別。

  　　光這三天周英子就賣掉了二十二條裙子，而且隨著知名度打出去，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周英子在初四的時候再也按捺不住，在過年期間就要開工了。

  　　她的兩位嫂子連娘家都不願回了，也要一塊兒幫忙，其他人也是如此。

  　　依照這個形勢，這陣風肯定會吹很久。

  　　這套裙子春天初夏都能穿，也就意味著能賣很長時間。

  　　而且若是把上衣的料子改成比較薄的，做成短袖，夏天也好賣的！

  　　陸夏設計的原版隻有一條，周英子隻考慮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對裙子進行改製，讓衣服更接近劉演員的版本。

  　　陸夏版的隻是顏色相近，款式還是差很多的，雖然也同樣漂亮，可很多人還是覺得差了那麽點意思。

  　　周英子現在已經做熟了，因此改版也沒有花費太多工夫。

  　　完成後，她並沒有立刻安排大家製作新款，而是拿到了老師傅那裏。

  　　“張爺爺，你看了春晚了嗎？你看我這身衣服做得怎麽樣？是不是跟電視裏的主持人穿的一模一樣？有沒有哪裏出了錯？”

  　　老張頭看都沒看一眼，“別人家的東西你也拿來用，不問自取實則偷。”

  　　周英子愣住了，她早就料到老張頭會批評她，卻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可，可是大家都這樣做的啊。”

  　　她們店裏的衣服比較貴，有些人買不起就看著樣子讓裁縫幫著做。

  　　老張頭瞥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喝著小酒吃著小菜，不再搭理她。

  　　周英子心裏忐忑，老張頭的態度讓她不敢下手。

  　　“英子，咱們今天就都做新的樣式？”

  　　大嫂看到她回來，連忙上前問道。

  　　這些天裙子的受歡迎她們都看到了，更有激情去做事，賣得多她們就能做得多，也就能賺得多。

  　　現在還做出了劉演員同款，肯定會比之前的更加好賣！

  　　周英子搖了搖頭，“還是繼續做夏姐設計的那套吧。”

  　　“啊，為什麽啊？現在大家都想要劉演員同款。”

  　　周英子沒解釋，她也不明白為啥學著做就變成了偷。

  　　衣服不都是這樣的嗎，有個新樣子出來了，大家都會爭相模仿。

  　　不過她是個聽話的，老張頭教了她那麽多東西，既然老爺子不喜歡這樣的做法，那她不做就是。

  　　反正現在做的也很好賣，不一定非要同款。

  　　大嫂知道現在周英子不一樣了，雖然不理解卻也沒有說什麽，反正不管什麽款式她都能拿錢，做老款還更熟悉更快呢。

  　　正在給自己放大假的陸夏，並不知道周英子已經自行開工，並且賣掉了不少裙子。

  　　她現在完全不去想工作上的事，每天跟個孩子王一樣帶著一群孩子一塊玩，每天屁股後麵都是一長串。

  　　村裏的孩子都知道她是個大方的，隻要跟著她不哭鬧不打架，就會有糖吃。

  　　陸夏還知道很多有趣的遊戲，比如那什麽你比劃我猜的遊戲，可把大家給樂壞了。

  　　每個上去表演的人都跟猴子一樣，各種動作表情，有時候還忍不住直接說了答案。

  　　而猜的人則像傻子一樣，大家都看出來了，偏偏他看不出來。

  　　然後最神奇的是，自己沒玩的時候，覺得那些題目特別容易，可等到自己上場了就怎麽都猜不對。

  　　陸夏手裏還有很多煙花，大白天的放煙花其實瞧不出效果，可大家並不在意，有得玩就行！

  　　有的孩子調皮，用陸夏發的火柴炮去炸牛糞，而且還來不及跑，結果一身新衣服上都是牛糞，被父母混合雙打。

  　　陸夏看到熊孩子被揍，樂得哈哈笑，懷裏的陸滿滿不知道為什麽可看到自己媽媽笑得這麽開心，也跟著一塊樂。

  　　陸滿滿現在長得特別可愛，小臉跟紅蘋果一樣，一雙大大的葡萄眼，撲扇撲扇的，能把人給看化了。

  　　就算是不喜歡女孩的人瞧見，也得誇讚一句，有這麽個女兒真是瞧著都讓人開心。

  　　陸夏滿村子亂跑不僅是為了尋樂子，也是為了躲人。

  　　過年是走親訪友的節日，很多人都喜歡往他們家跑，每天都熱鬧得不行，瓜子皮都堆成山了。

  　　很多人平時不好意思上門打擾，現在趁著過年都湧過來了。

  　　不管說什麽，最終話題總是離不開招工和說親。

  　　陸夏哪裏耐煩大過年的說這些，幹脆就跑出去玩了。

  　　每天屁股後麵一群小屁孩嘰嘰喳喳鬧著，有的人想要攔著她說事都不行。

  　　小孩子們可沒有那眼力見兒，過年時也更加放肆。

  　　隻知道陸夏要跟他們一塊玩，誰過來攔都不好使，毫不客氣地把人給趕走。

  　　“這些大嬸也真是的，我才多大啊就給我說對象了。”陸東升第無數次抱怨道。

  　　陸夏為人厲害，能掙錢長得還特別漂亮，可女人厲害往往會成為相親市場中的劣勢。

  　　尤其她還離過婚有個孩子，偏偏不會因此降低要求，因此有很多人雖然眼饞她的能幹，卻也不敢靠近。

  　　擔心這樣的媳婦要是娶回家，到時候家裏就不知道是誰說的算了，興許自家孩子跟上門女婿差不多。

  　　有點出息的都不樂意被女方壓一頭，有那沒出息的想當上門女婿，別說陸夏連趙桂芬都不瞧一眼。

  　　以前還會在背地裏說陸夏再能幹怎麽樣，還不是沒個男人，有人要就不錯了。

  　　可之前有一次招工，原本陸家有意向招村裏一個男的，結果有人告狀說他們家在背後說陸夏的壞話。

  　　哪怕跟那男的無關，依然毫不猶豫放棄了這個人。

  　　當時這家人就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其他人也引以為戒，過年時候這家人更是恨得牙都快磨平了。

  　　過年時那些在外頭給陸夏打工的人都回來了，所有人都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一看那模樣就知道每天日子過得有多好。

  　　一問，竟然每天都有一頓葷腥的！

  　　這就算了，過年每個人回家手裏至少能有好幾百塊錢，多的都是上千的！

  　　溝子屯出去打工的人不多，可他們村上還是有不少的，大家基本拐個彎就是親戚，因此都知道大概情況。

  　　別說上千了，能順利拿到工錢都不錯了！

  　　現在外頭工程確實很多，尤其省城離他們村比較近，腦子靈活的就跑到省城去了。

  　　現在在工地裏幹活都不是按照每個月發錢的，都也會壓一半的工錢，擔心工人們中途跑掉。

  　　有些工地心黑的，連一半工錢都不發，要等到年底才一塊發。

  　　平常大家都在工地裏吃飯，因此沒拿到錢也還能繼續過下去。

  　　大家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就等著年底發工錢，結果不少人還拿不到說好的一半工錢！

  　　這就算了，好歹是拿到了一些錢的。

  　　還有的工頭直接跑路了，一分血汗錢都沒拿到，想要找人都找不著。

  　　那些材料商都被這些人坑得血本無歸，更別提他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外鄉人。

  　　有些工地人是沒跑，可那就跟□□一樣，你要敢討工錢，直接叫人胖揍一頓，讓人有苦難言。

  　　陸東升當時聽到就問咋不去公安局報案。

  　　得到的結果令人很是憤怒，要麽是拿這些人沒辦法，要麽管轄的公安局工作人員被打了招呼，管不得。

  　　這麽對比之下，陸夏招工待遇簡直好得沒邊了，甚至比捧國家飯的誘惑力都大。

  　　因此現在誰還敢在外頭說三道四？都恨不得把陸夏給供起來了。

  　　村子裏東頭有個人放個屁，西頭的人過不了一個小時就能知道，根本藏不住秘密。

  　　趙桂芬聽這話不樂意了：“村子裏的人跟你這樣大的，早就開始說親了。和你一樣大的狗子，孩子都有了。”

  　　陸東升：“媽，他還沒到結婚年紀，這是違法。那媳婦都沒滿18歲吧？真是太齷齪了。”

  　　“呸！有本事你把這話跟你爸說說，我當初十六歲就嫁給你爸了。”

  　　陸東升打著哈哈，“那時候和現在能一樣嗎，媽，你以後別操心這事，等我年紀到了肯定會給你帶回一個勤快漂亮的好媳婦。”

  　　“我要是等你開竅，得等到什麽時候去。現在就得看看，否則好的都被別人給挑走了。”

  　　趙桂芬現在不怎麽管陸夏的親事了，可陸東升的親事她一定得盯緊了。

  　　現在瞧上他們家陸東升的人家很多，越是這樣就越得謹慎。

  　　他們家現在日子過得好，要是娶回一個攪事精，那可得後悔死了。

  　　人窮容易出矛盾，人富了同樣也會因為利益糾紛鬧出事。

  　　陸夏見她媽想得清楚，不會胡亂定親，所以也沒有幹涉。

  　　陸東升心中不滿，看到小弟陸東傑在一旁吃吃的笑，將他一把摟過來，揉搓他的頭發，把人弄成雞窩頭這才送開。

  　　“你還好意思笑，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很快就輪到你了。”

  　　陸東傑毫不在意：“我要是能考上中專或者大學，媽就不會管我了。”

  　　考上中專或大學就是要吃公家飯的，就不一定在村子裏找對象了，而且談對象的時間也可以往後推很多。

  　　陸東升聽這話也沒了氣，期盼道：

  　　“這次你考得不錯，興許真的能成為咱們家第一個捧上公家飯的！”

  　　他現在雖然掙錢了，可依然覺得公家飯很香。

  　　陸東傑這次期末考試直接衝到了全年級前三十名，他之前考進去的時候是在兩百多名，進步可謂迅速。

  　　老師說他還有進步的空間，還誇他不愧是陸夏的弟弟，一家子都聰明。

  　　陸東傑對老師誇自己像三姐，心裏那叫個美，他覺得就沒有比她三姐更聰明的人了。

  　　他這次能跟大家拉開距離，主要是英語學得好。

  　　陸夏雖然很少能親自輔導他，卻將高中英語課本幫他梳理了一遍，將重點難點疑點都標注了下來，還教他一些學習小技巧。

  　　陸夏還給他買了個收音機，每天早上他都會用收音機聽英語節目，訓練自己的聽力。

  　　再加上之前陸夏捐贈了那麽多的學習資料，老師對他的態度更是極為熱情，對他的幫助非常大。

  　　陸東傑這成績讓趙桂芬和陸國強非常的高興，聽說能進三十名，隻要不出意外，一隻腳就已經踏入中專或者大學的大門了。

  　　陸東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比他自己的成績，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

  　　“三姐，你複習得怎麽樣？”

  　　陸家其他人不解：“你三姐要複習什麽？”

  　　“三姐沒跟你們說嗎？校長說可以給她開個特例，隻要通過考試就能獲得高中畢業證。”

  　　這消息一出，大家更高興了，這是他們一家子最大的遺憾。

  　　雖然不能考中專或大學，可有個高中畢業證也成啊。

  　　“放心吧，我肯定能通過考試的。”

  　　“真好啊，要是能跟東傑一樣考大學就更好了。”趙桂芬忍不住感歎。

  　　大家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陸夏。

  　　趙桂芬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心裏很是懊惱，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陸夏不在意笑道：“我以後會有機會拿到大學文憑的，我可以參加自考，就沒有那麽多限製了。”

  　　“啊，還能這樣？”

  　　“看情況這兩年應該就會有了，現在還在試點。”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陸家人都為陸夏感到高興，他們家現在變好了，尤其是陸夏現在特別地有出息，可心中還是有很多的遺憾，這種遺憾是金錢沒法彌補的。

  　　這時，院子外頭這時傳來嚎啕大哭聲，隱約還能聽到謾罵聲。

  　　一家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這是出了什麽事？

  　　聽了幾句，大家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陸東升：“我怎麽聽著話裏有三姐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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