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陸東升和陸夏正在考慮,怎麽將陸穀雨一家人忽悠到城裏，另一頭，陸穀雨那邊也有自己的打算。

  　　陸穀雨在家門口切剁豬草,就看到丈夫沉著臉回來了。

  　　“咋回事？你不是去跟人準備後天宴席上的食材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陸穀雨感覺不對勁,連忙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

  　　“我不用去幹這活了。”

  　　看著妻子，張強說不出的愧疚。

  　　“啥？！”陸穀雨慌了，“不是之前都說好了嗎,怎麽突然就變卦了！那家人孩子滿月不辦酒了？”

  　　村裏辦宴席都是要提前請廚師的，這樣彼此才能排開時間，廚師還能早做準備。

  　　雖說村裏辦宴席基本都是那幾道菜,可有些作料還是得提前準備。

  　　一般來說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取消酒席,這不吉利,而且一般早早就已經通知客人那天過來。

  　　現在時間都快到了，若是臨時取消，很可能讓遠在外地的人沒那麽快得到消息白跑一趟。

  　　“滿月酒還在辦。”

  　　張強將陸穀雨手裏的菜刀拿了過來,坐在小凳子上切煮菜。

  　　一刀一刀非常地用力。

  　　陸穀雨一聽臉色十分難看：“他們怎麽能這樣，都已經說好了，咋能臨時變卦呢！為了他們這頓滿月酒,我們還把外頭的酒席給推了。不行，我得找他們說理去！”

  　　張強將陸穀雨攔住，“算了。”

  　　“這怎麽能算了呢,咱們還等著這筆錢呢！明年寶金和寶鑫就要上小學了,正急著要錢呢。咱們家那點地交了公糧吃飯都不夠，根本沒法拿去賣錢。

  　　要是他不想要咱們,他早點說啊,我們就不會把外頭的酒席給推了。現在兩頭空,這是要坑死我們啊！”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我打算過兩天就去城裏看看。我有手藝，也有一把子力氣，肯定能找到活幹的，到時候就不愁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娘家看看現在啥樣了嗎，正好咱們一塊去，你也帶孩子回去瞧瞧，他們都快忘了姥姥家在哪裏了，尤其是寶兒，上次去的時候走路還不穩呢。”

  　　陸穀雨惱怒，聽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張強！你給我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張強苦笑，他難以啟齒，可看到妻子的樣子，知道要是說不清楚，她肯定會跑人家家去問清楚。

  　　“我媽不知道哪裏聽到消息，就去隔壁村找那戶人家，說我大哥那天有空，讓我大哥去掌勺。”

  　　他們雖然已經分家，可外人看來還是一家。

  　　哪怕當初分家的時候鬧得厲害，可總覺得打斷骨頭連著筋，不管怎麽著都還是一家人，誰家沒有打打鬧鬧過，後來還是親兄弟。

  　　外村的人又不那麽了解，看老太太專門跑過來說這件事，那家人看老太太都出麵了，換人就換人唄。

  　　張家老大的名聲更響，大家都覺得老爺子的廚藝傳給了長子，張強一直沒什麽名氣，請老大掌勺肯定更有麵子。

  　　當初會請張強，也是親戚瘋狂推薦，說張強廚藝好，手腳勤快愛幹淨還不會貪主人東西，那家人抹不開麵子才去邀請的。

  　　現在是他們家自己要求換人，那就怨不得他了。

  　　如果是張老大自己上門說，還不一定答應，畢竟他們都已經分家了。

  　　可現在是老太太，張強的媽媽過來說，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兄弟關係差不往來可以，可自己媽肯定不能斷絕關係吧？

  　　陸穀雨心裏湧起一團火，整張臉都憋得通紅，氣得直在原地轉圈。

  　　“他們怎麽能這樣！這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們家死嗎！”

  　　張強連忙站起來安慰，陸穀雨卻盯上了簸箕裏的菜刀，眼睛通紅，直接抓起菜刀就要往屋外跑。

  　　張強嚇得將陸穀雨給抱住，不讓她跑出去。

  　　“穀雨，你別這樣，你想想孩子啊。要是出事了，孩子可怎麽辦啊！”

  　　“他們太欺負人了！有這樣辦事的嗎，你就是外頭撿來的，也不能這樣對待你！”

  　　“都是我的錯，穀雨，我會去找他們要說法的，你別這樣。”

  　　陸穀雨冷笑：“你能要回什麽說法？你要是說話有用，咱們家至於變成這樣嗎！張強，我跟你過苦日子我沒有怨言，可不帶讓你們家這麽欺負人的啊。

  　　我們家現在都什麽樣子了，好不容易有人介紹了這麽一份活，我禮物都送出去了多少，結果臨了，竟然被自家人搶了生意了！

  　　這放在哪裏都說不過去，換做別家早就幹架了，這麽搶生意的那些人也甭想再接活。可就因為你們都姓張，咱們家隻能吃這啞巴虧，憑什麽啊！”

  　　陸穀雨想到這些年受的委屈，忍不住哭了起來。

  　　張強心裏也難受得不行，“是我對不住你，你別生氣。”

  　　“媽媽爸爸，你們在幹什麽？”綁著兩個小辮子的張寶兒從屋子裏走出來，一臉好奇。

  　　陸穀雨一聽女兒的聲音，瞬間冷靜下來，掙紮著讓張強放開手。

  　　在孩子麵前，張強也不敢做出格動作，看陸穀雨沒有之前的激動就鬆開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陸穀雨，生怕她還想舉著刀跑出去。

  　　他也嚐試將刀拿走，可陸穀雨直接用手肘推開他。

  　　張強也不敢搶，怕傷了彼此。

  　　陸穀雨被女兒打斷，那口氣也泄了，努力扯出一抹笑：

  　　“寶兒，你醒來啦，爸媽正在鬧著玩呢。你去洗把臉，一會我給你泡麥乳精。”

  　　“媽媽，我想吃一顆大白兔可以嗎？”

  　　“等你兩個哥哥回來再給你大白兔，乖，先去洗把臉。”

  　　麥乳精是陸東升寄過來的，陸穀雨得知陸東升在南虹縣裏找到活幹，所以有錢買這些東西。

  　　雖然嘴裏埋怨陸東升亂花錢，東西那麽多郵費都得多少錢，可心裏很是高興。

  　　還能記得給她帶東西，說明家裏現在已經逐漸好轉，不像之前一樣緊巴巴的。

  　　村裏經常有風言風語說她嫁這麽遠，還不忘補貼娘家，婆家都要被掏空了，說她的娘家就是一群吸血鬼。

  　　這一回把所有人的嘴都給堵住了，麥乳精、大白兔等東西放在村子裏絕對是稀罕物，貴不說還很難買到。

  　　陸家人竟然這麽大手筆，著實令人驚訝。

  　　村子裏的人也知道陸穀雨家以前確實不錯，可後來不是出事了就破敗了嗎。

  　　陸穀雨還拿錢回家，鬧得張家因為這件事徹底崩了，所以才會分家。

  　　正因為那些錢，他們這一房分家的時候，都沒有分到什麽東西。

  　　陸穀雨說那是她當初嫁妝錢和這些年攢的，可張家人不管，就覺得這個兒媳婦有外心，從家裏撈錢貼補娘家。

  　　老太太還有幾個妯娌都鬧得不行，最後以分家告終。

  　　這些事陸穀雨不敢跟家人提，生怕娘家人覺得是自己害了他們一家。

  　　實際上是一家人早就有芥蒂，不過是趁著這個機會把他們這一房轟出來罷了。

  　　即便沒有這事，分家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老太太還在世，她掌控全家的東西，她這麽分誰也不能說什麽。

  　　她一直不喜歡張強這個兒子，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還收斂點，去世之後就完全不加遮掩了。

  　　否則娘家出了這樣的事，放在哪裏出嫁女兒回家搭把手都是理所當然的，厚道的親家一般都會上門搭把手。

  　　這是救急，是人命，況且人家也沒說不還。

  　　要是陸穀雨眼睜睜看著家裏遭難無動於衷，那才是真的涼薄。

  　　老太太得知陸穀雨娘家人竟然寄來這麽多好東西，就打起了主意。

  　　要是態度軟和一點，給些東西給老太太當做是孝敬也不是不可以，可她一副趾高氣揚，好像欠了他們的東西似的，那可就拉倒吧。

  　　陸穀雨可還記得當初分家的仇呢，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要不是她見鬧大，讓人叫來公安，他們當初隻會更慘。

  　　分家時就說好的，每年給一百斤米給老太太當養老，其他都不用再管，生老病死都跟他們這房無關。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陸穀雨可記著呢。

  　　因為拿不到東西，那幾家人那叫個眼紅，這些好東西拿去送禮得多有麵子啊！

  　　看著孫子們哭著喊著要糖吃，老太太恨得不行，沒少在房裏罵張強不孝順。

  　　這不，現在就報複回來了。

  　　陸穀雨不再理會張強，走進屋裏給張寶兒衝麥乳精。

  　　自從有了這些東西看，家裏孩子氣色都好了不少。

  　　陸穀雨這時候特別想家，想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寄來這麽多東西。

  　　每一樣都是最好最貴的，連村子裏最有錢的村支書家裏，一次性也不會買這麽多。

  　　不算郵費，這些東西都得值好幾十塊錢呢，哪怕以前家裏沒出事，也經不起這麽造作的啊。

  　　女人出嫁才知道，最好的日子是在家裏當姑娘的時候。

  　　結婚之後，一地雞毛，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

  　　陸穀雨都已經算是命好的了，至少丈夫體貼人，雖說有些老實過頭，經常被欺負，可對她對孩子們都是好的。

  　　她任性沒有分給他媽他兄弟家一顆糖，他也沒吭聲，說那是他娘家寄來的，她想怎麽處理都行。

  　　當時張強還被老太太叫過去劈頭蓋臉罵了一通，身上還挨了打，他回來也壓根不提這事。

  　　陸穀雨對張強這個態度還是很滿意的，要是他也拎不清，就知道往那邊補貼，這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

  　　什麽事都講究有來有往，那邊家啥都沒給過他們，就想要他們的東西，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想到這些，陸穀雨心裏那口氣也漸漸平順了。

  　　“張強。”

  　　“啥事啊？”

  　　張強聽到陸穀雨叫他，連忙放下手裏的菜刀，著急忙慌地跑到她麵前。

  　　看到丈夫小心翼翼的模樣，陸穀雨也氣不起來了。

  　　這件事也不能怪他，老太太仗著自己生了張強作妖，在鄉下地方你還真沒啥辦法，一個孝字壓死人。

  　　張強也是受害者，心裏隻怕更難過。

  　　陸穀雨私底下還偷偷跟人問過，張強是不是撿來的，結果發現並不是，老太太隻是單純不喜歡這個兒子。

  　　追其原因，大約是因為張強是奶奶帶大的，從小就很親近奶奶。

  　　老太太跟婆婆關係處得非常差，大約是恨屋及烏吧。

  　　“東升之前捎信回來，說他和我三妹在縣裏都找到活幹。看他們寄回來的東西，那活應該能掙不少，在縣裏也紮下了根。我在想，咱們要是出去看看，要是他們能幫咱們找到活幹，以後就不回村子了。”

  　　張強愣住了，他是想趁著農閑時候出去找活幹，可也沒想著一直待在外頭啊。

  　　他是個農民，不種地怎麽行。

  　　“可地怎麽辦啊？咱們每年還要交公糧。”

  　　“咱們先去看看情況，要是能找到活，算下來比種地劃算，就不回來了。地可以借給給別人種，隻需要幫我們交公糧就行。”

  　　陸穀雨滿臉疲憊，她不想再這麽耗下去了。

  　　就算跟那家人吵架吵贏了又有什麽用？他們不會長記性，下次還會幹出這種事。

  　　一個村子就那麽大，繞都繞不開。

  　　他們一家日子能不能好過，就靠張強那手藝補貼，地裏隻能混口飯吃，根本不能指望其他。

  　　現在這副樣子，哪裏還會有機會？

  　　十裏八鄉辦酒席的數量本就有限，公平競爭一年也賺不到幾個錢，現在還出現這樣的情況。

  　　陸穀雨覺得，自家男人的手藝是沒得說的，絕對比幾個兄弟要好，隻是苦於沒有什麽機會展示。

  　　城裏人要比鄉下人有錢多了，他們更舍得吃，興許那裏能讓丈夫施展開。

  　　陸東升跑出去找活幹，才多久就能掙不少，讓陸穀雨也動起了心思。

  　　張強本就打算出去打打零工的，想了一會就答應了。

  　　他的妻子比他厲害也比他頭腦清楚，她覺得好的肯定沒錯。

  　　另一頭，陸夏看陸東升沉迷聽歌不可自拔，自打開始聽歌嘴裏就一直在哼哼，心裏也起了一個主意。

  　　陸夏去找孟紅光，詢問他能不能買到更多的磁帶，如果進貨進得比較多，能不能更便宜。

  　　孟紅光：“你要這麽多磁帶幹什麽？是要開音像店嗎？”

  　　現在的磁帶非常的昂貴，一盤磁帶基本都是五塊錢左右，港台那邊傳來的原版磁帶能賣到十塊錢以上，還有價無市，翻錄的也能賣五六塊錢。

  　　“不是，我有別的用處。你幫我找最近流行的，年輕人最喜歡的，鄧麗君的就算了。”

  　　孟紅光瞪眼，一臉不可思議：“啊，你不喜歡鄧麗君的歌曲嗎？”

  　　“我自己喜歡聽，可她的歌曲是被封殺的，我不好頂風作案。”

  　　“這倒也是。”

  　　大家雖然都愛聽鄧麗君，卻不敢放台麵上說。

  　　“現在大家最喜歡聽《軍港之夜》，還有《請到天涯海角來》，我給找這兩首歌的磁帶？”

  　　這兩首是有別於從前民族和美聲唱法的通俗歌曲，雖然遭來很多非議，可架不住它們被群眾喜歡和傳唱。

  　　“行，你看著辦，就要那種時髦的新歌，要是有港台那邊過來的更好。”

  　　“你要多少盤啊？”

  　　陸夏想了想：“你能給我找到一百盤嗎？”

  　　孟紅光驚愣：“這麽多？你真不是要開音像店？”

  　　“不是，你幫我找就是了。”

  　　“我想想辦法吧，我記得史亮有個親戚好像就在搞音像店，可能有這方麵的貨源。”

  　　“你要是能找到，就給我盡快發貨過來。”

  　　孟紅光覺得這並不是難事：“沒問題，要是實在找不到原版，翻錄就行。”

  　　現在並沒有版權意識，很多人都喜歡翻錄磁帶。

  　　“你還是幫我找正版的吧，盜版跟原版就不是一回事。”

  　　孟紅光以為陸夏是嫌棄翻版音質不好，點頭答應了。

  　　回去時，陸東升不解問道：“姐，你買這麽多磁帶幹什麽？”

  　　“到時候搞活動用。”

  　　“你想用磁帶當贈品？”

  　　陸夏笑道：“答對了，回頭給你加個雞腿。”

  　　辦完這些事，兩人抗著電視機和收音機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家了。

  　　兩人是從滑索那回去的，將電視機和收音機捆起來溜索道時，兩人都深吸一口氣，直到看到東西成功滑到終點，這才吐出氣來。

  　　陸東升一路騷包地外放著音樂，山林裏沒有什麽人，十分的安靜，悅耳的歌聲蕩漾在林間。

  　　大老遠，就有人聽到這邊的動靜。

  　　當陸東升這個樣子進村的時候，直接轟動了。

  　　這可是錄音機啊！還是雙喇叭的，他們大隊裏一台都沒有，整個村用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大家紛紛圍了過來，然後更加震驚了。

  　　他們看到了什麽？！陸東升背後背著的那個大紙箱上麵印著……印著電視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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