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自取滅亡
作者:惜梧      更新:2022-07-26 09:31      字數:6546
  第010章 自取滅亡

  “駱禦醫,好久不見了。”

  這聲音,聽來溫雅低沉,卻像把小鼓槌般咚咚的捶著駱宇的心房,腦袋於那一刻轟然空白。

  他猛地停住了腳步,抬起頭,待看到攔在眼前的人時,眼眸裏的光倏然亮起,又突兀暗下,眉頭隨之打了結,毫不掩飾的疑惑。

  卻見此人著一身黑衣,渾身上下不見一絲佩飾。那黑色,暗沉無光,一眼掃過,胸腔裏卻似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呼吸間胸脯劇烈起伏著,說不出的壓抑和難受。

  那張臉,像是不能見天日,用一銀灰色麵具覆住,露一雙眸子,深邃幽黑,如劍似澗,滿含精光,教人不容小覷。

  正常來說,被他這麽盯著,是個人都會覺得如坐針氈,心不靜神不寧之下,很容易被那淩厲的目光迫得狼狽逃竄,隨之原形畢露。

  不想,駱宇卻沒有表現出如此“正常”的反應。

  除了心中戒備增濃,他卻是不畏不懼的迎上那人的視線,腦海裏的思緒慢慢梳理解析,露出它本該有的輪廓。

  在突然想通的那一瞬間,他的眸光倏地變冷,恍若藏著千萬年的寒冰,此刻堆砌出冰雕雪山的模樣,以龐然之姿,朝麵具之人冷冷砸下。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躲避。

  他不怕這個人。

  駱宇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這句話,片刻後,莫名的厭惡由心而生,後退一步,眼睛裏滿含戒備,唇瓣輕啟,“閣下是何許人也?大路朝天,閣下卻攔住了我的路,莫不是當我好欺負?”

  那黑衣麵具人眼裏劃過一絲詫異,不過轉瞬即逝,深邃如海的眸光裏找尋不到一絲一毫的波動情緒,宛若死水般,沉寂中自有一股頹喪。

  聽到這番話,便知駱宇出口指責譏諷的意思,他也不惱,輕笑了聲,溫雅低沉的聲音裏還帶著淺淺的笑意,聽得駱宇直皺眉頭,“駱禦醫,這才過了多久,你竟然把我給忘了!”

  卻不直言兩人的種種過往。

  抑或是,恩怨糾葛。

  駱宇微訝,又重新審視了下,確定過去的二十幾年裏,從未見過此人。又聽他言辭近乎親和隨意,狐疑之餘,防備叢生,扯了扯嘴角,譏諷道:“閣下莫不是腦子壞了?我可不記得,何時見過你。又何來‘忘了’這一說?”

  他頗是嗤之以鼻,搖搖頭,冷嗤了一聲,繞過攔阻在麵前的挺拔身影,足下步子飛快邁出。

  那人也不攔他,在擦肩而過時,忽然嗤笑,“駱禦醫,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你在東梁國皇宮裏殺死了好幾人,如今卻是想要掩埋事實麽?”

  駱宇猛地刹住腳步,轉過身,死死的盯著他。

  許是他停得過於突然,且轉身的幅度過大,身形竟微微搖晃著,仿若未站穩般,下一刻便會倒地而去。

  縱然沒站穩,他也沒在意,一門心思都撲在了麵前此人的話中,腦海裏早已掀起一陣狂風暴雨。

  當初,在東梁國皇宮時,他一直都跟隨在段天諶身旁,唯一單獨行動,還是那永生難忘的一次。

  他本以為,這些事兒,再也無人知曉,而今此人卻當著他的麵兒說了出來,莫不是窺探到了什麽隱秘?

  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

  “閣下何必故弄玄虛?”他袖中的手蜷了蜷,僵硬的神色微緩,扯了扯嘴角,冷嘲熱諷道,“東梁國皇宮裏,我何曾殺過人?你想要汙蔑人,大可不必如此!”

  豈料,此人仰首輕笑,雪後澄澈清亮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眸光裏,愈發加深了那抹深邃幽黑,宛若漩渦吸附人的心魂,教人無處遁形。

  片刻後,他笑聲方止,斜乜了下駱宇,搖搖頭,語氣裏莫名帶了惋惜,“駱禦醫,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東梁國皇宮裏,你到底有沒有殺過人,你知,我知,何必在此裝傻充愣?”

  駱宇冷笑不語。

  就算是裝傻充愣,那便如何?

  無論如何,此事都不會認下。再者,此人能夠將此事攤到他麵前,肯定有所要求,他若堅持不認下,說不定還可以掌握主動,留有一線餘地。

  見他沉默,那人也不著急,就連眼裏也不見絲毫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一般。

  “駱禦醫,你可以不認下此事,可當初映雪公主所遭遇的事兒,你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麽?”

  駱宇臉色遽變,指關節咯吱作響,顯然怒極。

  “你在威脅我?”他性感的薄唇緊抿成一線,冷冷質問。

  那人點點頭,語氣是漫不經心的,“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在威脅你!你說,若是世人知道了那些經過,對映雪公主來說,會有多大的影響呢!如今想想,都覺得很期待……”

  駱宇眼眸裏瞬間掀起狂風暴雨,大步上前,竟不管不顧的揪起那人的黑色衣襟,整張臉緊繃著,惡狼般死死盯著他,“我不知道你是誰,可你若想要那麽做,大可試試。”

  那人冷眼看著,從那雙冷寒犀利的眸子中,可以知道此言非虛。

  可不知為何,看到駱宇表出的態度,他竟是莫名想笑,而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低沉的笑聲自喉間溢出,似嘲諷這番話的蒼白無力不自量力,“我當然可以試試。不過,你忍心麽?”

  他的臉微微偏著,縱無法窺見全貌,那銀色麵具反射出來的光,卻像是在雪裏浸泡過,冰冷徹骨,雪亮犀利,險刃般射入眼睛,無端的難受刺目。

  駱宇眸光微凜,心中極其不舒服,就連揪著衣襟的手也隨之緊了幾分,指關節微微泛白,足可見她濃盛的怒氣。

  甚至是,恨意。

  活了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哪一刻會比此刻更想動手殺人。

  眼前這個人,卻是輕易捏住了他的軟肋,就連言行舉止都表現得如此肆無忌憚。

  他忽然間有些恍惚。

  恍惚記得,當年他也曾如此瀟灑過。

  可誰又曾想,風水輪流轉,而今竟也會落到如此境地。

  上天果真是看不得他的做派,特意派人來褫奪他無所顧忌的資本了麽?

  可為何不早點出現,偏偏選在了如此特殊而關鍵的時刻,讓他應付起來都頗是手忙腳亂!

  思緒百轉千回,也不過是一瞬間,他散漫的眸光漸漸凝聚成團團火焰,似熊焰熾膚般,想要將麵前這個人燒得體無完膚。

  腦海裏回蕩著那一句“你忍心麽”,他指尖顫了顫,深深的無力感漫天席卷而來,冰冷的感知如潮水般幾欲將他淹沒。

  眼前便是銀麵反光的冰湖,他卻突然站在了一處冰窟裏,身遭皆是淩厲的冰晶,棱角尖銳,冷入骨髓,稍微一動,細微的疼痛便會被放大到千萬倍,一點一點啃咬著他的四肢百骸。

  捫心自問,他忍心麽?

  半晌,他苦笑。

  若真是忍心,他就不會做那麽多事兒,承擔那麽多本不該屬於他的責任。常言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而他也早知道,當初違心隱瞞,此生便再也沒有重新選擇後退的機會了。

  可他不後悔。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努力學著做一件事兒,那就是不後悔。十幾二十多年裏,有過表裏不一,也有過膽怯懦弱,無論是已做的,還是未做的,卻從來沒有過後悔。

  此前,在禦龍殿偏殿內,被人逼問時,他才能如此坦蕩的承擔起那些莫須有的責任,了了諶王妃的心事,也將他心儀的女子推入了萬丈深淵裏。

  可諶王妃跟他說,那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嗯,另一個開始。

  他也堅信這一點。偏偏有人看不得他順心順意,想要將他苦心追求的平靜日子打破。那麽,之後的一切,可就怨不得他了。

  “駱禦醫,你是不是在想,該如何一不做二不休,將此事永遠塵封在未知的角落裏?”那人時刻關注著他的動靜,從頭到尾,似乎都不關心他會有什麽不利於自己的舉動,“今日,我敢站在這裏,並非沒有準備。你以為,東梁國皇宮裏發生的事兒極其隱秘,兼之當場參與的人悉數被你殺光,你和佘映雪便可安枕無憂了麽?”

  駱宇不答,另一隻手垂在身側,卻緊握成拳。

  他已經極其努力控製住情緒,這個人還是能夠看出他心中所想,單是這洞察人心的本事,便足以讓他心生警惕。

  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太過愚蠢。當初的事兒,他已經前後查看過,確定不會有人發現才作罷。

  而從此人的話中,可以看出他對此間細節的了解程度,若非本事超凡之人,又怎麽會清楚至此?

  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那人眼裏劃過一絲不悅,繼續道:“駱禦醫,你也別做困獸之爭了。其實,你心裏很清楚,若此事傳播開來,別說佘映雪,便是你,恐怕也沒有立足之地。識趣的話,你該懂得如何去做。”

  那股怪異始終縈繞在駱宇心頭,久久揮散不去,聽到此人說出了來意,他也懶得去猜,隻冷笑著道:“你倒是說說,我該如何去做。”

  他格外漫不經心,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嬉皮笑臉的過去,卻不知他心中早已有了決斷。

  可那人卻不這麽想。

  方才種種,足可以讓他看出駱宇對佘映雪的心思,以此事拿捏住這個“癡情”的男人,定然是錯不了的。

  因此,駱宇這番舉動,自然也被理解成,妥協。

  見他鬆了口,那人也不覺詫異,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下一瞬,卻見駱宇猛地抬頭,眼睛裏的震驚之色不減反增,半晌後,他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你可聽說過,自作孽,不可活?”

  那人微怔,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所指的是什麽,當即嗤笑,“駱禦醫,你未免膽子小了些。這個世上,多的是比那兩人厲害的人,勿要坐井觀天。作孽一說,還是過早了。”

  過早了麽?

  駱宇冷笑,憑他對那兩個人的了解,從來沒有什麽事兒是過早的。如今,他們為瑣碎之事纏身,一時半會兒顧不上而已,一旦將此事放入眼中,那麽遭殃的,可就不知道是誰了。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不是麽?

  “駱禦醫,你可要想清楚,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你有點異動之心,那麽結果如何,想必你也很清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樣兒。”

  許是看出了駱宇心中所想,那人竟冷聲警告道。

  駱宇垂了垂眼瞼,看著地上積雪覆蓋下露出的一角青磚,聲音裏沒有任何波瀾,“你如此威脅,我還能耍什麽花樣兒。莫不是你對自己的手段沒有自信?”

  那人有些不悅,還沒開口,卻又被駱宇搶白,“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何要針對那兩人?要知道,這蒼京城內,最不能招惹的,非他二人莫屬。此番舉動,無異於……”

  自取滅亡。

  他別有意味的瞅著麵前這個人,話卻沒有說完。想來,那人也懂得後半句話的意思,眸光遽變,隱約中還透著一絲殺氣,“駱禦醫,不該你說的話,還是得閉緊了嘴巴。禍從口出的道理,想必你也很懂得。”

  駱宇無所謂的聳聳肩,自從他“妥協”後,如此漫不經心的表情已經多次出現,可隻有他心中才清楚,在這個人麵前,他依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那人有些不習慣他此番做派,可轉念想來,隻要他做好吩咐的事兒,其他的自己又何必多管,一時釋然,這才低下頭,兩根手指捏起他的手,將自己的衣襟從中抽離出來,冷冷笑道:“駱禦醫,畢竟是有求於人的人,就該有點被人束縛的樣子。方才那舉動,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本該是警告的話,可落入駱宇的耳中,竟無端減了幾分力度。

  他怔然,隨之又釋然。

  天底下,並非所有人都能如段天諶那般氣場強大,單純一句話也堪比千軍萬馬的號令。他幾乎可以預見,眼前這人與段天諶交手而落敗的狼狽情景。

  不過,那已經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了。

  ……

  駱宇離開後,青擎想了想,終究覺得有些不妥,便也直接去找了段天諶,欲要將此事悉數告知他。

  彼時,段天諶正守在床邊,時刻注意著床上小妻子的動靜。聽到他的低聲稟報,頭也不抬的問道:“人已經走了?”

  青擎連忙回答,“啟稟王爺,已經走了。”

  段天諶淡淡“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他見不到本王後,可還有其他的要求?”

  青擎微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王爺英明。駱宇求見您不成,便想要約季先生一聚,不過皆被屬下推拒了。”

  段天諶眸光微凜,不再言語,也不知道有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隱約覺得顧惜若所蓋的被子有些厚重,便弓腰撤掉了一些,又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眉宇間的褶皺幾乎能夠承載風雨。

  被他如此忽視,青擎根本就摸不清他心中所想,隻得硬著頭皮問他,“王爺,駱宇突然造訪,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是否需要屬下查清楚個中因由?”

  “不必去理會他。做好你該做的事兒即可。”

  駱宇為何會來,段天諶何嚐不明白?

  若是以往,駱宇來找,或許還會有別的事兒。可如今有那個女人在,他的精力也全然放到了她的身上,所求之事,無非也就那些了。

  兼之,他又求見季先生,若是再猜不出他的用意,段天諶也愧對這麽多年的曆練了。

  青擎自是不會多說什麽,連忙躬身退下。

  “等等,”豈料,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段天諶又突然說道,“駱宇會那麽著急,想必是東梁國的公主出了事兒。青擎,你吩咐下去,讓宮中最德高望重的王禦醫前往驛館,協助他醫治好映雪公主。萬不可,讓映雪公主有任何損傷。”

  畢竟,佘映雪之於他那個父皇的意義,可是很重大的。他雖不屑,卻也不願意就此失去了如此有用的籌碼。

  誰敢相信,將來佘映雪那個女人不會發揮她應有的作用?

  青擎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聽到他的刻意吩咐,也並不多問,幹脆利落的應了聲“是”,便躬身退下。

  恰逢季曉瀾端藥而入,濃鬱苦澀的藥味瞬間飄散在整個房間裏,段天諶騰地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至他跟前,滿含期冀的看向他手中所端的藥罐子,“先生,藥可熬好了?”

  季曉瀾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叱道:“真是沒出息。天又沒塌下來,你何必如此失態?若是讓旁人瞧見了,隻怕又不會太平了。”

  這麽說著,他已經將藥罐子輕輕放到了桌子上,手腳麻利的將藥倒入一精致的瓷碗中,水汽氤氳中,那股苦澀之氣便鑽入肺腑,嗆得胸口發悶。

  段天諶不禁擰眉,無心理會季曉瀾的冷嘲熱諷,緊緊盯著他的動作,有些擔憂道:“季先生,這藥聞起來,似乎很苦……”

  “那你是希望藥苦點,讓你的王妃醒過來,還是藥甜些,卻發揮不了它應有的效用?”季曉瀾晃了晃手中的瓷碗,語氣頗是漫不經心。

  他的脾氣,段天諶是見識過的,也不欲在此事上惹惱了他,隻接過那精致的瓷碗,大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喂床上躺著的人兒。

  不出片刻,一碗苦藥已經灌入腹中,他看著顧惜若那皺得深深的眉頭,隻恨不能替她飲下那碗苦藥。

  季曉瀾有些看不過去,連忙出聲諷刺,“行了,你也別再看了。橫豎這藥已經被她喝下,你縱然不忍,也沒有多大意義了。再者,苦點也好。你不是就盼著她早點醒過來麽?若是她被苦醒了,也算是如你所願了。”

  段天諶頓時哭笑不得,心說這是什麽歪理?

  不過,縱然如此,他也沒有心思去反駁季曉瀾,隻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聲音也和緩了不少,“先生,若若何時才能醒過來?她昏睡了很久,再不醒來,會不會有危險?”

  季曉瀾搖頭,沒好氣的打量著他,叱道:“老夫之前跟你說過,你這王妃的身子底兒很不錯,短時間內並無任何大礙。你就不用擔心了。不一會兒,她自然會醒過來的。”

  “先生,你不是說,若若中毒了麽?怎麽會沒有大礙?”段天諶不解,暗自思索著他是否不靠譜,一抬眸,卻看到他滿含擔憂的眸光,那一點異樣的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下一刻,卻聽季曉瀾輕聲歎道:“王爺,你放心。盡管老夫曾經與王妃有過糾葛,卻也並非那種不明事理之人,又豈會在這樣重大的事情上犯了錯?而且,王妃肚子裏還懷著你的孩子,老夫縱然心懷不滿,也定不會拿如此無辜的生命來開玩笑的!”

  頓了頓,抬眸看到段天諶逐漸緩和下來的神色,他眸光微暗,垂眸繼續道:“老夫並不是很清楚,為何王妃會中了這奇怪的毒,暫時查不出是什麽毒。不過從王妃的身體狀況來看,卻是確定沒事兒的。”

  其實,此事也是極為棘手的。

  顧惜若懷著身孕,很多藥都不能試,這也就束縛了他醫術的施展。

  如今,段天諶並不通醫術,他費心解釋那麽多,也隻是想要使其明白,他定然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當作是段天諶的事兒一樣。

  思及此,他在心裏歎息了聲,思緒卻是不自覺飄遠了。

  當初,他又何曾想到,這個看似冷清的男子,有朝一日也會為個女人坐立不安牽腸掛肚?

  這一個即將手握天下的男子,總算也懂得了人間冷暖、世間滋味,總算是有了點,人氣。

  擔憂之餘,卻也有著淡淡的欣慰。

  段天諶並不知他此刻所想,想到方才近乎質問的態度,他心頭微郝,連忙向季曉瀾道歉,對方也隻是淺笑而過,之後端起藥罐子緩步而出。

  一室平靜。

  ……

  不知從何時起,天色暗了下來,天空中又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王府內亮起了一盞盞燈籠,昏黃朦朧的亮光映出窗上那坐著不動的身影,風輕燭晃,寂寥無言。

  室內也暗淡下來,早已有婢女入內掌燈,暈黃的火焰在燈罩內跳躍燃燒,灑出一弧流暢的人影線條,也不知染了誰的愁緒,如這雪天般教人心中發寒。

  青擎染著滿身風雪走進來,反手將門關上後,立於原處抖落了滿身的冰寒,這才緩步走到屏風前,第十次向內室裏的段天諶問道:“王爺,入夜了,您還未曾用晚膳,此刻可需要將晚膳擺上來?”

  話落,無聲。

  青擎也不急,依舊躬身垂首,緊緊的盯著自己的腳尖,靜候室內之人的吩咐。

  半晌後,段天諶那低沉沙啞的聲音才傳出來,“不必如此麻煩。”

  青擎擰眉擔憂道:“王爺,您已經一整天沒進茶水,沒用膳了。您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王妃想想啊。如今王妃還沒醒過來,正需要您照顧,若是您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麽辦?再者,季先生也說了,王妃不一會兒就會醒過來,若是她知道您一整日沒用膳……”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緊盯的地麵處,離自己腳尖一步之距,忽然出現了一雙靴子。

  他心神頓凜,才察覺到自己太過多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段天諶也不追究,垂眸看了看他,揉了揉眉頭,淡淡吩咐道:“將晚膳擺到此處來。一會兒王妃要醒來,也該餓了。”

  青擎微怔,抬眸偷偷看著他,眼裏的擔憂之色愈發濃重,卻隻是淡淡應了聲,躬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