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遊安腦中在這一瞬間閃過無數想法。

  　　在其他人看來,她就像突然走神了。

  　　當喬和珍妮走到她麵前時，遊安突然對士兵開口了。

  　　“我可以跟你走，但是奶奶不行,她年紀大了。”

  　　士兵轉了轉眼珠，上麵隻說讓他把這戶人家的人帶回去教訓教訓。

  　　本以為這家隻有一個老人，沒想到還有個年輕的。

  　　士兵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神情。

  　　他本來還擔心一不小心把老人弄死了，現在換個年輕的，應該更耐揍。

  　　而且對方都服軟了,他就不必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士兵對珍妮招招手,“把這個人帶回去。”

  　　遊安轉身對奶奶說道：“奶奶，我跟他們走一趟,你在家裏等我。”

  　　遊奶奶還想說什麽,卻見到遊安背著人衝她擠擠眼睛。

  　　遊奶奶眉間的焦急突然就散了。

  　　這丫頭，每次有什麽坑人的壞主意就會朝她露出這副表情。

  　　遊安又轉頭對隔壁王阿姨拜托道：“王阿姨，我不在的時候,麻煩您看顧著點奶奶。”

  　　“你放心，有我呢。”王阿姨趕緊應下。

  　　對兩人交代完,遊安就配合地跟著珍妮往征糧車走去。

  　　背過身後,在士兵看不見的死角,遊安飛快地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小油紙包，塞進珍妮手裏。

  　　她壓低聲音道：“蘭格托我帶給你的。”

  　　珍妮摸著手心裏熟悉的油紙包，愣住了。

  　　下一秒，她就迅速把小油紙包塞進懷裏,捂得嚴嚴實實。

  　　士兵讓喬收完剩下幾家的糧食，就開著征糧車返程了。

  　　遊安被關進了征糧小隊臨時征用的一間空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隻有牆上的玻璃小窗照進來的一縷淡光。

  　　光線正好落在遊安身前的桌子上,透過這道光，隱約可見空氣中起起伏伏的細小塵粒。

  　　遊安伸手揮開揚起的塵土，這間辦公室也不知道多久沒人用了，透著一股封塵的黴味。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士兵過於自信，把她扔在這裏就走了。

  　　連身上的隨身物品都沒搜走。

  　　遊安百無聊賴地從衣兜裏抽出一支早上隨手折的迎春花枝蔓，熟練地繞了一個圈，開始編手環。

  　　幾分鍾後，辦公室的鎖舌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

  　　是珍妮。

  　　她猶豫著看向靠在簡陋椅子上遊安，“你是蘭格的朋友嗎？”

  　　遊安點點頭，笑著問道：“肉幹的味道怎麽樣，如果有口味上的建議，我可以幫忙轉告蘭格。”

  　　珍妮下意識摸了摸嘴角，她剛剛沒忍住吃了一小塊，一如既往的美味。

  　　下一秒，她趕緊搖搖頭，她避開其他人偷偷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跟遊安拉家常的。

  　　珍妮看著遊安一邊跟她說話，一邊手指翻飛勾纏著迎春花的模樣，不禁生出幾分疑惑。

  　　“你不緊張嗎？阿倫他不會輕易放你走的。”

  　　“阿倫就是那個要帶你回來的士兵。”

  　　遊安給迎春花手環打上一個收尾的小結，“不用他放，我會自己走。”

  　　珍妮更困惑了，“軍隊並不是一個可以隨意出入的地方。”

  　　這時，珍妮好像突然察覺了什麽，她匆忙道：“阿倫回來了，我得走了，我會再想辦法來見你。”

  　　珍妮匆匆離開了。

  　　一分鍾後，阿倫走進房間，看到遊安手裏把玩的迎春花手環，忍不住諷刺道：“你把我們這當成什麽地方了？”

  　　遊安轉著手裏的花環，環顧四周，打量一番這間辦公室。

  　　她翹起唇角，“你的墓地？”

  　　阿倫的臉色變了，他一把上前攥住遊安的領子，正想揮拳給她一個教訓，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一條黑色的陰影不知何時從遊安口袋裏鑽出，牢牢禁錮住他的手腳。

  　　阿倫被這意想不到的變故驚住了，神色變化。

  　　遊安注視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被他臉上先是驚詫，再是驚恐的神情取悅了。

  　　她彎了彎眉眼，“別怕，不會很疼的。”

  　　遊安取出口袋裏的小鏡子，吩咐道：“影子，動手吧。”

  　　下一瞬，黑色陰影飛速纏上阿倫的脖頸。

  　　“哢啦，”，阿倫的脖子被生生擰斷了。

  　　遊安起身後退一步，避開他轟然倒下的身軀。

  　　阿倫的眼中還帶著死前留下的一絲不可置信。

  　　遊安在他身邊半蹲下，輕聲低喃：“你們不應該對奶奶動手的……”

  　　她將手搭上阿倫的身軀，阿倫的外貌慢慢變成了她現在的模樣。

  　　遊安翻了翻阿倫的衣兜，把他的通訊器和其他雜物都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她又將自己變成阿倫的樣子。

  　　遊安對鏡子裏鑽出的影子說道：“你去跟在奶奶身邊吧，如果有意外，就帶她躲入鏡子裏。”

  　　她把編好的迎春花手環給影子，“把這個給奶奶，她會聽你的。”

  　　影子離開了。

  　　遊安不慌不忙地收起小鏡子。

  　　小時候，她不聽話，奶奶就會編迎春花手環哄她。

  　　後來，奶奶年紀大了，開始犯糊塗，就變成她編迎春花手環哄奶奶。

  　　這個迎春花手環，就像她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約定。

  　　收下手環，就要乖乖聽話。

  　　遊安將思緒從遙遠的回憶中抽離，她把剛剛不小心撞倒的椅子扶起，推回辦公桌前，才抬腳往門口走去。

  　　一推開門，遊安就對上了珍妮略顯驚慌的麵孔。

  　　珍妮看著她張了張唇，半晌才說出話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把人殺了？”

  　　遊安歪歪腦袋，“她違抗軍令，阻礙部隊征糧，我殺掉她有什麽問題嗎？”

  　　珍妮細長濃密的睫毛飛快顫了兩顫，“不，我是說你把阿倫，”

  　　遊安的眼底劃過一道暗光，“你能認出我？”

  　　珍妮的眼神閃了閃，“你們的能量不一樣。”

  　　遊安笑了笑，主角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她將食指抵在唇間，輕輕“噓”了一聲。

  　　“小珍妮，懂得保守秘密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珍妮當即閉緊了嘴巴，淺色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遊安繞過她，徑直往外走去。

  　　珍妮看著她的背影，目光複雜。

  　　蘭格的性格，看著一點都不像跟她是朋友。

  　　遊安走到建築外，看著外麵綠浪滾滾的廣袤田地出神。

  　　她的思緒被清風卷著一點點飄遠。

  　　如果莉拉沒有被穿書者附身，她就不會來到斯科拉星獄，又被送往前線。

  　　自己也不會因此認識蘭格，不會收到征糧的消息提前回到菜菜星。

  　　那麽被阿倫抓來的就是奶奶。

  　　她不願想象奶奶落在軍部手中，會遭受什麽樣的殘忍對待。

  　　遊安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不斷翻湧的惡意。

  　　她拿出自己的通訊器，給藍毛發了一條消息，

  　　【把消息透給議會，軍方在菜菜星采用暴力手段征糧，殘害普通民眾……】

  　　阿倫帶回來的年輕人死了。

  　　征糧小隊裏的其他人議論紛紛。

  　　“阿倫下手也太狠了，怎麽把人搞死了？”

  　　“是對方先拒絕交糧的吧，我們在前線累死累活，吃不飽飯，冒著生命危險為帝國征戰，後方卻連這點糧食也不願意交……”

  　　“但是搞出人命還是過了。”

  　　“怕什麽，上麵會把消息壓下去的。戰爭時期，後方可不能著火。”

  　　珍妮蹲在角落裏，聽著耳邊的不同聲音，一言不發。

  　　沒有人知道，死的不是那個年輕人，而是他們口中的阿倫。

  　　珍妮想到遊安帶著笑意卻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神，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

  　　她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麽輕易過去的。

  　　第二天，帝國個大媒體新聞爆了。

  　　議會嚴厲譴責軍方征糧不當，造成無辜民眾傷亡。

  　　同一時間，遊安手裏原本屬於阿倫的通訊器響了，是他的上官打來的。

  　　遊安不緊不慢地接起電話，將通訊器稍稍拿遠，和耳朵隔開一段距離。

  　　對麵傳來一名軍官劈頭蓋臉的痛罵聲。

  　　“我讓你把人帶回來教訓教訓，你怎麽直接把人搞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

  　　“人死了也不知道把事情捂嚴實，現在整個帝國都傳遍了！”

  　　遊安臉上沒什麽表情，道歉的聲音卻很誠懇，“對不起，長官，是我的失誤。征糧的事……”

  　　“還征什麽糧，趕緊給我滾回來。”

  　　遊安果斷應下。

  　　當天，遊安以阿倫的身份和其他士兵一起登上了返回邊境的星際飛船。

  　　星船抵達邊境時，軍方的督察官就等在港口，打算第一時間把阿倫交出去平息輿論。

  　　星船上的士兵陸陸續續下來，卻不見阿倫的身影。

  　　督察官變了臉色，“阿倫呢？”

  　　其他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記得他一起上星船了，怎麽突然不見了？”

  　　督察官帶人搜遍了星船和港口，卻一無所獲。

  　　接著，軍隊包庇肇事士兵，幫其逃脫懲罰的消息再次登上熱搜。

  　　軍部之前在民眾中樹立的愛國形象一夕之間倒塌大半。

  　　“軍人應該把槍口對準敵人，保家衛國，而不是對準普通民眾！”

  　　“部隊為何突然征糧？帝國小報帶你揭開軍部上層腐敗，貪汙軍餉的遮羞布……”

  　　在議會的暗中推動下，軍部的負麵新聞鋪天蓋地般在星網上傳播開。

  　　軍部的口碑一時跌至穀底。

  　　與此同時，克特林也遭到了長官問責。

  　　“是你讓人去菜菜星征糧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讓我們蒙受了多大恥辱，我們在議會麵前顏麵盡失！”

  　　“之前好不容易從議會手裏爭到的話語權，現在都要拱手讓人！”

  　　“這段時間你先停職反思，等風頭過了再說。”

  　　通話被掛斷了。

  　　克特林頹然地抓住自己的頭發。

  　　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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