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遊安見到佩奇時,他正埋頭在一堆厚厚的文件中，不知道忙些什麽。

  　　看來赫爾曼給他留了不少爛攤子，遊安沒什麽同情心地想著。

  　　佩奇從從工作中分出一個眼神給她,“有什麽事，趕緊說？”

  　　遊安一本正經地把一份報告書遞給他。

  　　當然，報告內容是她口述，謝淵主筆，藍毛輔助的。

  　　遊安慢慢道：“您之前簽署的擴大犯人接收規模的協議,引來了不少了不得的犯人。”

  　　佩奇停下手裏的筆,從記憶裏翻出了這檔舊事。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接收的犯人怎麽了？”

  　　遊安示意他翻開報告書。

  　　“這些犯人都很奇怪,但是醫生的診治結果沒有問題。所以我和謝協警單獨和他們聊了聊,他們說出了一些……您看後麵的問話記錄就行。”

  　　佩奇開始翻閱遊安交給他的報告，眉頭逐漸擰起。

  　　快速瀏覽完後，他抬頭看向遊安,眼神裏隻流露出四個字：你在逗我？

  　　遊安神色不動，“我知道您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我剛開始也這樣。”

  　　“不過,您或許也聽到了最近斯科拉星的治安不太好的傳聞？星獄外的消息您應該比我更靈通。”

  　　“以及,今天我出門的時候莫名其妙遭到異族追擊……”

  　　“異族？”佩奇終於認真了起來，他成為獄警司後，最多的工作內容就是和異族打交道。

  　　遊安點點頭，“我報案了,治安官正在調查這起事件。”

  　　佩奇好像終於想起了什麽，“這麽說來,最近是有人跟我報告蒙特羅那家夥也有些奇怪舉動。”

  　　遊安的眼神閃了閃,“蒙特羅,他做什麽了？”

  　　佩奇將胳膊拄在桌麵上，手指相接，搭成一個塔形。

  　　“他從治安官那裏保釋了幾個人。這事本來沒什麽奇怪的，看起來就像普通的花錢消災。不過你這麽一說，感覺裏麵有點什麽……”

  　　遊安點了點報告書，“蒙特羅可能也得到了這些消息，不管信還是不信，他有很大可能去找人去查證。”

  　　佩奇若有所思，“我會讓人繼續盯著蒙特羅的，你說的這些，我也會找人去調查。”

  　　遊安翹了翹唇角，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從佩奇那裏出來，遊安順手給影子發了一條消息，她有了新想法。

  　　遊安回到辦公室，對謝淵道：“佩奇會去調查，等他證實了那些消息，自然會密切關注。”

  　　謝淵表示讚同，“同屬斯科拉星獄，我們在那些‘知情者’的眼裏，早就被自動歸到一條船上了。”

  　　遊安繼續說：“不過襲擊我的那兩個人，還是得盡快解決，放在那裏就像個定時炸彈。等治安官抓人，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謝淵抬眸看向她，“你是想，”

  　　“引蛇出洞。”遊安斬釘截鐵道。

  　　遊安在屏幕上打開一張以星獄中心的周邊地圖。

  　　她敲了敲地圖一角，數個紅圈在地圖上亮起。

  　　“這是影子最近排查的結果，大部分來星獄蹲點的人，都不會住得太遠，他們主要集中在附近兩個區到四個區的距離範圍內。”

  　　“這部分地區的旅館，最近都迎來了不少外來住客。”

  　　“如果我在這裏出現，一定會引來有心人的目光。”

  　　謝淵抱著雙臂思索道：“計劃可行，但是有一定不確定性。對方的能力不明確，如果出現意外……”

  　　遊安笑了笑，“這一片都是老城區，道路錯綜複雜，外來人不熟悉，方便我們躲避。而且出現意外，我可以隨時變成別的東西。”

  　　遊安又想到一點，“忘了跟你說，影子的能力進化了。有他在，我們的計劃會更保險。”

  　　謝淵來了興趣，“什麽能力。”

  　　遊安看了一眼時間，“他快來了，讓他給你看看。”

  　　說話間，影子到了。

  　　他從鏡子裏探出身形，“獄警長，您找我？”

  　　“你來得正好，我有一個新計劃需要你配合。在此之前，你可以給我們看看你的新能力。”

  　　遊安在辦公室裏環視一圈，拿來一個水杯，往裏倒了半杯水。

  　　她往杯子裏看了一眼，水麵上隱隱綽綽顯出她的倒影。

  　　遊安把杯子放到茶幾上，“這個應該可以？”

  　　影子點點頭，“可以。”

  　　說完，影子的身形從鏡子裏消失。

  　　下一瞬，水杯裏冒出一團黑色陰影。

  　　遊安向謝淵解釋道：“影子現在不局限於鏡子了，他可以在所有映照出鏡像的地方出現。”

  　　接著，遊安打開天氣預報，“最近幾天都下雨，老城區的地麵積水很嚴重……”

  　　謝淵明白了她的意思，“影子可以在那裏來去自由。”

  　　三人討論一番，確定了大致計劃後，行動就開始了。

  　　晚上，遊安離開星獄，叫了一輛懸浮車前往老城區。

  　　為了不引人注意，謝淵、影子和她分開走。

  　　懸浮車的司機把她放在了老城區的一處入口。

  　　“裏麵的窄巷太多了，不好進去。”

  　　遊安付過車費，就下車了。

  　　白天下過雨，地麵濕漉漉的，一個個小水坑在白色路燈下折射著銀光。

  　　遊安穿一雙方便行動的短靴，靴底踏過地麵，帶起星星點點的汙水。

  　　她敲了敲被散落的發絲擋住、扣在耳朵上的耳麥，“我到了，在東四口。”

  　　謝淵在不遠處的路邊，看著通訊器屏幕上閃爍的小紅點，那是遊安所在的位置。

  　　“看到你了，往裏走吧。我們在後麵跟著。”

  　　謝淵腳邊的水坑裏閃過一道模糊的黑影，一人一影往東四入口走去。

  　　遊安雙手揣著衣兜往巷子裏走去。

  　　晚上的老城區依然熱鬧，路邊的小店都開著門，人來人往。

  　　這裏房價低，雖然破舊些，但是交通還算方便，是很多金錢不太寬裕的人會選擇租住的地方。

  　　當然人員流動性也大，出現陌生麵孔也不引人注意。

  　　遊安穿過外麵最熱鬧的街道後，裏麵的人流量開始變小。

  　　環境也變得安靜起來。

  　　她放慢了腳步，避免和謝淵他們的距離拉開太遠。

  　　大概晃悠了一個多小時後，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腳步聲。

  　　雖然對方已經盡量放輕步伐，但是雨後濕滑的路麵和無處不在的小水坑，還是讓他暴露了蹤跡。

  　　遊安輕叩兩下耳麥。

  　　謝淵輕聲回應：“影子跟上去了。”

  　　遊安把人往一旁的暗巷裏引，後麵的腳步聲漸漸快起來，越來越近。

  　　等到無人處，遊安才猛然回身，跟對方撞了一個對臉。

  　　看清來人的樣貌時，遊安失望地歎了一聲：“不是他。”

  　　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身後水坑裏冒出來的黑影敲了一個悶棍。

  　　遊安擺擺手，“先綁起來扔倉庫裏去吧。”

  　　影子把人拖入了水坑裏。

  　　因為不確定能引出什麽人，遊安三人特意找了一個附近的空倉庫。

  　　把不是目標的別有用心者都打包扔到那裏去，避免妨礙他們行動。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遊安又碰到了兩個上鉤的家夥，都被影子一波帶走。

  　　可惜她要找的寸頭男人和高馬尾一直沒有出現。

  　　遊安走累了，她被街角的一個板栗攤子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出於禮貌，她還在耳麥裏問了一聲：“你們吃嗎？”

  　　謝淵代替影子一起拒絕了。

  　　“不用，這個香味會暴露的。”

  　　遊安對此表示遺憾。

  　　“冬天吃甜甜的炒栗子最合適了，沒想到老城區還有賣這個的。”

  　　遊安腳步輕快地上前買了一小袋。

  　　她站在一邊的路燈下開始剝板栗，板栗皮有些燙手。

  　　她一邊不自覺地縮著手指，一邊忍不住剝了一顆又一顆。

  　　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極了冬日進食的倉鼠。

  　　炒栗子的香味引來了一個在附近撿石子玩的小男孩。

  　　他不知不覺走到遊安身邊，盯著她手裏剛剝出的板栗仁咽了咽口水。

  　　遊安下意識地一口把板栗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的。”

  　　小男孩被她這不帶一絲猶豫的操作的驚住了。

  　　緊接著，他哇得一聲開始幹嚎，“你欺負人。”

  　　遊安看著他幹幹的，沒有一點濕潤的眼角，理直氣壯地又吃了一個。

  　　“你不要仗著年齡小，以小欺大。我吃我買的，我剝的板栗，哪裏欺負你了？”

  　　小男孩第一次見到遊安這種不怕小孩哭，還臉皮厚的大人。

  　　他愣了一下，立刻嚎得更大聲了。

  　　“我要告訴我媽媽，她很厲害的……她會打蟑螂，也會打人，她生氣的時候，還能把爸爸罵哭……”

  　　遊安臉不紅心不跳地一邊啃板栗，一邊繼續道：

  　　“她打的人是你吧？看你這樣子，平時一定沒少挨罵。”

  　　小男孩捂著眼睛的手忍不住移開了，露出一雙幹嚎半天，卻沒有掉出一滴眼淚的眼睛。

  　　“你怎麽知道？”

  　　“這個問題不重要。”

  　　遊安顛了顛隻剩下最後兩顆板栗的紙袋子。

  　　“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對了，我就把炒栗子給你。”

  　　男孩盯著她手裏的紙袋子露出渴望的眼神。

  　　“什麽？”

  　　遊安：“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一男一女，男的是個長得挺凶的寸頭，女的紮個高馬尾。”

  　　男孩咬著手指，麵露為難，“什麽是高馬尾？”

  　　遊安噎住了。

  　　這時，一個稍大些的女孩突然從巷子口跑來，“達特，都幾點了，你還在外麵玩！”

  　　她看到遊安這個陌生人，熟練地把男孩扯到一邊，“抱歉，我弟弟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遊安笑了笑，在看見女孩頭發上的素色發圈時凝住了目光。

  　　發圈尾部有一個銀色的月亮狀裝飾，如果她沒記錯，那個高馬尾女人用的也是這種發圈。

  　　“不好意思，請問你這個發圈，是在哪裏買的？”

  　　女孩摸了摸頭上的發圈，“這個嗎，這是我做的。我們放在自己的旅館裏提供給客人用的。”

  　　遊安的眼睛亮了，“你們家的旅館，叫什麽？”

  　　“月亮旅館，就在前麵的路口，您要住宿嗎？”

  　　女孩第一反應就是給家裏拉生意。

  　　遊安想了想，“我付你一晚上的房費，你隻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女孩謹慎道：“什麽問題？”

  　　“你們店裏，有沒有住一個寸頭男人和一個高馬尾女人？”

  　　女孩回憶了一下，“好像有，不過我就在他們一周前入住的時候見過，平時沒見過人。”

  　　遊安的語氣中帶了一絲迫切：“他們現在在旅館裏嗎？”

  　　女孩不確定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們住哪間房？”

  　　女孩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屬於客人的隱私……”

  　　遊安加價道：“兩晚的房費。”

  　　女孩果斷開口：“二樓走廊盡頭。”

  　　遊安的眼中露出一絲狡黠，她把錢塞給女孩，又把剩下的兩個板栗給了女孩和男孩一人一個。

  　　“算是添頭。”

  　　在女孩拉著小男孩離開後，遊安敲了敲耳麥，“都聽到了？我們可以行動了。影子帶我們去那個房間的鏡子裏吧。”

  　　遊安腳邊的水坑裏冒出一團陰影，拉住遊安的腳踝，緩緩下沉。

  　　遊安不自覺地嘟囔了一句：“從髒水坑裏走，總覺得怪怪的。”

  　　影子接上謝淵後，就帶著他們往月亮旅館出發。

  　　他們的第一個降落點，漆黑一片。

  　　三人在鏡子後麵竊竊私語，“怎麽回事，外麵沒開燈？”

  　　遊安戳戳影子，“你出去看看，你比較黑，不會被發現。”

  　　影子莫名覺得自己中了一箭，他從鏡子裏滑出去。

  　　沒過一會兒，他回來了，“抱歉，我走錯門了。”

  　　“這時月亮旅館隔壁的星星旅館，兩家太近了，就隔著一堵牆，我們應該去隔壁。”

  　　遊安抽了抽嘴角，“走吧。”

  　　一分鍾後，三人蹲在一麵衛生間的小鏡子後，聽著外麵微妙的聲音沉默了。

  　　影子尷尬地扭了扭身子，“我們要等外麵完事嗎？”

  　　遊安聽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的抑揚頓挫的叫聲，有些懷疑。

  　　“他們是這種關係嗎？我居然能沒看出來？”

  　　遊安豎起耳朵又聽了聽。

  　　轉過頭，正好對上謝淵一言難盡的目光。

  　　遊安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把你腦子裏的想法收回去，我隻是覺得聲音不太對。”

  　　她再次把目光投向影子，“你，出去看看？”

  　　影子內心是拒絕的，他並不想看到什麽辣眼睛的場麵。

  　　遊安清清嗓子，“你就看看頭發的長度，確認一下男人是不是寸頭，女的是不是長發。”

  　　影子還在猶豫，卻被遊安一腳踹了出去。

  　　他委屈把自己變成一根黑線，貼著牆縫往外遊去。

  　　幾秒鍾後，影子“嗖，”地回來了。

  　　“不對，男的頭發有點長，女的頭發有點短。”

  　　遊安眨眨眼，“我們又走錯了？”

  　　影子：“但是這裏確實是月亮旅館，難道那個小女孩是瞎說的？”

  　　謝淵緩緩開口道：“或許，你們沒有想過，走廊有兩個盡頭？”

  　　遊安和影子同時僵住了。

  　　遊安晃晃腦袋，一定是剛才外麵的聲音擾亂了她的思路。

  　　她對影子催促道：“趕緊的，這次可別再走錯了。”

  　　三個人第三次出現在衛生間的牆麵鏡後。

  　　這回不用遊安說，影子就自覺地溜出去轉了一圈。

  　　“屋子裏沒人，可能是出去了。”

  　　遊安趴在鏡麵上往外看，“牙刷有兩把，住了兩個人。洗手台邊的梳子上纏了一根長發，至少這裏有一個長發住客。”

  　　“等人回來吧。”

  　　夜漸漸深了，外麵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正當遊安後悔沒多買點板栗，還能在等人時打發打發時間時，隔音不好的走廊外麵，響起了兩道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了，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哢噠聲。

  　　老舊的房門咿咿呀呀被推開。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走進房間。

  　　遊安立刻打起精神，“來了。”

  　　三人透過衛生間的門縫，看著外麵人影晃動。

  　　高馬尾女人疲憊的往床頭一靠，低聲罵道：

  　　“該死的，上次失手了，現在出門都不方便，更不要說去盯人了。”

  　　寸頭男人薅了一把頭頂淡青色的毛茬。

  　　“要不然我們等風頭過去了再行動？現在治安官盯得太緊了。”

  　　高馬尾剜了他一眼，“等到遊安徹底成長起來了，還有我們什麽事？下手就是要趁早。”

  　　“那些普通人隻能想出混進星獄裏站隊的方法，是他們沒有能力。我們可是覺醒了，既然遲早有人要帶領異族建立新聯邦，為什麽不能由我們來？”

  　　遊安恍然，原來這兩人是打得這個算盤。

  　　遊安看了看幾方的三人，又看了看外麵的兩人。

  　　三對二，她覺得可以。

  　　而且她身為一個反派，不應該有點反派光環嗎？

  　　這時，寸頭正好往衛生間裏走來

  　　遊安和謝淵、影子對了一個眼神，好機會。

  　　寸頭低頭擰開水龍頭，他正要把手伸到水流下方。

  　　一道黑影突然從鏡子裏席卷而出，瞬間把他包成了一個黑繭子。

  　　下一秒，黑繭子被拖入了鏡子裏。

  　　衛生間裏的水流聲還在響，卻沒有了其他動靜。

  　　高馬尾從床頭坐起來，“寸頭？”

  　　她起身往衛生間走來，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衛生間時瞳孔驟然收縮。

  　　高馬尾當即就想後退，卻看到一道黑線迎麵而來。

  　　她手指微動，地麵發出格楞格楞的牙酸聲，下一瞬就在她的麵前立起一道土牆，擋住了影子的攻擊。

  　　同一時間，遊安變成小白鳥的模樣從鏡中飛出來，直衝高馬尾的門麵而去。

  　　高馬尾抬手就想揮開這隻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鳥，卻一巴掌拍在一個無比堅硬的仙人球上。

  　　“嗷，”高馬尾的表情瞬間扭曲了。

  　　不等她作出反擊，謝淵已經悄無聲息地繞到她的身後，給她猛地來了一棍。

  　　高馬尾眼睛一翻，昏倒在地。

  　　遊安變回人形，和謝淵擊了一掌，“合作愉快。”

  　　淩晨，兩個捆得結結實實的人形粽子被扔到了警局門口。

  　　當值班的治安官聽見響動出來時，就看到了他們剛剛發出的通緝令上的通緝目標。

  　　目標的身上還貼了一張警示牌，

  　　【危險異族，請謹慎處理！】

  　　看到治安官叫人把兩個人形粽子抬進警局大門後，遊安才拍了拍手。

  　　“回去吧，倉庫裏那幾個可以放掉了。”

  　　“接下來，就等著治安官把這兩個異族移交到星獄。”

  　　謝淵瞥了她一眼，“你把他們送到警局就為了讓人再給你送回星獄裏？”

  　　遊安緩緩打了一個哈欠，“這樣程序上比較合法，反正異族都要收押到星獄下50層的。”

  　　對著謝淵微妙的眼神，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畢竟還是個在職公務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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