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一,遊安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斯科拉星獄的官網上，新鮮出爐的獄警司就任公告欄裏，赫然寫著赫爾曼監察長的名字。

  　　接下來幾天,整個星獄的氣氛都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麵，表麵平靜，底下確實暗流湧動。

  　　下50層的獄警們因為即將到來的，不知脾氣如何的新上司感到不安。

  　　上49層的獄警則是擔憂佩濟亞獄警長和獄警司關係不和，會不會因此發生一些小衝突。

  　　隨著上層的人事變動,底層獄警也出現了一些小調整。

  　　星獄裏長期人手不足可以說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趁此機會,星獄各部門都打算補充幾個新人。

  　　遊安也收到了一個帶新人的任務。

  　　對此，佩濟亞獄警長特意對所有負責接引的老人鄭重說明，

  　　請大家務必做好接引人的工作,讓新獄警們盡快融入斯科拉星獄這個大家庭。

  　　聽在遊安的耳朵裏,這句話翻譯成大白話就是：

  　　趕緊把新人教會，開始幹活。

  　　遊安不自覺地想到了自己剛來星獄報道的時候。

  　　那時候接引她的獄警可以說是相當隨意了，她的工作上手全靠一本新人手冊。

  　　新人報道那天,遊安和幾名老獄警一起到星獄大門口，等著指派給他們的新人。

  　　當其他獄警陸陸續續接到分給他們的小鵪鶉時,遊安卻遲遲等不到她要接的那位。

  　　遊安不禁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報道時間已經過去十五分鍾了。

  　　她腦中敏銳的雷達響起,這回的新人，看起來不好帶啊……

  　　半小時後，遊安終於看到遠處一個小黑點朝著自己的方向狂奔而來。

  　　一個年輕人氣喘籲籲地小跑到她麵前，上氣不接下氣。

  　　“對,對不起，我來晚了。”

  　　“今天的早高峰太堵了,又正好碰到交通事故,後半段我是跑過來的……”

  　　遊安沒有心思聽他的理由,她隻想快點安頓好這隻小鵪鶉，然後回去喂她的北山雀。

  　　遊安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解釋，“托尼·德雷維斯？”

  　　遊安在小鵪鶉打著小辮子的藍色發尾上掃過，又回想了一下檔案裏規規矩矩的短寸黑發，目露懷疑。

  　　“這是我剛接的頭發。”托尼下意識地摸了摸肩頭的小辮子。

  　　他有些擔憂地問道：“星獄裏沒規定要剪板寸吧？”

  　　“倒是沒有這個規定……”

  　　遊安感覺自己的猜想不幸命中了，從發型上來看，這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家夥。

  　　“走吧。”遊安直接抬腳往星獄裏走去。

  　　托尼乖乖跟了上去。

  　　遊安給他在-25層的角落找了一個空房間，又塞給他一摞文件和一本新人手冊。

  　　“先好好看新人手冊，有不懂的可以問我。然後這兩天把這些文件整理了，分類排序……”

  　　遊安匆匆交代完，就麻溜地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一進辦公室，她一掃剛剛的冷淡神情，熱情地捧起縮在小紙箱裏的北山雀。

  　　“今天我們來嚐嚐一個新口味的蟲幹罐頭……”

  　　北山雀配合地“啾啾，”兩聲，用腦袋蹭蹭她的掌心。

  　　可惜，溫馨的親子時光總是很短暫。

  　　謝淵馬上就帶著新工作來找她了。

  　　遊安看著辦公桌上高高堆起的文件，遲遲不想動手。

  　　謝淵小聲提醒：“您要是不想做這些，可以去帶帶新人。”

  　　遊安立刻朝辦公桌走去，“誰說我不想做了？”

  　　謝淵唇角微翹，退出辦公室，還貼心地輕輕合上門。

  　　他看了一眼通訊器裏新收藏的職場小妙招，

  　　當對方不願意做某項工作時，可以提出另一項她更不想做的工作。

  　　這時，對方有很大的可能性開始著手第一項任務……

  　　果然很有用。

  　　謝淵一邊感歎，一邊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遊安沒工作多久，就被佩濟亞一個內線通訊叫了過去。

  　　“來把你手下的家夥領走。”

  　　遊安心裏一個咯噔，就往獄警長的辦公室走去。

  　　當她看到蹲在門口的一個藍毛時，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心口。

  　　她這是攤上了一個什麽樣的新人。

  　　蹲在地上的托尼看到遊安，眼睛便是一亮。

  　　像是一隻迷路的雛鳥看到了家長。

  　　遊安抬手止住朝著自己飛奔而來的藍毛。

  　　“你闖什麽禍了？”

  　　托尼的表情有些委屈，“我碰到一個不會的問題，就想來問你……”

  　　“然後呢？”遊安朝他揚揚下巴。

  　　“我發現我不知道你的辦公室在哪裏。”托尼撓撓後腦。

  　　“所以我出來找，看到這間辦公室，就想進去找人問問……”

  　　遊安抽了抽嘴角，她已經預想到佩濟亞當時的臉色了。

  　　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居然找到獄警長的辦公室去問路，這簡直就是在浪費日理萬機的獄警長的寶貴時間！

  　　遊安在心裏哀歎一聲，“我的辦公室在另一頭，跟我來吧。”

  　　遊安把不知所措的托尼領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有什麽問題，趕緊說。”

  　　托尼不知從哪個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本本。

  　　“關於每日巡視，我有幾個問題……”

  　　“回去看《新人手冊》第二章第三節，”遊安摁了摁自己的額頭，“你是沒有好好學嗎？”

  　　托尼卡住了，“我剛看完第一章……”

  　　遊安嚴肅道：“先把《新人手冊》背下來，你百分之八十的問題都會得到解答。”

  　　她自認為這個問題已經圓滿解決，“你可以回去了。”

  　　托尼很執著，“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遊安：“到時候再說。”

  　　把人打發走後，遊安把自己往椅背上一靠。

  　　她覺得自己之後的工作量不會小了……

  　　新人引發的小問題隻能算是工作中的插曲。

  　　最讓遊安糟心的是，赫爾曼監察長，不，現在應該叫赫爾曼獄警司了，他開始風風火火地在星獄裏掀起一場大改革。

  　　這場火燒得可比佩濟亞獄警長上任時嚴重多了。

  　　赫爾曼聲稱之前星獄裏出現了種種事故和醜聞，都是監察力度不夠的原因。

  　　過去的監察科，隻在星獄發生事件時插手調查。

  　　現在，赫爾曼獄警司要求對星獄上下99層，都開始常規化的日常的監察。

  　　這意味著監察科的工作人員不再守著他們的一畝三分地，而是徹底進駐星獄，監察獄警們的日常工作。

  　　對遊安來說，就是她巡視轄區時開個小差，就可能從不知道哪個角落冒出一個巡察官，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也有可能是她在辦公室裏偷偷摸魚，就有一名巡察官從窗口看進來，突擊檢查。

  　　這種壓力不亞於讀書時期，一回頭就對上教導主任悄悄從後門窗口望進來的目光。

  　　遊安：偌大一個星獄，已經沒有鹹魚生存的空間了……

  　　在改革通知下發的第一天，謝淵就看到遊安認認真真地打印了一張窗戶大的照片。

  　　“這是什麽？”

  　　謝淵看向她手中的彩色照片，沉默了。

  　　照片的畫麵正是遊安坐在辦公桌前埋頭工作、兢兢業業的模樣。

  　　遊安小心地把照片貼到門口的窗戶上，每一條邊都對得整整齊齊，嚴絲合縫。

  　　從外麵乍一眼看去，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謝淵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這玩意兒有用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遊安樂觀道。

  　　改革開始實行的前三天，無事發生。

  　　第四天，一條新通知出現了：禁止在辦公室的窗戶上張貼任何遮擋物，阻礙巡察官工作。

  　　遊安默默撕下了那張照片。

  　　但是她搬了一麵立式哈哈鏡，正對窗口。

  　　她嚇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巡察官，是來找她的謝淵。

  　　謝淵習慣性地往窗戶處撇了一眼，不僅沒有看到那張熟悉的照片，反而看到了自己扭曲變形的臉。

  　　他一邊緩和著稍稍加速的心跳，一邊走進遊安的辦公室。

  　　謝淵來回打量了哈哈鏡好幾眼，“你從哪兒搞來這麽個東西？”

  　　“本來是想送給影子，祝賀他身體康複的出院禮物。現在情況緊急，隻能先讓它頂上了。”

  　　遊安倒在沙發上，仰頭說道。

  　　自從嚴格的日常監察開始後，她就不由自主地開始了報複性摸魚，工作積極性大幅下滑。

  　　雖然本來也沒有多少就是了。

  　　謝淵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影子好了？”

  　　“他早好了，隻不過專用病房的夥食太好，他一天天的在那裏蹭吃蹭喝，還不用付房租，快活著呢？”

  　　說著，遊安就開始羨慕地眼角泛紅。

  　　她也好想過影子那樣的病號生活啊……

  　　“奧特朗托獄警之前還明裏暗裏暗示了他好幾次，就怕他賴在這裏不走了。”遊安補充道。

  　　“現在舍得走的主要原因，估計是赫爾曼來了，他怕夜長夢多，才終於準備收拾收拾跑路。”

  　　謝淵覺得遊安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大家的心態都和她一樣，也許影子是因為別的原因。

  　　謝淵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瞥了遊安幾眼。

  　　畢竟影子之前閑著沒事的時候，就來找她聊自己出獄後的創業計劃。

  　　不過一個不怎麽順眼的家夥要走了，謝淵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他什麽時候走，我去給他送個行？”

  　　這句話在遊安聽來，就是謝淵舍不得認識的好朋友走了。

  　　“影子說今晚來找我告別。”

  　　謝淵的嘴角不自覺地下垂了兩分。

  　　“你們什麽時候約好的？”

  　　遊安想了想，“大概是你忙於工作的時候？”

  　　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到晚上，謝淵都呆在了遊安的辦公室裏。

  　　美其名曰：避免錯過影子的告別。

  　　晚上，影子是從哈哈鏡裏冒出來的。

  　　他的身形在鏡子的作用下變得更加扭曲。

  　　在晚上看到，是足以嚇哭小孩的程度。

  　　不過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顯然沒長這根筋。

  　　影子好奇地在鏡子裏溜達了兩圈。

  　　“遊警官，你又買新鏡子了？”

  　　遊安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對著窗戶驅邪（巡察官）用的。”

  　　“這個鏡子的感覺跟其他鏡子好像不太一樣。”

  　　影子感覺有些不習慣，很快轉移到了辦公室的另一麵鏡子裏。

  　　“畢竟功能不太一樣。”遊安有理有據解釋道。

  　　影子在哈哈鏡裏還看不出來，換到正常的鏡麵裏，遊安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她覺得影子比上一次見麵寬了至少一寸。

  　　“你是不是胖了？”

  　　影子的身形僵硬了一瞬，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氣，鏡中的黑影顫了兩顫。

  　　“你再好好看看。”

  　　遊安拿手指在鏡麵上比劃了一下，確認道：“你確實胖了，看來病號飯的營養不錯。”

  　　影子的耳根微微發熱，他羞惱道：“反正胖了我也不會卡在鏡子裏。”

  　　遊安從抽屜裏摸出一麵巴掌大的手持小鏡子，“真的嗎，你來這裏試試？”

  　　謝淵忍不住笑出了聲。

  　　影子：你是魔鬼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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