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果不是和獄警長在同一層辦公,遊安一定會考完試就回去大睡一覺，好好休養生息。

  　　但是現在這個想法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遊安匆匆吃過午飯，又泡了一杯超濃黑咖啡,就不得不得打起精神開始今天的工作。

  　　工作文檔寫到一半，她的通訊器便“嘀嘀嘀，”響起。

  　　她又收到了獄警長的召喚。

  　　遊安合理懷疑是因為她正好呆在獄警長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一有事，就想起自己。

  　　她不情不願地踏入了佩濟亞的辦公室。

  　　佩濟亞獄警長一如既往地開門見山，幹脆利落道：“奧特朗托獄警那裏臨時需要兩個人幫忙,你帶著協警去一趟吧。”

  　　遊安從記憶力翻出這個名字,“奧特朗托獄警管理的不是地下50層嗎？”

  　　“對，他管的都是異族,”佩濟亞點點頭,拿出一張臨時權限卡，“這張卡可以讓你坐電梯到-50層。”

  　　“好的，獄警長。”

  　　遊安接過權限卡,去叫上謝淵一起下樓。

  　　遊安兩人坐電梯到達-49層，中途還碰上了瓦爾，特獄警。

  　　他看著遊安的眼神暗含妒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有一個招呼就轉身離去。

  　　遊安對著謝淵小聲嘀咕：“我有這麽不招人待見嗎？”

  　　謝淵一臉誠實道：“從升職速度來看,是的。”

  　　遊安不由得心裏一噎，“這事情也不受我控製啊。”

  　　“您還是別說了，越說越招人恨。”謝淵看著遊安肩上嶄新的三道杠，誠懇建議。

  　　兩人走到一部有特殊標誌的電梯前。

  　　謝淵：“這部電梯是通往地下50層的。”

  　　遊安拿出權限卡刷了一下牆上的讀卡處。

  　　“滴，”

  　　-50這個紅色的數字在屏幕上顯現,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分鍾後，遊安兩人來到-50層。

  　　剛走出電梯間,遊安就聞到了一股明顯的消毒水味道,氣味濃鬱刺鼻且嗆人。

  　　比她剛來星獄那陣子,在上層聞到的消毒水味道濃重了不知道幾倍。

  　　何況在佩濟亞獄警的整頓下，現在的上49層幾乎已經沒什麽消毒水氣味了。

  　　至少遊安管理的轄區，最多隻能聞到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遊安敏感的鼻子許久沒有受到過這種強烈衝擊。

  　　她不適地皺了皺鼻尖，用手在麵前輕輕揮了揮。

  　　這時，奧特朗托獄警正好步履匆匆走來，看到有過一麵之緣的兩人，也不過多廢話，“跟我來吧。”

  　　兩人靜默著跟上他，製式靴底踩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音在空曠的金屬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們在一間牢房門口停下。

  　　房間樣式與上層沒有太大差別，隻是門上的鎖多了兩重。

  　　“這個異族快死了，醫生診斷預期就在今天。”奧特朗托獄警的神情一片冷漠。

  　　“按照規定，我們需要在她死亡的第一時間將屍體火化。”

  　　“現在我們沒有多餘的人看著她，你們需要在這裏看守，等她咽氣了就送到焚化間。”

  　　奧特朗托獄警匆忙交代完，就離開了。

  　　遊安手裏捏著奧特朗托獄警給的牢房鑰匙，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心裏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似乎是從遊安的臉上看出她的不解，謝淵低聲道：“異族在死亡二十分鍾後，可能會向周圍釋放一種特殊能量，那種能量有一定幾率把一個普通人轉化為異族。”

  　　“所以帝國才會對異族嚴加監管，甚至連死亡都必須在嚴密監視下？”遊安喃喃道。

  　　“對，而且這二十分鍾隻是一個估計值，所以一般要求死後就立刻焚燒屍體。”

  　　謝淵的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早年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甚至會在異族死前就把人推入焚化爐。後來這一行為受到了人權組織的抗議，才變為現在的形式。”

  　　遊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沉默著將幾枚鑰匙依次推入鎖孔轉動。

  　　“哢噠，”鎖舌彈開，牢房門開啟。

  　　房間內，那名異族正被電子鐐銬鎖在一張鐵床上。

  　　她背對大門蜷縮著，一動不動，隻露出一個後腦勺。

  　　銀白枯萎的發絲散落下來，猶如一團亂糟糟的蓬草。

  　　遊安慢慢走近。

  　　床上的異族聽見動靜，偏過頭，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孔。

  　　遊安一愣，這是當初她幫奧特朗托獄警交接的那名異族老人。

  　　老人渾濁的眼珠動了一下，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人，“是你啊。”

  　　麵對這名垂垂將死的老人，遊安嘴唇嚅動了一下，沒能說出話來。

  　　老人的神色倒是放鬆了不少，“讓你來陪我度過這最後一段時間，倒也不錯。”

  　　在已經被判定了死期的老人麵前，遊安很難吐出一句安慰的話語。

  　　甚至這一次，她連端上一杯茶也做不到。

  　　“在這裏幹等著也挺無聊的，不知道你願不願聽我這個老婆子講個故事。”老人緩緩說道。

  　　“好。”

  　　遊安在床邊的地上盤腿坐下，視線正好和躺著的老人對齊。

  　　這是一個方便對話，和認真傾聽的姿態。

  　　蒼老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帶著悠悠歲月的痕跡。

  　　“我年輕的時候，是個叛逆的性子。家裏安排的聯姻對象不喜歡，就跟著一個窮小子跑了。”

  　　“好景不長，我的積蓄很快用盡，我的丈夫為了生計四處找活。甚至為了讓我過上好日子，孤注一擲向人借錢做生意……生意哪是那麽好做的，他賠光了錢，對方想讓他用命抵債。”

  　　老人娓娓道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在償債日期到來前，我覺醒了。”

  　　“我本來很惶恐，可是我發現了自己的能力，是給人帶來財運，我告訴了我的丈夫。”

  　　“靠著這個能力，我丈夫在短時間內還清了欠款並重新開始事業。”

  　　“他的事業越做越大，家裏的錢越來越多，我們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還有了一個兒子。”

  　　似是回想起這段幸福時光，老人的神色變得格外溫柔，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我們本來說好，我是異族的秘密會一直帶進土裏，隻要我們不說，沒有人會發現我是異族。”

  　　“可是他食言了，”老人的臉上露出哀傷，“他在臨終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們的兒子。”

  　　“我的兒子不甘心現在擁有的，他想要更多，他來找我，讓我用能力幫他。”

  　　“我拒絕了。”

  　　“一直求而不得後，他向治安官舉報了我。”

  　　聽到這裏，謝淵的神情突然有一絲波動，仿佛被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他的手指下意識地勾了勾，像是要抓住什麽，又克製著鬆開。

  　　老人怔怔地看著虛空。

  　　“我當時不理解，他錦衣玉食長大，從來也不缺什麽，為什麽對金錢如此執著。”

  　　“因為人心不足……”遊安低聲道。

  　　老人望著虛空的雙眸慢慢聚焦，最終落在了遊安的臉上。

  　　“是啊，這個道理，我居然到死前才明白。”

  　　老人垂在身側的左手動了動，往遊安的方向伸來。

  　　謝淵正欲上前阻止，遊安卻率先拉住了老人顫抖的手。

  　　她握緊了這雙顫顫巍巍、骨瘦如柴的手，仿佛想要通過相握的指尖傳遞某種力量。

  　　老人眼角的細紋裏散出一點笑意，“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那麽多。”

  　　一枚堅硬的棱形物被老人一點一點推進遊安的掌心，有些硌人。

  　　遊安不動聲色地用指腹夾住這枚棱形物。

  　　“也謝謝你，當時給我倒的那杯茶……”

  　　老人眼裏的光亮漸漸消散，手上的力道也鬆了。

  　　布滿皺紋的手從身側無力垂下，宣告一個生命的終結。

  　　遊安捏緊了掌心，將右手伸到老人的麵上探了探鼻息，“她死了。”

  　　“送去焚化間吧。”謝淵語氣淡淡。

  　　遊安兩人將老人送到焚化間，焚化間的管理人從老人的脖子上接下一根銀鏈，鏈條下方墜著的金屬片上刻著的一串花體數字。

  　　“這是什麽？”遊安隨口問了一句。

  　　“異族的編號。”

  　　管理人將銀鏈扔進抽屜，抽屜裏堆了滿滿一匣金屬片，有的嶄新，有的已經舊得模糊了刻字。

  　　謝淵不動聲色地站在一邊，脖子上的銀鏈被衣領遮擋得嚴嚴實實，貼在胸口的金屬片帶著微熱的體溫。

  　　老人被推進焚化爐，管理人在檔案上記下一筆。

  　　這個生命的痕跡便從薄薄一紙檔案上被抹去了。

  　　遊安和謝淵回到-25層的辦公室。

  　　“你不該去拉她的手的，萬一她有什麽不好的心思……”謝淵提醒道。

  　　遊安捏了捏被她放進口袋的棱形物，“我知道，我隻是覺得她不會。”

  　　謝淵還想說話，卻被遊安從口袋裏掏出的東西打斷。

  　　“這是什麽？”

  　　一枚金色的棱形物靜靜地躺在遊安掌心，發出溫和澄淨的柔光。

  　　謝淵的瞳孔微縮，“這是？”

  　　“她死前塞給我的。”

  　　遊安摩挲著手中的棱形物。

  　　謝淵深吸一口氣，麵色複雜，“這是【核】。”

  　　“核？”遊安麵露疑惑。

  　　“能力強大的異族，可以在死亡時留下含有自己能力的【核】。如果那個老人說的是真的，那麽她留給你的【核】，會給你帶來財運。”謝淵解釋道。

  　　遊安的眼睛微微睜大，感覺掌心發燙，手裏的東西一下就變得沉重起來。

  　　“這種貴重物品，她就這麽留給我了？”遊安有些不可置信。

  　　“可能是你合了她的眼緣吧。”謝淵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些說不清的意味。

  　　“好好保管，以後別這麽大剌剌的拿出來，被懂行的人看到了，搞不好給你按一個勾結異族的名頭。”

  　　遊安“唰，”地把核塞回了口袋裏。

  　　第二天，遊安在工資到賬的提醒聲中醒來。

  　　睡眼惺忪中，她仿佛看到數字後的0比上個月多了一位。

  　　遊安瞬間清醒了。

  　　她“嗖，”地坐起身，睜大眼睛又數了一遍。

  　　真的多了一位數。

  　　遊安點開工資明細，她的級別從一級獄警調成二級獄警後，工資翻倍。

  　　三級獄警的工資要下個月生效。

  　　剩下來多出的部分是各項補貼和獎金。

  　　主要是獎金。

  　　遊安倒抽一口涼氣，立刻從枕頭下翻出了那枚【核】。

  　　這個效果有些過於立竿見影了。

  　　難怪帝國對異族的監管如此嚴格，這個能力到了有心人手裏，完全可以攪動一片區域的經濟。

  　　要是換成其他有殺傷力的能力……

  　　遊安趕緊晃晃腦袋，把一閃而過的危險想法丟出去。

  　　上午，遊安正在埋頭辦公。

  　　平日裏安安靜靜的北山雀不知怎麽了，對著牆邊的一根柱子啄了又啄。

  　　尖尖的鳥喙敲在牆麵上，發出篤篤的悶聲。

  　　遊安的思緒被第三次打斷後，她坐不住了，起身來到牆邊，一把薅起小雀。

  　　“小祖宗別鬧，讓我好好工作會兒。”

  　　北山雀在她的掌心扭動，伸長了脖子想去夠那根柱子。

  　　遊安忍不住多看了那根柱子一眼，便看到柱身上多出了一個小孔。

  　　遊安用指尖點了點北山雀毛茸茸的腦袋，“你這是破壞公物啊。”

  　　北山雀“啾，”了一聲。

  　　遊安碰了下那個小孔，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牆麵的觸感似乎有些不同。

  　　她把這根柱子從上到下摸了一遍，確認北山雀啄的地方和其他地方的材質有差異。

  　　遊安用指節敲了敲柱身，聲音也有細微差別。

  　　這裏麵，似乎是中空的。

  　　想到這間辦公室的前任主人是阿提卡，遊安來了興趣。

  　　她找了個小錘子，對著小孔處輕輕敲擊。

  　　牆麵漸漸鬆動，以小孔為中心蔓延開數道裂痕。

  　　“哢啦，”一塊牆麵從柱身上脫落。

  　　緊接著，從裂口處嘩啦啦湧出一堆亮閃閃的晶幣，乒鈴哐啷地掉落在地，在遊安腳邊堆起一個小山丘。

  　　遊安拿著錘子的手僵住了，呆立在原地。

  　　她想到柱子裏可能藏了什麽小秘密，但沒想到都是錢。

  　　遊安抓了一把晶幣，滿滿的晶幣從指縫間漏出，清脆作響。

  　　在金錢的動聽聲音中，遊安腦中思緒萬千。

  　　阿提卡這是收了多少好處？

  　　獄警的灰色收入當真超乎想象。

  　　她好像明白為什麽獄警這個職位當初競爭那麽激烈了……

  　　以及，帝國公務員真的太腐敗了。

  　　佩奇整頓星獄果然是有道理的。

  　　監察科的人真的不行，這麽一大筆黑錢，居然都沒搜查出來。

  　　最後，這個【核】的效果真的太強了。

  　　遊安咽了咽口水。

  　　十分鍾後，遊安把這些晶幣都收到了一個盒子裏，然後在星網上下單了補牆的材料。

  　　看著敞開的破洞，遊安掩人耳目地貼了張白紙，蓋住洞口。

  　　幸好她的辦公室平時隻有謝淵來，也沒人會注意這裏多了個洞。

  　　晚上執勤的時候，遊安的腦袋有些發暈。

  　　和她一起巡視的謝淵明顯感受到了她的不在狀態。

  　　“身體不舒服嗎？”

  　　“有點暈。”遊安摸了摸額頭。

  　　“是不是著涼了？”謝淵關切道。

  　　隨著天氣一天天變冷，星獄裏的氣溫也越來越低了。

  　　“我最近挺注意保暖的。”遊安想了想。

  　　“要不要去趟醫務室？”

  　　“不用了，這點小毛病，可能睡一覺就好了。”遊安婉拒道。

  　　巡視結束，遊安就回去休息了。

  　　謝淵看著她的背影，眼中暗芒湧動。

  　　很多異族在覺醒的時候，就會開始持續低燒。

  　　謝淵在暗中輕輕吐出一口氣，或許是他想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遊安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狀態很是不好。

  　　她去醫務室要了一點藥，卻也沒起多大的效果。

  　　幾天後，地下50層出了一個不小的狀況。

  　　那名焚化間的管理者，突然覺醒了，並且差點引爆了焚化爐。

  　　地下50層的獄警以一名獄警重傷，兩名獄警輕傷的代價，才製服了這個新覺醒的異族。

  　　調查原因後，他們認為最大的可能是前幾天死亡的異族老人引發的能量溢散，影響到了周邊的人。

  　　為此，奧特朗托獄警專門找上了遊安和謝淵，要求對他們做一次檢測。

  　　-50層有一道專門設立的檢測門，普通人經過這扇門並不會引起任何反應。

  　　但是異族經過時，則會檢測到能量異動，引發警報。

  　　遊安兩人跟著奧特朗托獄警前往-50層。

  　　遊安微紅的麵頰和不算好的狀態引起了他的注意。

  　　“遊警官這是怎麽了？”奧特朗托獄警狐疑的眼神在遊安身上來回打量。

  　　“這幾天天氣轉涼，遊警官有些感冒。”

  　　謝淵上前一步，擋住了奧特朗托獄警有些冒犯的視線。

  　　遊安咳嗽了兩聲，作為回應。

  　　三人很快就來到檢測門前。

  　　奧特朗托獄警示意遊安兩人往前走，通過這扇檢測門。

  　　謝淵的心跳稍稍加快，如果警報響起，他現在的自由生活就算是結束了。

  　　回去以後，他必然會受到更加嚴格的管控，不會像之前那樣輕易鑽到空子。

  　　想再出來，就有些難了。

  　　一邊想著，謝淵一邊看了遊安一眼。

  　　他不確定遊安現在是什麽情況，如果她真的覺醒了。

  　　他們同時通過檢測門，他可以用自己作為掩護，把警報原因引到自己身上。

  　　這時，遊安卻先一步往前走去。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變得有些異常，仿佛有一種特別的能量在血脈裏湧動。

  　　她可能真的不對勁。

  　　但是冥冥之中，遊安又覺得自己可以變得“正常”。

  　　她努力控製著體內的能量，能量在體內蔓延，伸展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從指尖到發絲。

  　　謝淵反應過來時，遊安已經半隻腳踏在了門邊。

  　　他心裏一慌，趕緊跟上去，“遊警官。”

  　　話音未落，遊安腳下卻突然絆到了什麽。

  　　謝淵連忙扶住她的胳膊。

  　　遊安體內的能量仿佛感應到了什麽，順著兩人相貼到肌膚迅速往謝淵身上蔓延。

  　　下一瞬，兩人一起通過了那扇冰冷的瑩白金屬檢測門。

  　　檢測門安安靜靜，沒有發出一聲聲響。

  　　站在一邊，神經高度緊張的奧特朗托獄警也鬆了一口氣，沒問題就好。

  　　“麻煩兩位警官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兩人坐上了上行的電梯。

  　　謝淵還有些恍然，那個檢測門是壞了嗎？

  　　他突然想起了通過檢測門時的微妙觸感，若有所思地看向遊安。

  　　遊安也察覺到了什麽，和他對視一眼。

  　　回到辦公室，在關上門的下一秒，兩人同時開口。

  　　謝淵：“你覺醒了？”

  　　遊安：“你也覺醒了？”

  　　謝淵猶豫一瞬，點了下頭。

  　　雖然覺醒的時間不對，但他確實是覺醒的異族。

  　　遊安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們可能都被那個老人影響了。”

  　　“剛才的檢測門是什麽情況？”謝淵忍不住開口問道。

  　　遊安搭上他的手，那種微妙的觸感再次從肌膚相貼處蔓延。

  　　“我的能力，大概就是能把我們偽裝成一個‘普通人’。”遊安組織著措辭解釋道。

  　　“聽著有些雞肋，不過好在這次派上了用場。”

  　　遊安後知後覺地緊張了一秒。

  　　“不，這不是雞肋。”

  　　謝淵的麵色變得複雜，“這是所有異族都想要的自由……”

  　　遊安怔了一下，“你說得對，至少我們不會被監管起來，呆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牢房裏。”

  　　遊安想到了那名死去的異族老人和地下50層揮之不去的濃重消毒水味，心頭沉甸甸的。

  　　遊安晃晃頭，把這些沉重的想法甩出腦海。

  　　“你呢，你的能力是什麽？”

  　　“我能看到別人心裏的想法，或者說，對方內心深處的欲，望。”

  　　謝淵謹慎說道，一邊小心觀察著遊安的反應。

  　　他想起了幼年時的回憶，

  　　愁眉苦臉的母親帶著滿身傷痕收拾家裏的一片狼藉，撿起一個個空酒瓶，把玻璃碎渣掃到一起。

  　　他看到母親的痛苦，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媽媽，他不會變好的，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母親瞬間變了臉色，“閉嘴，不準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小謝淵的臉上浮現一絲委屈，“我看到了，他……”

  　　“啪，”一個迎麵而來的耳光打斷了他的話。

  　　“他是你父親！”母親瞪著眼睛，曾經溫柔的麵孔變得扭曲。

  　　沒過多久，細碎的嗚咽聲在房間裏響起。

  　　母親靠著牆角滑坐在地，瘦弱的肩佝僂著，輕輕顫抖。

  　　小謝淵愣愣地站著，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說了實話卻要挨打。

  　　哭完了，母親又紅著眼圈，用粗糙的掌心撫上他火辣辣的臉龐，接著遮住他的雙眼。

  　　“答應我，別再用這雙眼睛看人。就算看到了，也什麽都別說……”

  　　謝淵將自己從記憶裏抽離。

  　　他注視著遊安，神情淡淡，掩去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會是什麽反應呢？

  　　是防備，是排斥，抑或是厭惡？

  　　遊安聽到他的回答後，眼睛亮了亮，“真的嗎？聽起來厲害！”

  　　“那你看我，能看到什麽？”

  　　謝淵遲疑片刻，“你想試試嗎？”

  　　“怎麽試？”遊安淺灰色的瞳孔中滿是好奇與躍躍欲試的渴望。

  　　“看著我的眼睛就好了，”謝淵輕聲道。

  　　遊安下巴微揚，對上謝淵黑沉沉的眼睛。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被一個深深的漩渦卷入其中，往下墜去。

  　　幾秒後，遊安回過神，“怎麽樣？”

  　　謝淵的表情有刹那的迷茫。

  　　“……一片綠油油的菜地？”謝淵含糊道，語氣裏帶著些許不確定。

  　　遊安的眼睛更亮了，“真的很準欸！”

  　　謝淵懷疑道：“你想要的，是一片菜地？”

  　　遊安頓時來了勁，“我沒跟你說過嗎？我的人生目標就是攢夠養老金，回老家買下一片最大的土地種菜。”

  　　謝淵呆住了，他還沒見過這麽樸素的理想，“你的老家是？”

  　　“菜菜星。”遊安的語氣裏滿是驕傲。

  　　“我們菜菜星人要是能在老家擁有一塊廣袤的菜地，那可是十裏八鄉都羨慕的成功人士呢！”

  　　“到時候我就徹底實現胡蘿卜自由了……”遊安滿懷憧憬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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