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涅槃。

  　　雖然心裏掛念著神恩大陸那邊塞倫掉入黑洞的後續, 但是林成實這一周都沒有前往神恩大陸，而是到處散心，走親訪友。

  　　他覺得, 在發生了這樣的巨變後，既然決定把這一世過完。他需要做的，是鞏固自己的「人性」, 加深與這個世界的聯係。

  　　當他再次看到論壇上網友們對《神恩》的評價時, 心態也與過去不同。畢竟他們評頭論足的其實是真實存在的人和事。他難以再以整活的心態參與其中。

  　　也許是因為他創世的方式是畫漫畫。他不像有些創世神對自己造物的死活漠不關心, 他對那些被他「眷顧」的主要人物，帶有不平等的關心。

  　　沒人規定神明就一定要冷酷無情，林成實已經暗下決心, 要給他喜愛的人物一個完滿的結局。

  　　然而，讀者並不清楚作者的想法。自從上一話結尾神展開後, 萌漫論壇裏哀嚎一片。

  　　【啊啊啊又來了又來了，熟悉的刀子的氣息】

  　　【看到亞瑟這麽順利複活, 還以為老賊轉性了，萬萬沒想到, 刀子是落在塞倫頭上啊！】

  　　【嗚嗚嗚真的大丈夫嗎, 塞倫流了好多血啊, 還沒完全包紮好又掉進不知道是什麽鬼的大洞裏了！】

  　　【亞瑟當時的表情虐死我了，真的好絕望。】

  　　【代入想想我也好絕望。本來說不要複活我結果還是給複活了，結果剛複活還沒搞清楚情況，小夥伴又消失了。以亞瑟的性格可能會覺得是自己的錯吧, 都是為了複活自己塞倫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得不說，亞瑟真的當得起塞神的白月光。完全沒有什麽被複活後反而生氣的聖母情節, 反而第一時間關心塞倫的傷勢, 治好了我多年的高血壓。然而結尾我又血壓飆升, 艸。】

  　　【小林成實這是告訴你：別罵角色！要罵就罵我！】

  　　【我反正刀片都準備好了，就等著看下一話用不用寄出了。】

  　　那麽，塞倫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拿到神力之前的林成實不清楚，但是此時他已經完全搞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一切都得怪他自己，在神力還未掌控完全之時，莫名其妙地將意識投射到了神恩世界。為了容納他的意識，又下意識地創造了塞倫這個與他本人容貌相似的軀殼。

  　　但是塞倫是這個世界上本不應存在的人，卻由於是創世神的，而擁有了存在的必然性。為了塞倫存在的合理性，這個世界必須隨著林成實的表現，不斷補全塞倫的設定。

  　　一個人不一定有未來，但必須有過去。隨著塞倫表現出種種能力，比如精通多種古文字、能快速掌握魔紋等等，塞倫的過去可能性越來越少。

  　　當他表現出知曉奧古斯都大帝的身世的那一刻，可能性迅速收窄為唯一。

  　　這個秘密在如今這個時代，不可能還有人得知。就連奧古斯都大帝的那個時代，也隻有奧古斯都本人知曉。

  　　所以在那時，塞倫的身份隻剩下了一個看似不可能的可能，他即是奧古斯都本人。

  　　還記得嗎？鳳之國的殘黨為了複活奧古斯都大帝，找來了他的遺骨。那骨灰依然保存在祭壇之上。

  　　當時為了替塞倫包紮，亞瑟讓他躺在祭壇上，而血液流淌進了陣法，正好符合了複活的條件。

  　　隻是這個陣法是為複活死人設計的，並沒有考慮過獻祭者就是被複活者本人的情況。這樣的情況本來也永遠不會發生。因為如果本人沒有死，他不會留下「遺骨」。

  　　可是奧古斯都在青壯年時，就將王位禪讓給了兒子，自己組建了一隻船隊出海，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認為他已經葬身大海，隻能將他早年戰爭中被砍落的一隻胳膊作為他的遺體，埋葬在墓地中。

  　　也就是說，沒人真的見過奧古斯都的屍體，也沒人能證明這個人的死亡。他的手臂早已在魔能的治療下重新生長，那節斷臂就是涅槃軍遺骨的來源。

  　　在這樣的情況下，BUG出現了。

  　　這陣法當然不能讓奧古斯都在「奧古斯都」的體內複活。

  　　所以它在混亂中，出現了未曾設想的效果。

  　　林成實再次進入塞倫的身體，他沉默地在黑洞中墜落，直到重重地摔落在幹枯的草垛上。

  　　耳邊是嬰兒的啼哭聲，他抬眼望去，一個黑發黑眸，麵容英俊，身著鎧甲的戰士，正懷抱著一個嬰兒。而嬰兒的繈褓，已經被他脖頸傷口中流出的鮮血染紅。

  　　“你是什麽人？”那戰士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但依然堅定地對嬰孩作出保護的姿態。

  　　塞倫注視著他，即使事先猜到，還是感到十分震撼，這名戰士，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這黑洞，竟將他送往了500年前，那位真正的奧古斯都大帝的身邊。

  　　一個時間點，不能存在兩個相同的人。

  　　這是神恩世界的基礎法則之一，林成實沒有去修改它的意思。畢竟之所以大多數世界都有這個規則，說明它能有效維係世界的穩定。作為一個新手神明，他不想還沒什麽經驗就去對製式合同隨意修改。

  　　他注視著這位堅毅的戰士。這是他人生中最慘烈的一場敗仗，手下帶的兩千名士兵盡數死在了戰場上。他本人也身負重傷，險些喪命。

  　　林成實的腦子轉得飛快，他要認真應付奧古斯都。畢竟就算是重傷的奧古斯都，也擁有瞬間奪取塞倫生命的能力。

  　　他擺出了這輩子最真誠的表情：“我也覺得這件事情很荒謬，但是所有的線索都在告訴我那個唯一的真相，我也許就是你本人。”

  　　“呃……”奧古斯都能辨認出對方那張熟悉的麵孔，與他完全一樣，但是體格弱小太多。這個人，他身上沒有被烈日曬傷的痕跡，也沒有在戰場中出生入死的疤痕。

  　　林成實對奧古斯都感到抱歉，按照原先的命運軌跡，他這一次肯定能熬過去，並且在5年後開啟龍傲天一樣的爭霸傳奇。

  　　隻是既然塞倫到了這裏，恐怕奧古斯都是凶多吉少。除非他當機立斷把塞倫殺了。

  　　可是奧古斯都又不知道塞倫的存在會讓他死亡，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生命在不斷地流逝，外界的追兵虎視眈眈。已經自身難保，奧古斯都又怎能保護這名意外在逃亡路上發現的嬰孩。

  　　眼前隻有一名自稱是「他本人」的怪人，奧古斯都並沒有太多選擇。

  　　他沙啞著嗓音道：“這個孩子是我偶然發現的棄嬰。我快要死了，在我死後，你把他帶走吧……不求你養育他成人，請你將他帶到居民聚集的地方再扔掉，被誰撿走也比被我撿到幸運。”

  　　“早知道，當時我不該管他。”奧古斯都閉上了眼睛。

  　　塞倫蹲在他身邊觀察，奧古斯都顯然命不久矣。塞倫脖子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看來法則已經做出了選擇：“你放心吧，這個孩子就交給我，我會親自將他養大。”

  　　這也是為了曆史按照正確的軌跡行走下去。

  　　聽了塞倫的承諾，奧古斯都嘴邊揚起一抹微笑。

  　　他仿佛聞到了母親烤的麵包香氣，回憶飄向他遙遠的童年，父親和母親小心地隱藏著純人類的身份，在一座美麗而平靜的小城開了一家麵包店。

  　　然而由於他年紀尚小，不懂得掩飾，有一天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從此，他的父母帶著他過上了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

  　　後來呢，父親死了，母親也死了，世道這麽亂，已經沒人知道「純人類奧古斯都」的存在。

  　　在這亂世之中，自己不去爭，就隻能如同任人宰割的綿羊，於是奧古斯都用魔紋偽裝火焰魔能，隱藏自己純人類的身份，帶著一群信任他的獸人，開始了爭霸的道路。

  　　終究還是辜負了他們……

  　　奧古斯都不恨獸人，錯誤的是這個將獸人和人類對立起來的世界。他夢想建立一個國度，一個富饒祥和，人人安居樂業，沒有仇恨與紛爭的國度。他背負的殺戮與罪孽，終有一天會綻放出純潔的花朵。

  　　想著那些信任、追隨著他的民眾，想著他那忠心耿耿的部下……

  　　奧古斯都帶著一絲不甘迎接了死亡。

  　　看著透明的靈魂從那具傷痕累累的軀體上飄了出來，林成實有些好奇。

  　　原來這就是神恩大陸裏的靈魂啊，在他徹底掌握神力之前，還看不見這些死者的靈魂，但是此時，他看得非常清晰。

  　　神恩大陸的人死後，法則會牽引他前往死者的世界。但是眼前這靈魂卻沒被帶走，而是眼看著要潰散了。

  　　林成實：！！

  　　法則太過霸道，如果判定為同一個人，那麽另一個連靈魂都不能存在。所以奧古斯都這一死，就是永遠地消失了。

  　　林成實看著那殺戮無數，卻依舊純白如初的靈魂，摸摸自己的良心，突然福至心靈，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作為創世神的底氣，讓他能夠實驗任何靈機一動的想法。

  　　他伸手拉住了那個靈魂，團了團，將它塞進了塞倫的軀體。

  　　由於塞倫的身體被奧古斯都的靈魂占據，林成實的精神被擠了出來。他順勢回到神明的星辰之海，遙遙觀察著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低頭看了看塞倫的雙手，腦海中雙份的記憶互相交纏。他是誰？他是奧古斯都還是塞倫？抑或是，塞倫就是奧古斯都？

  　　林成實現在在想另一件事情：曆史上，奧古斯都在這場慘烈的敗仗之後，為了紀念自己死裏逃生，為自己取了一個中間名「涅槃」。

  　　現在看來，莫非是因為他是真正意義上地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