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作者:島裏天下      更新:2022-07-24 16:53      字數:3632
  第91章

    許禾躺在床上準備歇息了,腦袋很放空,下意識道: “啊?”

    張放遠看著不知所以的人,他摟過許禾的腰把側臥著的人撈了起來,伸出自己寬大的手掌讓許禾看:“我說他摸我手背了!”

    許禾擰起眉頭,很認真問:“那他為什麽摸你啊?”

    張放遠瞪大了眼,捧著手又表演了一遍方才喝湯的情形:“你說他為什麽摸我!這定然是對我心懷不軌啊!”

    許禾凝起眉頭,想著文子進宅子來也許久了,這些時月做事勤勤懇懇的,話不多,他以前也仔細觀察過,和武子一樣很老實,這才放心錄用的。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張放遠不解風情是不解風情了些,可到底混跡花樓,先是誤會了許禾給他送的湯沒多想,後頭都上手了,如何還能不明了。

    他義正言辭道:“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麽誤會!”

    許禾坐直了些身子:“那你想如何?”

    “我還能如何。”張放遠一臉可憐的靠到了許禾肩膀上,一副無依無靠任人擺布的小媳婦兒模樣:“定然是要你給我做主啊~”

    許禾聞言沉默了片刻:“做主?”

    “這家裏除了你還有誰能跟我做主?”

    許禾仔細回味著這兩個字。

    “嗯?”

    “好。”許禾有些出神的應了一聲,張放遠見他答應了,有媳婦兒為他處理這些事,他心裏美滋滋的,抱著人躺下,在許禾胸口前蹭了兩下:“如此就再好不過了!”

    許禾卻是睡不著,這個做主是什麽意思?

    是讓他去教訓文子一頓?可是他大可自己訓斥就行了,何必經他這一層?

    還是說……他想扶文子起來做妾?想到這兒許禾心頭一驚,手腳不免變涼。

    好似也不無道理,什麽主一定要非他做不可,除卻這層又還能是何,瞧他樂嗬嗬的模樣,他心裏更不是滋味。

    翻來覆去的,許禾眉頭便未曾鬆開過。

    “你睡不著啊?”

    張放遠察覺到身旁的人呼吸有些亂,他灌了一碗杞參湯現在後勁兒上來,合著眼也是睡不著。

    “沒,準備睡了。”

    “別啊,要是睡不著就別急著睡。”

    許禾仔細思索了一番:“那好。”

    張放遠聞言便更興奮了,支起身就要撲上去,淩空結果撲了個黑臉。

    隻聽許禾一本正經道: “抬文子起來做妾,要辦幾桌酒席嗎?”

    “?”

    張放遠臉登時冷下來,身子也跟著冷了下來:“你說的是人話嗎?”

    “也對,好歹是和奴仆進門不一樣,畢竟是妾室,怎麽能不辦酒。”

    許禾被張放遠突然冷下的臉鬧的心裏有些難受,這都還沒進門了,隻不過是商談他就這麽大火氣,以後真抬起來了豈不是日子就不好過了。

    張放遠氣血翻湧,血壓噌的就到了頭頂,人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

    許禾也跟著爬起來,他麵露驚疑:“你今晚就要過去睡?”

    張放遠回頭看著燭火中那張輪眉眼算不得溫婉柔和的臉,他心中有怒氣,可見著許禾吃驚中又有點可憐巴巴像是自己不要他了的樣子,讓他又氣又憐。

    幾番掙紮,張放遠突然撲了過去,他壓著許禾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是不是故意這麽說來氣我的?”

    “誰氣你了。”許禾的脖子被啃的濕漉漉,他有點癢癢,把人推起來,為防人又咬他,他捧住了張放遠的臉:“你大費周章的讓我做主不就是這個意思?”

    張放遠吸了口氣:“我看不見得我有這個意思,倒是你更想給我弄個妾。”

    “我……”許禾看著張放遠的眼睛,忽而鬆開了手:“你怎麽倒打一耙。”

    許禾突然就紅了眼睛,他很少有哭,還是小時候受了委屈會躲起來哭,自懂事以後就不如何哭了,因為知道哭是一點辦法也解決不了的,反而隻會傷身耽誤事兒。

    可是現在他忽而通透許多,昔時可以忍住不哭是他對什麽都沒有指望,他也未有所期待,更沒有非自己不可之物。

    現在不一樣了,他潛意識覺得張放遠是他一個人的,忽然變更,他心裏就覺得絞痛。

    張放遠從沒有見過他如此,突然便手足無措起來,要去給人擦眼睛卻被躲開。

    雖是自己心中也有不快委屈,可到底軟了語氣:“我從未有想要你之外的人啊,作何就往那處去想。”

    “我以為……你是想的。”許禾聲音有點啞,他埋在張放遠懷裏:“我見城裏好多人家,又見費家……”

    他話沒說完,知道張放遠明白。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以後也不會想。”張放遠語氣有些急促霸道:“如果有人要弄人進來,即便是你帶進來的,那我也會給趕出去!”

    許禾抬起頭長看了張放遠一眼。

    “早知你會這麽想,那我當時帶仆役回來也帶兩個男子算了。”

    張放遠一把將許禾重新按進了自己懷裏,許禾很流連的靠著人的肩膀:“我有數了,以後不會再這般想,這事兒我會處理好。”

    張放遠小心問道: “那不會是背著我就把人定了吧?”

    “怎會。”許禾拍了人一把:“我既是知道了你所想,當然不會再讓你煩惱。”

    張放遠應了一聲,摟緊人長吸了口氣,他望著帳子,撫摸著許禾的背脊,不禁想到往事。

    “我一開口你就想著安置個妾室,早年花朝節我尋你想提親,你一口便答應下來。當初可是因為想要離開許家你才如此的,其實你對我……”

    “怎的還扯起前程舊事來!”

    張放遠:“那麽著急打斷!”

    “我隻是不想你誤會。”許禾抿起唇,什麽都可以質疑,但是不能質疑他的一腔心意。

    他反握住張放遠的手:“興許當年你覺得我答應的很快很草率,像有所圖。可是我長到那麽大,一年又一年,所有人都圍著二姐轉,那一年,隻有你關切過我。”

    怕他被風吹,怕他生病沒錢醫治,背他,還送他發帶……即使他比尋常同齡人要冷淡更沉穩,可到底還是受不住糖衣炮彈。

    更何況那還不是糖衣炮彈,那是務實的好。

    那會兒他們一個名聲不好,一個不被人瞧得起,他在夏夜蟲鳴的夜晚也曾胡思亂想過,在旁人的眼光裏,或許他們還能是登對的。

    可越發接觸,他越發的自卑,他知道張放遠是個有本事的人,隻要稍作改觀,那便不是他能夠的上的。

    而事實就是他的婚事黃了以後一步步的在往好的方向前去,就快在他都覺得不會有希望了的時候,他卻說想娶他。

    “我不露痕跡的高興了很久,你讓我覺得老天爺之所以讓我以前過的苦楚都是把運氣撥去攢起來了,就是為了用來換你喜歡我。”

    張放遠愣住,他有點不敢看許禾的眼睛,撓了撓後腦勺,忽的還被許禾一番話鬧的耳朵發紅。

    “我知道了。”

    他們之間一直很好,以至於嫌少吐露心聲,這朝坦白,兩人心中皆是一片晴朗,平躺在床上,兩隻手緊握在了一起。

    ……

    翌日,張放遠收拾妥帖:“我可要去城裏了,家裏的事……”

    “放心。”

    張放遠這才出了屋子。

    許禾出門,在中堂裏把文子提了出來。

    昨日夜裏以為家裏就會有事發生,文子在屋裏一直惴惴不安的等著,結果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坐立不安了一夜,如今許禾叫他去,反倒是鬆了口氣,他麵色灰敗,眼睛發腫。

    許禾看著進屋來的人主動就跪了下來。

    “看來我不說你也知道是什麽事兒了。”

    文子頭埋在地上,不敢言語。

    許禾垂眼看著地上的人,語氣平淡:“你進家裏的時候年紀就不小了,而今兩年過去,若不是做了奴仆,早已經是婚嫁年齡年紀大的了。小哥兒大了想安家也不是什麽不齒的事情。若是你好好同我說談,我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

    啪的一聲,許禾拍了一掌桌子:“你竟然心思放在了老爺身上!”

    文子渾身抖的跟篩糠一樣,垂起淚來,昨夜見著張放遠那般反應,他心裏早就悔恨不已,事情成了也就罷了,一旦失敗,後果……他嗚咽的更大聲了些。

    “老爺不想要你,看在你這些時月在家裏做事也不曾懶怠,我也不會像那些黑心的東家發狠把犯了錯的奴仆身契扭身送窯子裏,但是宅子裏也斷容不下你有這般心思的奴婢了。”

    文子聞言連忙磕頭,若是再被發賣出去那就是賤仆了,且不說去不了好人家,就是去了那也是要被當牲口一樣使,哪裏受得這般磋磨。

    他把地板磕的作響:“夫郎,奴婢隻是一時糊塗,從未包藏禍心,奴婢一直是敬著老爺和夫郎的。”

    “前陣子在茶棚遇了我小爹,他探聽了東家的事,勸說奴婢年紀不小了,應當尋個靠山。老爺年輕子嗣單薄,小爹讓奴婢把握好機會……”

    說著文子哭的更為難過,他當真是鬼迷心竅了,今老爺雖是麵相凶悍,可從不曾責打叫罵奴仆,也是吃好穿好,日子過得比以前在家裏還好些,他卻想著更好的日子反而丟了原本的好日子。

    許禾聽到這樣的話,頗為恨鐵不成鋼:“我聽說你當初被家裏賣出是因為家裏受了災,吃不起飯,兄長又年紀一年大過一年討不到媳婦兒,為了家裏生計這才將你賣到伢行。”

    “我也不是讓你和家裏斷絕關聯,想著你家裏是本地的,還曾計劃著讓你回去見見爹娘,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耳根子軟沒決斷的。”

    文子摸著眼睛:“是奴婢糊塗了,夫郎別趕奴婢走,奴婢決計不會再靠近老爺……”

    許禾看著地上一個勁兒磕頭的人,地板咚咚作響,額頭很快就紅了一片,接著血肉模糊。

    他心有不忍,同在家裏受過薄待,再明白不過像這般小哥兒在家裏的處境。

    半晌後: “可以不把你的身契賣回伢行,但是也不能留你在主屋伺候了,以後你就在客舍那頭去做事。”

    “謝夫郎,謝夫郎!”

    文子不敢提更多要求,能留下他已經千恩萬謝。

    張放遠聽到此處這才從門外頭直起腰,他笑眯眯的彈了彈衣角,抬頭就瞧見一臉懵看著他的小娥,他連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躡手躡腳的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