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甜厘厘      更新:2022-07-24 16:43      字數:7086
  第56章

    令恬對他的愛突如其來, 收回時,也是這樣猝不及防。

    傅沉硯閉了閉眼,想到很多年以前, 那個回何家村探親的女人。

    那個女人曾對他很親善,讓自己的孩子跟他一起玩, 把糖果分給他。

    後來,她看到他卻像避瘟疫一樣,帶著孩子遠遠地躲開。

    傅沉硯又想到, 他離開何家村, 被傅柏元認回傅家後,遇到的那個小女孩。

    那天是趙月姿的生日,傅宅裏賓客如雲, 談笑風生。

    他沒資格出現在那些貴客麵前,被安排在後院割牧草, 那片牧草是專門種植給傅予墨的一匹小馬食用的。

    他當時正在用鐮刀割牧草,忽然一道帶著稚氣,脆生生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裏。

    “小哥哥, 你在幹什麽呀?”

    他下意識地回頭, 就看到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朝他走過來。

    不知道她是怎麽闖入那一片的,她的頭發黑亮, 紮成漂亮的公主頭發型, 嵌著鑽石的蝴蝶發夾在陽光下光芒璀璨。

    她穿著一條白色的蓬蓬裙,一張白淨的小臉粉撲撲, 肉嘟嘟的,眼睛黑白分明, 又圓又大。

    見他轉頭過來, 她就對他笑, 唇邊顯出了兩枚甜甜的小梨渦,美好得像個降落凡間的小天使。

    從來沒人會對他這樣笑,何家村的人隻會咒罵他,叫他小瘋子。

    在傅家,沒人知道他的過往,但除了傅清黎對他友善,其他人依然會譏笑他,欺負他。

    他當時愣了一下,沒有理她,轉過頭,繼續割牧草。

    結果,注意力卻無法集中,鋒利的鐮刀帶著牧草拉過來時,割到他左手無名指上,傷口見骨,鮮血頓時湧出來,滴落在青翠的牧草上。

    小女孩已經走近,見到這一幕,嚇得小臉發白,眼睛裏露出驚慌的神色,立刻轉身跑掉了。

    見她跑了,他反而放鬆下來,扯下一片牧草葉,將就著把割傷的手指包紮了一下。

    鮮血還是往外滲,他忍著痛繼續割草,不把傅予墨的小馬喂飽,他晚上也會沒有飯吃。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回頭,眼神不由怔了一下。

    那個跑掉的小女孩又跑回來了,她跑到他麵前,手裏拿著一枚不知道去哪裏弄來的創口貼。

    她氣喘籲籲,鼻尖冒出汗,著急地說:“小哥哥,你受傷了,快用這個止血。”

    原來不是被嚇跑了,是去給他找創口貼了。

    他已經習慣了被冷落,被漠視,這種莫名其妙的善意,反倒讓他不習慣,擔心是一場惡作劇。

    比如,創口貼上被抹了鹽水,或者辣椒粉。

    他垂著受傷的手,冷淡地說:“我不需要。”

    “可是你還在流血。”小女孩眼神裏透出關心,她抓起他的手,把他用來包紮傷口的草葉小心翼翼地拆掉,鮮血又冒出來。

    她的小手溫溫軟軟的,很白嫩,和他的粗糙截然不同。

    她低著頭,眼睫濃密纖長,像兩把小扇子,輕輕地扇動。

    那是暮春時節,草長鶯飛,微風和煦,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

    “被你爸爸媽媽看到了,會很心疼的。”她說。

    她顯然是一個很受父母疼愛的小孩,他沒有告訴她,他已經沒有媽媽了,至於爸爸,有跟沒有區別不大。

    “前幾天,我在我家的花園裏發現了一隻翅膀受傷的小麻雀,它飛不起來,又沒有被及時救助,已經死掉了,好可憐的。”

    她撕開創口貼,將他受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裹了一圈。

    創口貼上沒有被抹上鹽水,也沒有辣椒粉,他的血止住了。

    他說:“我沒那麽容易死。”

    她笑了笑,唇邊兩個小梨渦隱隱,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軟聲軟氣地說:“小哥哥,我叫恬恬,你叫什麽名字?”

    那時候,他還不認識“恬”這個字,再加上她笑得像山裏的野蜂蜜一樣甜,他就以為她說的是“甜甜”。

    人如其名。

    這個小名,他在心裏記了十幾年,即便後來知道她的名字是“恬”,不是“甜”,他也仍然叫她“甜甜”,在他心裏,她就像蜜糖。

    他沒有和她交換名字,傭人匆匆趕來,看到她和他在一起,皺起眉。

    “恬恬小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媽媽在找你,快跟我回去。”

    她衝他揮揮手,彎著眼睛,甜甜地笑:“小哥哥,再見。”

    他抿著唇,沒有任何表示。

    她被傭人牽走。

    他聽到傭人邊走邊說:“恬恬小姐,你下次不要和他一起玩了,他可一點也不招人喜歡。”

    她問:“你也不喜歡他嗎?”

    傭人說:“是的,夫人不喜歡他,小少爺不喜歡他,大家都不喜歡他。”

    聽到這樣的話,他心裏並沒有多大的感覺,他們都不喜歡他,是事實。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小女孩卻突然掙開傭人的手,轉身又跑到他的麵前來,從裙兜裏掏出一顆糖,放到他的手心裏:“小哥哥,這個糖很好吃,給你。”

    他想說不要,她又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隻和喜歡的人分享。”

    他當場怔住,有點不知所措。

    打他也好,罵他也好,他都能坦然受之,卻架不住在千萬種否定中,她賜予他“喜歡”這兩個字。

    像一場噩夢後,溫柔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

    更像一枚糖衣炮彈,在他心裏轟然炸開。

    她又對他笑了一下,梨渦淺淺:“小哥哥,我走啦,下次再來找你玩。”

    無名指上的傷口漸漸愈合,留下了一道疤。

    她給他的那顆糖,一看就是進口的奢侈零食,像傅予墨他們吃的那些糖果一樣。

    他舍不得吃,每天晚上睡覺前拿出來聞一聞那個香甜的氣味。

    後來天氣越來越熱,他的房間裏沒有空調,硬糖要化了,他才終於剝開糖紙,把那枚星星形狀的水果硬糖小心地含進嘴裏。

    那是他十幾年以來,嚐到過的,最甜的東西。

    糖紙被他清洗幹淨,一直保管著,起先是壓在書本裏,後來才裱到了相框裏,放在床頭櫃上。

    後來,他沒有再見過她,在那不久,傅清黎意外身亡,他正式認祖歸宗,被送出國,開始被傅柏元當成傅氏的繼承人培養。

    在國外一待就是十四年,回國後,當年那個受盡冷落和欺辱的私生子,早已今非昔比,坐穩了傅氏集團總裁的位置。

    十幾年裏,他從小男孩變成少年,再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始終沒有忘記過小時候那個對他笑,唇邊有甜甜梨渦的小女孩。

    或許,她當年是出於善良,才給了他那一句安慰的話,卻讓他每每一想到她,心中就會變得柔軟起來。

    那款星星糖,他後來買過很多,隻是再也嚐不出當年的那種味道。

    他時常會想象她長大了是什麽模樣,他對她有很深的執念,卻似乎與愛情並不相關。

    直到那天晚上,命運讓他再次遇見她,那一瞬間心髒顫栗,讓他丟盔棄甲,無論盡頭是什麽,他都甘願做她最虔誠的信徒。

    -

    清冷的夜色中,邁巴赫平穩地向前行駛。

    在掙脫傅沉硯的下一秒,緊貼著掌心的熱度消失,令恬馬上就後悔了。

    他們隻剩下這最後一晚,以後想牽他的手可能都牽不到了,她現在難道還要把他往外推嗎?

    令恬決心不再把時間浪費在別的情緒上,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她轉身,撲進他的懷裏。

    淡淡的雪鬆木香湧入鼻腔,是她最喜歡,最依戀的味道。

    傅沉硯摟住她,下巴放在她的發頂上,輕輕地蹭了蹭,沒有說話。

    他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到她的猶豫和抗拒。

    她隻是太善良了,明明已經不愛他了,卻也不舍得傷害他。

    她現在心裏一定在想著,要怎麽樣離開他,才不會讓他太難過。

    他追到司家,她同意跟他回來,想來是於心不忍,打算再最後陪他一晚,然後攤牌,以後一別兩寬。

    令恬在他懷裏輕輕軟軟地叫了一聲:“老公。”

    傅沉硯低頭看她:“嗯?”

    令恬:“我愛你。”

    她的手指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袖,傅沉硯的目光掠過,輕輕微笑,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嗓音繾綣:“我也愛你,很愛你。”

    令恬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依偎在他懷裏。

    半個小時後,邁巴赫駛入蘭庭。

    專梯專戶,直達頂樓。

    兩人一進門,一團毛茸茸就飛奔過來,跑到兩人麵前,它一個沒刹住,撞到了令恬的小腿上,委屈地“喵嗚”一聲。

    “靚靚。”令恬忍俊不禁,半蹲下來,輕輕地撫摸著它,“你怎麽這麽可愛呀,萌得我心肝都顫了。”

    傅沉硯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你也是。”

    令恬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傅沉硯垂眸看著她,眼底的情緒不甚分明,輕聲說:“你也讓我心肝顫。”

    是疼的。

    他經常叫她小貓咪,令恬以為他在說她像靚靚一樣可愛,耳根有點紅。

    她輕輕地撫摸著靚靚,心想靚靚是她領養回來的,明天離開這裏時,要記得把靚靚一起帶走。

    “先生,令小姐,你們回來了。”秦姨笑盈盈地走過來,“想吃點什麽夜宵嗎?”

    令恬的手離開靚靚的身體,站起身,剛想搖頭,忽然想到什麽,臉頰微紅地點了點頭,說:“秦姨,麻煩你給我煮一碗陽春麵吧,加一個雞蛋。”

    她先前心情低落,沒什麽胃口,在司沁家吃晚飯時隻吃了幾口,但今晚可能會消耗很多體力,她必須多補充一些。

    她看著傅沉硯,柔聲問:“阿硯,你想吃什麽?”

    不止她需要補充體力,他更需要。

    傅沉硯溫聲說:“和你一樣。”

    令恬點點頭,轉頭對秦姨說:“秦姨,給阿硯的那份加兩個蛋。”

    “好的,我現在馬上去煮,你們先休息一下,很快就好。”秦姨一邊說,一邊向廚房走去。

    令恬和傅沉硯沒有上樓,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等秦姨煮麵。

    剛坐下來,令恬便被傅沉硯勾了過去,男人溫熱的唇吻上來。

    熟悉的氣息湧入,令恬立刻渾身過電一般酥麻,情不自禁地微微張開嘴,讓他的舌頭探進去,與她的勾纏在一起。

    傅沉硯一隻大手捏著她的臉頰,這次吻得有點重,似乎帶著一點懲罰的意味在裏麵。

    令恬被他親得有些喘不上氣,輕輕地推他。

    傅沉硯放開她,修長的手指勾住領帶,把領帶從衣領下拽出來,隨手丟在一旁的沙發上。

    他麵上沒什麽表情,向後靠著沙發,抬手解開領口的兩粒紐扣。

    令恬感覺到他今晚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看著他,輕聲問:“老公,你是不是累了?”

    “不累,可能是有點餓了。”傅沉硯伸手把她拽到懷裏,指尖輕佻地劃過她的下巴,嗓音壓低,“我的意思是,想吃你。”

    麻癢的感覺從他觸碰的地方蔓延開,緋色爬上令恬的臉頰,她眼神裏含著一抹羞,小聲說:“已經被你吃得死死的。”

    無論是身還是心,她都被他填滿,再也不想要別人。

    傅沉硯微哂,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小騙子。”

    令恬反駁:“才不是。”

    傅沉硯揉了揉她的頭發,嗓音帶笑:“那就是小貓咪。”

    令恬這次沒有反駁,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很快,秦姨就把兩碗麵煮好了,端到餐桌上。

    傅沉硯拉著她起身,一起去餐廳吃麵。

    麵條煮得軟而不爛,很有勁道,麵上撒著青色的小蔥和紅豔豔的辣椒,旁邊還臥著溏心蛋,看起來很有食欲。

    令恬坐在傅沉硯對麵,拿起筷子開始吃麵,她吃相優雅,細嚼慢咽,安靜地把整碗麵吃完了,甚至,還把麵湯都喝光了。

    兩人吃飽後,秦姨來收拾碗筷,看到自己煮的麵被吃得一幹二淨,隻剩下兩隻空碗,她一臉欣慰,成就感拉滿。

    上樓前,傅沉硯像平時一樣,將令恬打橫抱起。

    令恬身體一輕,雙手下意識地勾住他的脖頸。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男人的側臉。

    以後,他也會對別的女孩子這麽溫柔,這麽寵溺嗎?

    根本不能想,一想到他以後會喜歡別的女孩子,她心裏的pH就立刻小於7了,像是吃了一瓣青澀的橘子,酸得她眼淚快要流出來。

    傅沉硯抱著她,輕鬆地上了樓,大步走進主臥裏。

    靚靚跟在兩人身後,也想進房間,結果傅沉硯進門後,直接用腳勾了一下門。

    “砰”的一聲,房門關上,靚靚被攔在門外。

    靚靚知道撓門也不會有人理它,隻得委委屈屈地回自己的房間。

    可是它從來不睡這麽早,過了不久,它從房間裏出來,跑到主臥門前。

    它的耳朵十分敏銳,果不其然,又從門縫裏聽到女主人壓抑的哭泣聲,一下一下的,斷斷續續,有些支離破碎。

    這種聲音,靚靚很熟悉了,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聽到。

    它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聽不出個所以然,便搖一搖蓬鬆的尾巴,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房間裏聲音並未因為它的離開而停止,愈演愈烈。

    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雲收雨歇。

    水聲嘩啦啦地響,浴室內,令恬靠著浴缸壁,讓傅沉硯幫她清洗。

    她看著剛剛給她帶來無上歡愉的男人,忽而說:“老公,你坐進來好不好?我們互相幫對方洗,這樣快一點。”

    對於這種邀請,男人自然不會推辭,傅沉硯看了她一眼,起身,跨進浴缸裏。

    浴缸裏的水已經快滿了,他坐下去後,水就溢了一大灘出來,淌得地上到處都是。

    令恬的提議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兩人非但沒有洗得更快一點,反而因為沉溺在魚水之歡中,多費了大半個小時。

    在浴室裏結束後,傅沉硯把她抱出來,放在床上。

    他鬆開手,正要起身,令恬的雙手卻勾著他的頸脖不放,同時抬起一雙玉白的腿,緊緊地夾住了他的腰。

    男人的眸色幾乎是瞬間就晦暗了下來,啞聲問:“還要?”

    令恬臉頰潮紅,羞澀地別過臉,不好意思和他對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像是飲鴆止渴一般,她從這樣一次次的極致纏綿中,感受著他的情動,他的難以自控。

    仿佛,他真的愛極了她。

    淩晨兩點多,繁華的京市漸漸冷清下來,主臥的燈也終於熄滅。

    令恬再無一分多餘的力氣,被傅沉硯抱在懷裏,她枕著他的手臂,沉睡過去。

    黑暗中,傅沉硯摟著她,手臂情不自禁地越收越緊,想把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骨血裏,永遠不分開。

    擔心她會不舒服,他又慢慢地鬆開了她,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

    他明白,她今晚這麽主動,不過是這段親密關係彌留之際的回光返照。

    她是真的打算離開他了。

    -

    令恬一旦有心事,就會醒得比平時早,哪怕昨晚筋疲力盡,渾身軟爛成泥。

    第二天早上才六點零五分,她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晝長夜短的時節,天亮得也很早,月落星沉之際,天邊已經開始被層層疊疊的朝霞渲染。

    高層視野開闊,透過明淨的巨幅落地窗,綺麗多姿的朝霞一覽無餘。

    昨晚放縱的苦果來了,令恬渾身筋骨酸痛,像被一輛卡車從身上碾壓過。

    但現在這些都無關緊要。

    她麵對傅沉硯,側身躺著,一隻手枕在臉頰下,目光靜靜地描摹著他輪廓立體起伏的側顏。

    他昨晚應該比她更累,她不忍心吵醒他。

    傅沉硯的生物鍾是六點半醒,然後健身半個小時,每天如此,十分自律。

    再過一會兒,他就該醒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從小到大,她要什麽有什麽,幾乎沒有感受過失去的滋味。

    可她就要失去他了。

    令恬注視著枕邊的男人,漂亮的眼睛裏映出溫柔的霞光,也映出濃濃的眷戀。

    她悄悄地伸出手,想觸摸一下他的臉,這時,傅沉硯忽然轉了個身,手臂一伸,把她摟進懷裏。

    他沒有醒來,摟住她隻是潛意識的動作,她被迫貼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令恬一動不動,閉上眼睛,仔細體會著被他抱在懷裏的幸福時光,悄悄祈禱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可或許是他的懷抱太讓人安心,也或許是她真的太累了,在他有節奏的心跳聲中,她眼皮漸漸發沉,不小心又睡過去了。

    等她再醒來時,天光大亮,房中已經沒有傅沉硯的身影。

    令恬從床上坐起來,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十分。

    傅沉硯這會兒應該已經結束健身,正在隔壁浴室洗澡。

    自從她過來主臥和他一起睡,他擔心早上洗澡的聲音會吵醒她,於是每次健身結束後,都會在隔壁洗了澡再回房。

    令恬立即下床去洗漱,從浴室裏出來時,正撞上推門而入的傅沉硯。

    他顯然剛衝過澡,裸著的上身凝結一層水汽,勁瘦的腰間裹著一條浴巾。

    看到她,他眼底漫上溫柔的笑意,走過來:“起來了?今天是周六,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令恬把一縷發絲挽到耳後,輕輕搖頭說:“睡不著了。”

    傅沉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不累?”

    昨晚的畫麵湧上腦海,令恬耳根有點紅:“還好。”

    “那來幫我打一下領帶。”傅沉硯拉著她的手走進衣帽間。

    他換上一套藏藍色的條紋西裝,搭配白色襯衫,純手工的剪裁,十分彰顯質感。

    令恬挑了一條淺灰色的真絲提花領帶,走到他麵前,抬手給他打領帶。

    替他打好領帶,令恬又挑了一枚領帶夾,妥帖地把他的領帶連同襯衫夾穩。

    整理好,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唇。

    他的唇微涼,帶著海鹽薄荷的味道。

    傅沉硯低頭回吻她,然後側過頭,目光落到一旁的表櫃上,從那些價值不菲的定製款腕表裏挑一塊他今天要戴的。

    令恬看著他,眼底有許多難以言說的情緒在翻湧,她嬌嫩的唇瓣輕輕一動:“阿硯,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本來想和他一起吃完早餐再說的,可吃完早餐後呢,還有午餐,吃完午餐還有晚餐,然後又是一個夜晚降臨……

    隻要她想,就可以有無數個拖延的理由。

    多拖延一分,她就更貪戀他一分,越舍不得離開。

    傅沉硯伸手欲拿起一塊腕表,聞言,動作一頓。

    他收回手,轉眸看她,大手撫上她的臉頰,低聲說:“不說,可以嗎?”

    令恬微怔:“你知道我想要說什麽?”

    傅沉硯嗓音有些沉:“不知道,我不想聽。”

    “可我不想再騙你,我……”令恬垂下眼睫,“我其實已經恢複記憶了。”

    傅沉硯盯著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所以呢。”

    “所以……”令恬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他溫熱的手掌,胸腔裏被一種酸澀的東西填灌得滿滿當當,“我……該離開這裏了。”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害怕從他臉上看到如釋重負的神情。

    不敢奢望他會挽留,但他們朝夕相處這麽多時日,還有過親密的負距離,他對她,或多或少應該也是有感情的吧?

    可傅沉硯一直沒有說話。

    令恬心頭忐忑,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她緩緩地抬起頭,對上男人漆黑暗沉的眼眸。

    離開?傅沉硯輕哂,唇邊含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他抬手,慢條斯理地摘下她剛剛替他打好的領帶,一步步地逼過來,帶著壓迫感,將她抵到身後的穿衣鏡上。

    “想跑?”他捏起她的下巴,眼神晦暗如夜,“是我養不起你了,還是滿足不了你了,嗯?”

    作者有話說:

    5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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