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程與京      更新:2022-07-24 15:06      字數:4208
  第63章

    其實真正細數分手這麽久以來, 溫知予有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

    這大半年,數不清的分秒裏。

    他會不會有一刻後悔。

    有一刻懷念,有一刻想她。

    有幻想過的——

    今年已過大半, 年初那陣有點走不出來也會偶爾看他微信。沒事看看那個叫Jul的英文名, 看著他換頭像,看著他的朋友圈更新, 看著他去了舊金山,去了瑞典,去了挪威, 結識了一些朋友。

    她像看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他們有聯係方式, 卻再沒聯係過。

    那個人會為她回頭嗎。

    原本或許還不確定, 直到今年六月他回國、再度看到他的那一眼。

    跟在施星暉身邊聽他說的那一句你好;與朋友開車出事他故意卡車位等她們平行;嘉禎工作室他先開的那一句口。

    溫知予知道,顧談雋忘不了她, 他記著她。

    她也為未來彷徨過,迷茫過。

    偶爾深夜想過他,回想分手流淚過,回憶他們的青春感慨過,她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她當然沒有完全和過去告別,可她不是原來的溫知予。

    人總不能一直停留在過去吧。

    她沒怨過他,真的, 起碼今年開始沒怨過了。以前說過的:相遇即是緣分,錯過也不遺憾。這也是她為什麽會試著接受新的人的原因。

    試過了, 確實是和人不太合適, 所以跟人好好講過了。

    不太需要感情的話那就不要了。什麽年齡什麽樣的需求, 還年輕的時候就多奔奔事業, 做做喜歡的事,想放縱的時候嚐試一下感情,累了就獨自過活。沒什麽的。

    好聚好散,不抱不怨,心平氣和。

    她試著把手腕抽出。

    他扣得緊,紋絲不動。

    她又試,結果也一樣,知道他不願也就沒堅持了。

    手腕任之擱置,任他扣著。

    她視線平靜地盯著麵前擋風玻璃,感受著兩人簌簌吹過的風聲。

    “顧談雋,你記不記得咱倆是怎麽開始的?”

    她開口,像舊友那般平靜聊天。

    顧談雋單是聽她這樣的語氣心中也無形觸底。

    好像對答案有所預感。

    “是,我是喜歡了你好久。從高中到畢業,嗯,當時差不多也是像對那種觸摸不到的人一樣的崇拜,一開始在科技會那次見到你,我呼吸都要驟停了。我進不去,我有點難堪,你不認識我卻還幫我遞卡,你總是這樣,耀眼的同時對身邊的人事保持善意,我當時話也不敢說,感受著你從我身邊經過。”

    “我在心裏問自己,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在我即將要去相親的兩小時前、人生工作窮途末路最落魄之際,遇到我高中暗戀過的人。”

    “我高中一句話也不敢說的那個人。你那個時候在人群多光芒萬丈,梁螢喜歡你,大家都喜歡你,你成績好,什麽也好。你對我也不會有印象,那時候我想,我怎麽配呢。”

    說著,她微微緩一口氣,像是調節喉腔擠壓的情緒。

    “後來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我沒想過會因為工作和你有交集。名利場,投資人,有錢人……我哪敢想,可是這些就是真實發生了,人的境遇就是會隨著認識的人階層不同進行提升。是,我很感謝你,是真的感謝工作上你對我的提攜,你的幫助,我特別特別掛心。”

    “如果不是你,就沒有溫知予的今天,也沒有我們那群小夥伴的現在……”

    他出聲:“這些都沒關係,都過了,你不用這樣的。”

    “不。”她打斷他。

    “顧談雋,你找我和好,是因為想我,還是單純想彌補對我的感情?對我的愧疚?”

    “你覺得咱們倆和好了,然後呢。然後就可以很好,我們未來幸幸福福,和和美美嗎?”

    他想說話,卻發現這個問題他找不出一個答案。

    不是給不出。

    而是他不確定他的答案能不能讓溫知予認同。

    他有些艱難地出聲:“也許,可以。”

    她搖頭。

    “不會了,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會改變。”

    “你還記得去年咱們分手時候說的話嗎,你說,你可能不會愛一個人,你說,你是很喜歡我可更多的給不了我,你說我會找到一個更值得,更好的人。”

    麻意緩緩流淌,延至他的四肢,他的五髒六腑。

    他過去說過的話。

    此刻全部紮回他自己身上。

    “是,我找了,也試了。我現在生活挺好的,有朋友,有事業,也有喜歡我的人。隻是我沒有和他在一起確實是感覺不太合適,他人很好,我怕耽誤他。”

    “現在咱們生活都挺好的,過去放下的放下了,家庭環境也蠻好的,職業,也不怎麽用愁。我不怨你,真的,那些都過去了,你也不用在心裏有多煎熬難受的。”

    “不是的。”他忽而出聲否認:“不是這樣的,溫知予。”

    他不是因為這些才來找她說這些話的。

    她卻依舊在繼續。

    “當初咱倆不是都說好了嗎,你情我願,和平分手,人生這輩子幾十年很快的。你不也是想著一個人來一個人走嗎,這很好啊。”

    他扣著她手腕的力愈緊,像對什麽有所感知,無聲地想拚命抓住。不願意認同,不願意接受。

    “算了吧。”她盯著擋風玻璃的眼眨也沒眨,聲特別輕。

    “都放下吧。其實未來跟誰過也是過,一個人過也是過,不是非要在一起或是怎樣,我們也早過了那麽幼稚的時候。”

    他聲音終是發顫:“我放不下。”

    “放不下也要放。”

    她語氣平和得甚至會令人覺得有些殘忍。

    “當初我說過的,祝福你,前景光明。我們都會有更好前途的,顧談雋有,溫知予也有,我時常會幻想我的未來,畫麵很美。”

    “可是對不起,那裏麵沒有你了。”

    心尖劇痛隨之襲來。

    她手覆上他手背,要把他的手別開。

    他不肯。

    她微微一頓,接著還是很堅決地,把手抽出。

    那瓶水滾落到地上,如同兩人分開的手。

    顧談雋仿佛聽見自己內心什麽沉落下去的聲音,搖搖墜下,怎麽抓也抓不住。

    “我先上去了,停車場二十分鍾內不收費,從B口出去更快,平安到達可以給我發個消息。”

    她拉開車門下車時這樣說。

    平常的話語比什麽都傷人。

    “今天謝謝你送我,下次有機會聚。”

    顧談雋盯著麵前玻璃,一聲也沒回。

    溫知予等了兩秒,見他不說話。關上門也就拿著包走了。

    下午的陰雨天。

    溫度竟比去年的冬日還要冷。

    她往回走,就如去年鵝毛大雪中他開車往南,她轉身往北。

    那以後,他們背道而馳,不複相見。

    此刻也是。

    車門一關。往後他們從南到北,各奔東西。

    天際的雨霧漸漸聚攏,很快下了場小雨,之後雨又停了。

    顧談雋坐在車內,一直回想她的話恍神良久。

    最後抬手才發現,手心全是汗,涼的,浸了他滿心。

    忘了在那坐了多久才清醒。

    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又失神一樣地輕笑。

    他透過車窗遠遠望著眼前這片辦公區,隻屬於她的一角。

    內心意外的柔和。

    她正在這座城市淺淺發著光,她在努力,在做自己喜歡的事。

    知道她過得好,也就夠了。

    ,

    那個月的月底庾樂音組局。

    幾個公子哥乘著車要去庾大公子組的麻將局去,別說,每年最後這兩個月就都懈怠了哈,不幫家裏收賬,周末逮著機會就出來聚。

    五個人開了兩輛車,庾樂音和顧談雋慣例坐一塊。

    車經過高新商業區,都是新開發的樓盤,還有些辦公樓。

    “在這租辦公樓好啊,降低成本。”

    庾樂音那個話癆一路嘴就沒停過:“談雋,你說在這開公司怎麽樣?雖然離地鐵站是遠點,可那樣不會太壓榨員工吧,我媽要我接手產業,我靠,我來接,那家裏產業算是完咯。”

    說半天也沒人理。

    他去看他,顧談雋靠著車窗望著外頭辦公樓發呆。

    庾樂音說:“咋了,你傻了。”

    他才回神,直了直身:“沒,專心開車。”

    庾樂音嘁了聲:“還以為你怎麽了。”

    去的是他們幾個常來的酒吧場,開了卡座,點了各種酒擺陣。

    大家聊著家常,碰著酒瓶,氣氛其樂融融。顧談雋坐吧台最邊緣,最近酒吧大酬賓做了不少活動,酒保遞卡片給他,看了一陣他才記起來些什麽。

    這個酒吧他去年好像來過幾次,當時帶著溫知予,就是在這裏見了不少朋友。

    剛想到酒保就問了:“談雋最近怎麽了,老感覺心不在焉的。”

    顧談雋看過去,道:“有麽。”

    “是啊,上周來不也是麽,大家玩牌,到你好幾輪你老走神。怎麽,被女人玩虛了。”

    大家都撲哧笑了起來。

    顧談雋掂量著杯子看他:“你真會講話。”

    “開玩笑,誰虛我們潔身自好的談雋哥哥也不能虛。”

    旁邊江瓦說:“不過也是啊,顧談雋你平常可從沒有過這樣,那要這樣不是因為女人是什麽。”

    “談雋你不是單身挺久了嗎,什麽時候認識新妹子了。”

    “被拒絕了還是怎麽著?不應該吧。”

    本來也就是個玩笑話,沒想他會怎麽正經回應的。

    沒想顧談雋鼻音裏應了聲。

    “是,我被拒絕了。”

    大家愣了下,詫異看他。

    他說:“溫知予。”

    大家一下都來精神了,七嘴八舌炸開了鍋。

    “不是吧你說真的?”

    “你去找溫知予了?顧談雋,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真不要麵子啊。”

    “你他媽的,什麽時候的事啊,你會玩啊。”

    “這種事可別幹啊。”

    “她怎麽拒絕你的?”

    大家耳朵都豎了起來,可顧談雋卻不講了。

    微微側身,胳膊搭著吧台,視線往窗外看去。

    “或許確實是沒什麽機會了。”

    他隻這樣說,聲線輕得不行。

    “不去爭取嗎。”

    “知道她是什麽性子。”

    一句話說得頭不頭尾不尾的。

    大家也不懂。

    也隻有顧談雋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在他們繼而討論的喧囂中,目不轉睛地望著夜。

    原來覺得這輩子一人來一人走,孑然一身也就罷。

    可回過頭有些人早已絲絲入扣地融入你的生活,等到要抽離的時候才發覺多疼。

    想到原來就是這家酒吧前麵兩百米的彎坡下。

    她生悶氣往前走,他開著車去尋,讓她上車,去哄。那時候她多小女人,撒嬌,跟他扮巧,感覺他情緒不對就軟軟喊一句顧總,敢在商業飯桌上俏皮地問他自己投資人的私人感情。

    可也是她,那天夜裏很冷靜地和他說,如果他給她的是和別人一樣的,那她不要了。

    塵沙一把,揚了便罷。

    她真能忍,喜歡他那麽久,愣是一聲不吭了那麽多年。

    當時沒覺得特別,現在反而摳著回憶一點點去想,努力找尋僅剩那麽一點屬於她的記憶。過去十年,為什麽他和溫知予隻認識了那麽一年。為什麽他會那麽不珍惜那個叫溫知予的姑娘。為什麽他會錯過那個姑娘青春最珍貴的那十多年。

    偶爾也會想那年分手。

    那個大年三十她在想什麽呢。

    合家歡慶中她會想到他嗎。

    他懷念她的時候。

    她也會有一秒想他嗎。

    會嗎。

    往後靠,他捏著手裏杯子闔眼,像墜入一場往生浮夢。

    他想,就這樣一覺不醒算了。

    可他又記起今年新春。

    在舊金山的酒館裏聽著電視上轉播的《難忘今宵》。

    他想到他的秘書辦轉接來的通話錄音:“顧先生的第一個遊戲計劃,希望他可以好好做。希望顧先生的事業,永遠一帆風順。”

    驟然的。

    心髒清晰刺痛。

    作者有話說:

    嘀,突然更新卡

    就愛幹些你們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