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作者:程與京      更新:2022-07-24 15:06      字數:8026
  第34章

    回去後, 溫知予老想。

    那場聚會,那個生日蛋糕,顧談雋送給18歲的溫知予的生日禮物。

    18歲的溫知予是什麽樣子呢。她都不敢說, 反正她自己是覺得很差勁的。

    或許大家回憶自己的青春期總這樣, 迷茫彷徨,趴在校園欄杆邊追尋陽光。寫不完的作業, 家長沒有理由的嚴苛和責備,她背著書包忙碌又艱難地走在那條路上。

    直到,她忽然遇到了自己的光。

    七年前的夏天, 燥熱蟬鳴,悶燥網吧。

    她問那個叫Jul的人。

    [你的夢想是什麽?]

    那個永遠灰掉的遊戲頭像, 她知道自己永遠等不到他的答案, 他也沒有機會回她。遊戲玩家幾百萬人,她擁擠在其中, 像最不起眼的砂礫,連那個男生的生活也沒機會參與。

    可為什麽青少年總要活在那些框架中呢。

    遊戲是毀掉一代人的毒藥嗎,是精神鴉片嗎,她想,或許那是零幾年的少年們最真實的記憶,是那群孩子十五六歲時繁重課業下唯一快樂放鬆的寄托。

    也是那個隱秘的角落下,她喜歡過他的唯一憑據。

    喜歡一個人,不是非要他一個怎樣的回答, 而是在最貧瘠的歲月裏與他共同努力,因為他而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標。

    陸芹這兩天身體好多了, 暑期沒什麽事做。溫知予下班回去, 陸芹坐桌子旁戴著老花鏡修改教案, 嘴上喊著肩膀酸, 溫知予就過去幫著捶肩。

    一邊說:“既然都放假了,那就好好休息,您啊,老放不下您那工作,是準備忙到退休了?”

    她媽說:“退休哪有那麽快,你媽我還能幹十幾年呢。班裏那些孩子都皮,暑假作業不好好做,回頭……”

    她知道,她媽媽的口頭禪又要來了:孩子不教好,回頭成績落下來那該怎麽辦。

    溫知予歎了聲氣:“您啊,也就老喜歡擺出那套說辭了。”

    “那不然,我能帶出你這麽好的女兒。”

    陸芹看她一眼,又說:“還是沒管好,要不然,當初也就找個好點的工作安穩度日就好了,誰能想到,原來也沒說對遊戲什麽的感興趣的,突然敢那麽大膽去開廠。”

    溫知予說:“也就是,愛好。”

    “我原來不知道你有這愛好。”

    這話溫知予沒回。她又問:“哎,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男生,誰啊,哪認識的?”

    溫知予嗯了聲:“就是以前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陸芹驚訝了:“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個同學,人可以嗎。”

    “挺好的。”

    “什麽家庭啊,是南華人嗎。”

    “嗯,南華。跟我同一屆。”

    “那可以,本地人好。以後結婚,就得找本地人。”

    溫知予幫她媽捏著肩,沒敢說。什麽結婚啊,八字沒一撇呢。

    晚上溫知予本來在家看書,忽然收到他信息:[吃飯去不去?]

    她問:[什麽樣的飯局?]

    他說:[就那幾個,很尋常的那種。]

    她回:[好。]

    消息發完,身處餐廳沙發裏的顧談雋把手機擱回桌上:“一會兒我有個人過來。”

    伸手拿過桌麵的煙盒,又看打火機,沒有,就挑眸看對麵張嘉茂。

    張嘉茂把自個兒打火機丟過去了。

    他手指幹淨利落頂起蓋帽,摁下,燃燒煙草,火光四濺。

    張嘉茂問:“你聊天的那個新女友,溫知予?”

    顧談雋含煙的動作微頓,又嗯了聲。

    新女友,是吧。

    張嘉茂說:“你挺喜歡她的。”

    他說:“是吧。”

    喜歡是挺喜歡的,不過男人之間,也蠻少談論各自感情的。

    張嘉茂又問:“你爸最近有找你麽。”

    顧談雋往後靠,懶散地閉上眼:“跟我沒關係。”

    顧談雋今年二十五六,那兩位,很少見他的。

    顧談雋的爸媽是他16歲那年離的婚,不體麵,歇斯底裏,鬧得很難堪。顧談雋本來是跟他媽的,那個女人因為這段婚姻厭煩一切,後來,也指著他說:你就跟你那個死老爸一樣。我恨死了他,也恨死了你。

    她討厭極了他,即使,他在別人眼裏向來優異。

    後來,她就組建了新家庭,現在好像是有個妹妹吧。不知道,反正她每次給他發消息發視頻過來看,喊著阿雋,他也沒管。

    他爸也有新家庭,他媽也有新家庭,到他這兒,倒成了個多餘的。

    現在顧談雋戶口本上是跟他爸。

    但實際是孑然一身。

    也沒關係,人活世上,誰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他還是記掛你的,經常打電話找我問你。”

    “記掛我?是記掛著怕我在外麵做什麽吧。”顧談雋道:“他也就那些財產能給我了。其實我也不需要,事業,我自己也做得很好。”

    張嘉茂知道他性子。

    顧談雋這人,無任何牽掛。

    他說:“是。”

    結果坐了沒一會兒,顧談雋手機屏幕亮了,那姑娘給他發了信息,說:[到了,但我好像迷路了。]

    他起身說:“接個人。”

    看著他身影出去,張嘉茂又想,嗯,好吧,現在還是有的。

    溫知予上去的時候才發現這兒包間座位跟迷似的,她找不到地方,在走廊像無頭蒼蠅。結果給他發完消息,麵前門一開,就是這間。

    顧談雋手揣口袋裏,還是他喜歡穿的黑色襯衣,看著斯文又冷欲。

    睨了她一眼,說:“這兒。”

    溫知予有點尷尬,找了半天地方,哪知道房間就在她眼前呢。

    她跟著進去,裏頭也沒坐兩個人。張嘉茂在玩手機。

    她要知道張總也在就不來了。

    溫知予過去,規矩地喊張總。

    張嘉茂頷首,說:“私人聚餐,倒也不用那麽客氣。”

    溫知予沒跟他吃過多少次飯,記憶還停留在上次,跟著他們一塊見人,那種尷尬這輩子不想再體會。

    她不知道張嘉茂怎麽看她和顧談雋。

    但感覺好像也沒怎麽看。

    除去工作,大家也都是平常人,人家不關心她私人生活,她也就不在意這些。

    坐了一會兒張嘉茂也出去了。

    溫知予坐顧談雋旁邊,小聲問:“張總去幹嘛?”

    顧談雋說:“見舊情人。”

    她睜大眼:“上次的情感事件,張總還沒處理妥善嗎?”

    “嗯,差不多吧。”

    門沒關攏,透過縫,她又見到了上次那個女人,那麽知性漂亮,張總也不喜歡。

    她說:“張總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顧談雋撐著胳膊,挑下眼睫看她:“你那麽好奇別人啊?”

    “當然。”溫知予說:“就像原來好奇你一樣,我當然也會想那麽厲害的人,感情裏是什麽樣。”

    顧談雋隻笑笑。

    “我不知道,他們各自感情是什麽樣的,沒怎麽問過,我們也不會聊。”

    她哦了聲。

    他又有些微妙地看她一眼:“但你就這麽在我跟前提別的男人,我還挺不是滋味的。”

    “好嘛,我沒有,我隨口說說的。”

    顧談雋扯扯唇,沒吭氣。

    張嘉茂這次沒說多久,不一會兒進來,說:“溫知予,上次把車給你的當時說事情有個□□傳單在你那兒,還在嗎?”

    她啊了聲:“在辦公室。”

    那是一些消費的發,票,當時說事情記得給張嘉茂的,經過醫院的事情一鬧,大家都忘了。

    這些天沒去嘉禎,也沒找著機會。

    看他需要,溫知予試探著問:“我現在找個人拿來?”

    張嘉茂口吻很淡:“那你安排個人吧。”

    說是安排,其實也就是看誰就近有空。他們幾個合夥人平常各忙各的大家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去工作室,畢竟都有員工。

    她給姚卉發了信息,說:[姚卉,你在辦公室嗎?就是你今天下午不是也要來這兒吃飯嘛,我桌上台曆裏夾著幾張發,票,可以幫忙帶一下嘛。]

    姚卉回得很快:[在,給誰啊。]

    她說:[張總。]

    姚卉:[哦,咱老板啊,就那個老不喜歡笑的老幹部是吧。]

    之前他們見過一麵,就在他們的工作室裏,張嘉茂親自來視察了,就那次見麵,姚卉倒茶,結果不小心灑人投資人褲腿上,沒把他們幾個嚇出一身汗,姚卉當時就趕緊道了歉。

    好在張嘉茂心平氣和,什麽也沒講。

    隻是當時看姚卉一眼,說:“很久出來沒碰著過這種事了。”

    明顯一句刺,把姚卉給刺到了。

    後來姚卉說:我不喜歡和張嘉茂打交道。

    溫知予問為什麽。

    她說:老搞出個那麽正的做派,跟什麽高中課堂老師似的,抱歉,我可是壞學生,我就喜歡跟老師作對。好吧,即使他是咱們大老板,那又怎樣,工作以外我不care啊。

    姚卉:[有空,我馬上就要去那邊一趟。]

    溫知予:[那麻煩你跑一趟啦。特別重要。]

    姚卉:[成。]

    東西拿到的時候是姚卉給他發的消息,知道他們一塊在吃飯,想著溫知予應該在飯桌上,談商務還是什麽的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是來送東西的。

    本來想給溫知予發消息,可覺得麻煩。她跟張嘉茂加過微信,雖然忘了是什麽時候加的,但在姚卉心裏,她不怕老板、也不怕領導,她一貫認為工作和私人是分開的,工作時你牛逼你是領導你是我投資人,可私下,咱們也都是個人。

    她給張嘉茂發了信息:[張總,我到了。]

    張嘉茂:[三樓。]

    姚卉有點想翻白眼。她趕時間,但這意思是還得她自己上去。

    知道領導都習慣坐著。

    她也沒想說啥,想歸想,她還是上去了,找著地方,然後規規矩矩發個信息:[張總,我到了。]

    結果剛要往裏走,就聽見樓梯間那兒有男人正在打電話:

    “是,但我說過,好聚好散。我並不想多拿什麽時間跟你講。”

    姚卉聽出這聲音,腳趕緊刹住了。

    張嘉茂並不是個做事拖泥帶水的人,那場感情糾紛耗時太久,女方早耗盡他耐性。在他心裏,一段談不下去的感情趁早分手,也沒什麽好說的。

    大家也都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沒必要一直深陷感情不肯放手。

    況且,這場感情也並非他的錯。可以如此體麵,已是他最大讓渡。

    電話還沒打完一回頭,就瞧見了姚卉。

    平時上班穿慣了職業套裝的女人,今天應該是去赴什麽約,穿了個吊帶,格外奔放又大膽。之前沒注意過她,突然瞧見叫張嘉茂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想,要是在他公司這麽穿,他必然要講的。

    姚卉把東西遞過去:“張總,您要的□□。”

    他接過說了句:“謝謝。”

    姚卉又問:“知予在這兒啊?”

    張嘉茂還在打電話,眉頭微擰,電話裏女人在哭。聽見姚卉說的這句他看了對方一眼,也沒回複,隻跟電話裏說:“別哭了。”

    姚卉知道,人忙著呢哪理得了她。

    碰了個壁。

    她沒說別的,摸摸鼻子,下去了。

    臨走前給溫知予發消息:[你能跟張總把關係搞好也是你牛逼,我是不行,真的跟這種男人打不來交道,剛剛人還不理我呢。]

    溫知予驚訝:[你都來了?怎麽沒給我發消息。]

    姚卉:[是啊,不是他要嗎,我直接找他了。]

    溫知予:[厲害…]

    姚卉:[沒關係,男人,不搭理我,我心裏也不愛搭理你。]

    溫知予看著手機上這些話都覺得心驚膽戰。她們工作室的合夥人裏,就姚卉性子最拽了,她不像知予想盡力處處做得體麵,也不像譚豐能說會道像老油條。

    她就這樣,不爽了就直接講,爽了也跟你開心兩句。

    真正做到不在乎任何眼光,溫知予羨慕這種強大心理。

    她說:[張總應該忙吧。]

    姚卉:[是,在忙跟女人的感情呢。真的,他這麽古板的人竟然有女朋友?]

    溫知予心想,嗯,不僅有,而且還是情人。或許這個圈子的男人都這樣,其實以他的實力,有一兩個女人也正常。

    姚卉又說:[好好吃飯,我也去聚餐了。]

    溫知予:[好。]

    姚卉:[你跟顧談雋在一起是不?]

    溫知予知道她看得出來,沒想問得如此直接。

    姚卉:[你牛逼,溫知予,能泡到他我是真的佩服。]

    聊天玩了半天手機,顧談雋看過來,問:“在跟誰聊?”

    她收起,說:“姚卉,剛送完東西過來。”

    “嗯,就那個特別潑辣的女生是麽。”

    “你記得啊?”

    “是啊,上次大會她站你旁邊,還說要給你介紹幾個帥哥,不是麽。”

    溫知予有點羞赧,沒想到這種細節他還記得:“當時就嘴上開開玩笑,跟你們男人一樣。”

    “不。”他淡笑:“我可不開這種玩笑。”

    人還沒齊,桌上就上了點小菜和一盞茶,兩人沒吃,就坐在那兒閑聊。

    顧談雋拿起茶杯掂量著看了看,又問她:“還沒問過你,為什麽,好好的會想到做遊戲?”

    “啊。”溫知予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提起這個。

    “原來喜歡玩?”

    “是,以前是喜歡玩。”

    “玩的什麽?”

    “就,隨便,什麽都玩。”

    “高中那麽忙還有時間呢。”

    “是啊,周末不是有空嗎。”

    顧談雋嗯了聲,盯著手裏那個陶瓷做的茶杯,手指摸著上邊的花紋。

    溫知予又看他清明的眼,試探著說:“你呢?”

    顧談雋往後靠了靠,看著前邊牆上的山水畫,像是回憶。

    “我啊。”他說:“忘了,但也挺喜歡的。就是愛好,不過不像你,這是你的夢想,我以前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後來,斷了。”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啊,生活裏那麽多事要做,哪有時間去忙愛好呢。”

    他又說:“以前也喜歡玩的,當時純玩,純發泄,也沒怎麽管成績。好像那段時間成績還挺差,有次熬夜到十二點回去被我爸訓了,可是,也無所謂。”

    他說這番話,也讓溫知予不免記起以前。

    他好像從沒怎麽提過自己的爸爸媽媽。

    可她記得,顧談雋成績其實也沒怎麽明顯下滑的,唯獨一次,她印象最深的一次。

    09年,高三,優等生顧談雋第一次被全校通報批評。

    因為周五的晚自習,他和男生翻牆去網吧被發現了。

    那一次很嚴重,大家高三衝刺成績最是抓緊,更別提他這樣的。溫知予夜晚抱著作業去辦公室,聽見辦公室裏的嘈雜聲停住腳步,望去,裏邊在激昂地講話,她才知道顧談雋的爸媽來了。

    或許,也不算爸媽。

    是父親和繼母。他的父親當著老師的麵在訓斥他,旁邊站著一個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

    顧談雋穿著藍白色校服,臉龐清秀幹淨,麵無表情頭也沒抬。

    溫知予聽見他父親說:“你這樣墮落有什麽出息?打遊戲,去網吧,你厲害,你這樣跟誰抗議呢,顧談雋,你非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搞這種事,好,那你以後別回家。”

    他抬眸。溫知予第一次看見他有那樣的眼神。

    失望,冷漠,無動於衷。

    他說:“我今天就死外邊。”

    回應他的,是他父親的一巴掌。

    年輕女人去拉,班主任也去拉。

    那天之後,公告欄多了個通報。那幾天,意氣風發的男生確實沉默了,也好像有一段銷聲匿跡。

    溫知予時常會在午後的自習望著窗外飛鳥想。

    為什麽那麽優秀的人也會有這樣壓抑的家庭環境呢。

    他好像過得並不快樂。

    起碼,不像他看上去的那麽好。

    她理解他的,她也討厭這種高壓的環境,討厭每一秒都無法喘過氣的窒息。畢業的那天,大家都撕掉試卷和作業,看著白絮紛飛,是喜悅嗎,不,是向三年的高壓和忙碌的歲月告別。

    她知道他遠走高飛或許是想離開某些讓他喘不過氣的環境,大家皆是如此。

    可是她想治愈他,從過去就是了,她希望他開心,也一直在為了這件事而努力。

    有感而發。

    她抱住他,說:“沒關係,顧談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永遠。

    她在心裏說。

    顧談雋愣了下,像是沒意識到這姑娘怎麽會突然有這個舉動。

    片刻後,看她。

    她貼著他心口,像是想努力地讓他感受到她所有熱情。

    心尖像被什麽觸動。

    他想抱她,手貼著她的背,最後又隻是安撫地貼了貼。

    說:“謝謝。”

    ,

    飯吃完了,不知道去幹嘛。

    兩人一塊出去,正好也還早,溫知予問:“那你還有空嗎?”

    顧談雋轉頭:“嗯?”

    她說:“嗯,上次不是你教我打桌球嗎,我感覺那天回去後老想,我還想試試手感,咱們能去玩嗎。”

    “現在?”

    “是。”

    他點頭:“可以。”

    說去就去,顧談雋叫場子向來快的,朋友多,隨便發兩個消息就都來了。

    位置還是老地方,鬆晏。

    隻是去那兒遠,都知道是偏郊了,不過大家都愛那兒的僻靜氛圍罷了。

    去之前他還買了點零食和水放車上,溫知予今天下午就沒吃兩口飯,幾口壽司幾塊肉,顧談雋怕她餓,還給她買了杯奶昔放車裏。

    又是那輛墨綠色的轎車,五個3的省會車牌。

    不是什麽貴牌子,關鍵是車牌值錢。

    溫知予老早就好奇了,係安全帶時忍不住問:“顧談雋,你那個車牌多少錢啊?”

    他剛要開車,手搭上方向盤:“怎麽了,你要嗎?”

    “不是,隻是我感覺很貴的樣子。”

    “還好吧,你要的話送你。”

    她哪敢。

    溫知予搖頭:“算了,那我還是寧願有一天我自己賺。”

    他笑笑:“可以。”

    她沒敢說。

    就算她賺到也不可能去拿錢競價個車牌,很酷,但她可不閑的沒事燒錢玩。

    過去打球的還是那幾個,本來都不想來的,你說你倆約會兄弟們去幹嘛呢,當電燈泡。顧談雋發話,最終還是來了。

    到了地方,庾樂音第一個跟溫知予打招呼:“嘿,溫老師。”

    溫知予已經習以為常了,還能回他一個:“你好,庾老師。”

    庾樂音挑眉。

    之後看在桌邊擺球的顧談雋,過去,胳膊搭他肩上壓聲說:“他媽的兩個人要約會直接去開房啊,在這打什麽球,我真是不懂。你是不是男人。”

    顧談雋:“你不嘴炮會死?”

    庾樂音逗趣著笑:“是,你弄我。”

    顧談雋懶得跟他扯:“去拿球杆。”

    顧談雋是最會的,問他們打什麽樣的,大家也都說隨意了。

    溫知予在旁邊給他們喊加油,還準備水。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特別激動,好像回到高中時代看籃球場上他們男生揮灑汗水,兩個班分別對抗。

    當時女孩子就在外圍加油打氣,特有氛圍。

    顧談雋穿著黑襯衣,袖口微挽至小臂,看著特瘦,調整站位,轉球,做什麽都自成氣質。

    她又看到那塊腕表了,每次彎身,每次手指觸碰球杆,杆身摩擦過那塊金屬質地的表,畫麵賞心悅目。她不禁又感歎了,這男人的品味真不是一星半點。

    有時候她都覺得,她要沉溺到裏邊。

    人群安靜時,她忽然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說:“顧談雋加油,你一定贏。”

    他本來在俯身看球。

    聽到她喊,忽而抬眸看她,眼神與她對上。

    之後,衝她彎唇笑了笑。

    溫知予也不知怎麽形容那種感覺。

    十年前,在球場奔跑的他從來看不見人群中透明的她。

    十年後,他的眼裏卻能精準捕捉她的存在。

    她看著球桌上的男人,忽然覺得她從沒有那麽難以平息過。

    顧談雋很順利地贏了。他在賽場從不失利,與朋友的切磋自然也是。

    之後,男生幾個都知道該留給他們私人空間,都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出去了,說找地方抽煙,誰也不知道他們實際是去幹什麽。顧談雋過來拿水喝,溫知予遞給他,他又說:“餓嗎?”

    她搖頭。

    “這還不餓,下午都沒吃多少吧。”

    “真不餓。”

    “好,那你要試試麽?”

    說是來玩球,她壓根都沒上過桌。

    溫知予看了後邊球桌一眼,確實有點怯場。

    “我可能都要忘了上次是怎麽玩的。”

    “沒事,隨便玩。”

    他拿了根球杆給她,溫知予試著像上次他說的那樣去操作。站位、臂展、大拇指貼著食指架杆,瞄準球袋。

    她試著擊出,雖然動作有點滑稽,但這次主球很輕鬆就擊出去了。

    那顆目標球離袋很近,第一次就進了,

    她有些欣喜,站起身邀功似的看他:“怎麽樣?”

    顧談雋放下手裏那瓶水,跟她笑:“可以。”

    接著他走了過來,站她身後。

    俯身,帶著她的胳膊。

    “但你試杆,握杆的小臂一定要是放鬆且自然垂直的。就像這樣。”

    他調整著她動作。

    溫知予的心忽然提起。

    她感受到他堅實的胸口他的氣息,他講話的低冽聲線。

    他說:“做事要專注,不能分心,把目標放在眼前。”

    球杆摩擦手架,擊打,主球撞擊目標球托出。

    可溫知予的心思都飛遠了。她根本,無法保持冷靜。

    她也不知道顧談雋是怎麽保持這麽冷靜的。

    她窩在他懷裏動也沒動。

    顧談雋盯著麵前球桌,忽而好像也感受到了。

    他們停下動作,然後對視。

    就在這偌大而安靜的台球室,燈光照著他們的臉。

    火星也不知道是哪一刻起的。

    像是衝動,又像是雙方想法的不言而喻。

    他們對視,又忽然親吻。

    溫知予無措地抓住他,腰椎隨著他撐住桌的慣力下壓,他們猛烈又熾熱地接吻,仿佛要把對方都吃進去。

    又是上次那種無法控製的感覺。

    大家誰也無法保持理智,誰都食髓知味。

    親了不知道多久,他抱起她,把她抱到球桌上,低頭抵著她的額壓抑呼吸:“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好像也沒多少天,總是跟你這樣。”

    對一個人會有欲望,會渴望。她是,他也是。

    她搖頭。

    “顧談雋,知道嗎,從見你第一眼開始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我一旦沉溺進去,就永遠也出不來了。可是一輩子能遇到幾個能讓人有衝動的對象?或許除了你,我再遇不到了。你也會覺得和我在一起感覺好嗎?”

    他說:“是。”

    衝動的,激烈的,他也會有想法。

    “那就好了,人是平等的,性也是,沒有誰虧欠誰,也沒有後悔一說。”

    “我想和你感受世間所有浪漫。”

    她抱著他脖子,附在他耳邊說:“所以,我也就想和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