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公子聞箏      更新:2022-07-23 19:46      字數:3896
  第25章

    整個鬼界分為東南西北四條街道, 每條街道又如樹枝枝幹般朝四周延伸,其中一條鮮紅如血的忘川河如樹幹般橫穿整個鬼界。

    人死後來到鬼界,並非立馬就能投胎, 鬼差得查看你生前品行,是否行善,是否作惡等等, 來決定你來生投胎的人家。

    然而鬼界官吏少,辦事人員不夠, 等待投胎的鬼多,人手總不夠用,人死後在鬼界等待投胎的時間,最長可長達人間百年之久。

    當然,有兩種情況除外, 一種是作惡滿盈之人,死後不用排隊, 立馬就能下地獄,還有一種則是一生行善的大善人, 可立即安排投往大富大貴人家。

    是以,在這種情形之下,鬼界倒也和凡間一般繁榮,街道兩側有叫賣香火的, 有叫賣元寶的, 還有叫賣紙人的,隻是一眼望去,全是慘白的臉色和麻木的表情, 在這陰森的鬼界, 頗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陸吾跟著羅盤指針方向往前走, 很快,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矗立在眼前。

    正如鬼街上那些遊魂所說,鬼王對此次娶親頗為重視,閻羅殿前張燈結彩,紅綢鋪了滿地,不少鬼差手持刀戟在大殿周圍巡視,所有誤入的鬼魂不問緣由全部拿下,看管得頗為嚴格。

    兩人趁巡視的鬼差不注意從一處圍牆進入閻羅殿。

    進了大殿,這才發現鬼街那些裝潢和這相比簡直是小兒科,閻羅殿裏的裝潢才是真正讓人眼花繚亂。

    亭台樓閣,用的是明珠裝飾,湖泊小榭,飄著的是花瓣金粉,一眼望去,整個漆黑的閻羅殿,竟裝扮得如同人間般富麗堂皇。

    可見是下了血本和心思的。

    陸吾沉著臉繼續朝羅盤指針方向走去,一座亭台樓閣前停下腳步。

    “師叔?”

    “有禁製。”

    付朝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那座富麗堂皇的亭台樓閣有一層肉眼難以瞧見的光罩。

    而陸吾手中的羅盤指針正指向這座樓閣,蒹葭在裏麵無疑了。

    就在陸吾想強行破開禁製將人從裏麵帶走時,腳步聲傳來,兩人隻得暫時先躲藏起來,免得打草驚蛇。

    隱約中隻見幾名鬼奴手中捧著大紅的嫁衣與首飾,跟著為首的男子一塊進入樓閣裏。

    那男子若料想不錯,應該便是主宰鬼界的鬼王。

    ,

    房間內蒹葭如望夫石似的坐在窗前,自她被那些鬼奴從大殿帶到這閣樓上後,就不曾再出去過。

    相比於一百年前,鬼王手段確實高超不少,不僅知道派鬼奴盯著她,還在閣樓下了禁製,她想盡了辦法也無法踏出閣樓一步。

    可惡,鬼王難道真把她當閨閣中待嫁的女子不成?

    不行,還是得想辦法逃出去。

    也不知道付朝生會不會來救自己,夫君又是一介凡人,付朝生又怎麽會冒著得罪鬼界、挑起兩界動蕩的可能來救一個隻見過一麵的凡人?

    坐以待斃是不可能了,看鬼王那意思,估計明日就得和自己成親,自己要真成了他的妾,往後她可就隻能呆在這暗無天日的鬼界,別說修煉,便是凡間也不可能去了。

    所以,穩住,不要慌,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逃出去的。

    蒹葭從百寶袋中拿出那張符紙,看著守在門外的鬼奴的背影,悄悄走至門前。

    這些鬼奴若能抵禦她的符紙,那麽被困在這她也隻能“心甘情願”了。

    若不能,那麽在被鬼王發現前,還有一線生機。

    大不了和百年前一樣,砸了他的十方閻羅殿,燒了他的彼岸花,她就不信了,倒黴的事還能在她身上發生兩次不成?

    腳步聲由遠及近,蒹葭一怔,透過門縫瞧見廊橋走來的鬼王。

    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蒹葭當機立斷退回床前,將手中的符紙收入百寶袋中,好整以暇看著推門而入的鬼王。

    鬼王看她臨危不懼的眼神,掃了一眼房間四周,大手一揮,背後跟著的幾名鬼奴將大紅的嫁衣與首飾擺在桌上。

    “你很少有這麽乖覺的時候,讓本王猜猜,你是不是在想著怎麽離開這?”

    蒹葭偏過頭去,並不說話。

    鬼王上下打量著她,似乎有什麽在他眼前微微一閃,他目光停駐在蒹葭頭上戴著的一根玉釵上。

    他伸手便將玉釵從她頭上拔下,“往後你便是本王的侍妾,這等玉釵不配你的身份,以後不要再戴了。”

    “我的玉釵!”蒹葭伸手便搶,鬼王卻高舉著玉釵不讓她拿到,眼底晦暗不明。

    “看來這玉釵對你而言很重要?那我就更不能給你了。”

    蒹葭心知是自己太急了,深吸口氣,“那是我的東西。”

    “你乖乖聽話,拜堂之後我就還給你。”鬼王大手一揮,手中的玉釵消失不見,沒了玉釵的點綴,他看蒹葭順眼許多,“雖然本王是納你為妾,但也不能失了本王的麵子,嫁衣,首飾,妝娘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老老實實待嫁,你若聽話,以後我娶了鬼後,也不會冷落你。”

    大紅的嫁衣擺在她麵前,蒹葭被這紅色刺紅了眼。

    鬼王居高臨下,看著蒹葭逐漸通紅的眼睛,沉了口氣,心知麵前這女人最會的便是扮可憐裝良善,從前他就是被這女子這幅模樣給騙了去,如今決不可再信她一個字,一個表情!

    “妾?你讓我當你的小妾?是不是未來你的鬼後入門,我還要給她跪下敬茶?”

    鬼王負手在後的手心緊攥,臉色冷硬:“這是規矩!”

    “規矩?”蒹葭不可置信,“你真想讓我給你的鬼後跪下敬茶?”

    她怒不可遏,將桌上的嫁衣與首飾扔得滿屋都是,“我告訴你,百年前我沒有答應嫁給你成為你的鬼後,今天也絕不可能成為你的妾!你想讓我當妾做夢去吧,我就算魂飛魄散,也絕不答應!”

    “放肆!”

    蒹葭看著他,突然勢弱般頹喪下來。

    “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她雙肩顫抖,捂臉哽咽,“你怎麽能讓我給你做妾,還給你的鬼後跪下敬茶,百年前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都一百年了,鬼界被你治理得這麽好,再大的仇百年還不能消嗎?更何況百年前我做的那些並非我所願。”

    她淚腺淺,哭得可憐,不一會兒眼睛就腫了,哽咽之餘時不時抬頭淚眼滂沱看鬼王一眼,眼底寫盡了有苦難言的苦楚。

    鬼王果然疑惑,“並非你所願?什麽意思?”

    蒹葭咬牙,倔強的眼神看著他,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淌,“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人鬼殊途,我區區一介凡間女子,怎配做你的鬼後?你就不怕他們議論嗎?”

    鬼王揚眉一怒:“誰敢說你不配?誰敢議論本王!”

    蒹葭咬唇,偏過頭去,甕聲道:“你現在不就覺得我不配了嗎?”

    “……”鬼王心中火氣四起,心底瞬間清明,這或許是蒹葭扮可憐故意為之,但卻又存著一絲僥幸,若當年蒹葭是有苦衷呢?

    不可能!

    這女子當年砸他的十方閻羅殿,燒他的彼岸花,差點將鬼界攪得天翻地覆,若是有苦衷,何必將事做的那般絕情,不留一點餘地。

    這女子可惡!當真可惡!可惡至極!

    事到如今還在妄想著在他麵前扮可憐博同情,以為自己如百年前那般愚蠢嗎?

    還想要當他的鬼後?

    做夢!

    他蹲下身,鉗住蒹葭的下顎,冷聲道:“現在哭,不如留著眼淚晚上再哭,蒹葭,不管你說什麽,這次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信你,你想離開鬼界是不可能的了,老老實實把衣服換上,跟我去拜堂,你若聽話,我就不娶鬼後隻你一個。”

    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落到他手心,鬼王後槽牙緊咬,“你若乖順,鬼後這個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或許是不想再見蒹葭的眼淚,不想再聽蒹葭扮可憐的話,鬼王霍然起身,看著身後幾名鬼奴,“伺候她更衣,不要誤了吉時!”

    “是!”

    鬼王甩手離開。

    還流著淚的蒹葭牙關緊咬,鬼王這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能一眼看出她是裝的,她演得這麽好,一眼看出他是怎麽做到的?

    鬼奴上前將扔在地上的嫁衣撿起,又將蒹葭扶至梳妝台前給她上妝。

    嫁衣繁瑣,首飾沉重,一換上,蒹葭哪哪都覺得不舒服,再加之計劃失敗,整個人都懨懨的。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傷心,鬼王並非鐵石心腸,他說了,隻要您順著他,鬼後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日子久了,您定會得到鬼王的喜愛。”

    誰想得到鬼王的喜愛?

    她真的隻是兩次路過鬼王娶親現場而已,沒什麽鴻鵠大誌,隻想跑些戰場撿一撿戰利品,安靜修仙,過個逍遙日子。

    鬼界這鬼地方暗無天日,一個活人都見不著,要她以後生活在這,不如一刀殺了她!

    但即便如此,麵對妝娘的寬慰,她也隻得勉強笑道:“鬼王俊朗非凡,誰不想嫁給他,可我是人,怎麽配得上他鬼後的位置。”

    “姑娘未免過於妄自菲薄了。”

    “並非我妄自菲薄,原是我不配,他想讓我做妾我也認了。”

    梳著頭發的妝娘手上一停,終究不再多說。

    蒹葭透過化妝鏡看身後妝娘的臉色,想必剛才這番話妝娘該是聽進去了。

    她聽進去了,待會鬼王必定會知曉。

    為今之計不能硬來,隻能智取。

    先取得鬼王的信任,才能徐徐圖之。

    “好了,姑娘在此等待吉時吧,待會會有鬼奴來接您,我們就先退下了。”

    蒹葭坐在床沿,由著妝娘給她蓋上大紅蓋頭,心底卻盤算著待會從這到大殿上拜堂逃跑的可能。

    思索之間她並未注意到一側窗台悄悄開了扇窗,有腳步聲逐漸朝她靠近。

    等反應過來時,那腳步已到了蓋著蓋頭的蒹葭視線之下。

    蒹葭一驚,掀起蓋在頭上的蓋頭,在觸及來人時眉心一皺,“你……”

    來者是陸仙君,但對於“蒹葭”來說,她不應該見過他。

    “你是誰?”

    陸仙君看著滿是的紅綢與紅燭,目光沉沉望著蒹葭,“我受你夫君委托前來救你。”

    “夫君?”蒹葭心上一喜,她就知道,夫君一定會想辦法來救她的。

    “我夫君他是不是很著急?我……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有辦法救我出去?那快走吧,待會鬼王來了就麻煩了。”

    陸仙君卻不動,他一瞬不瞬盯著蒹葭,“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可是出自真心?”

    蒹葭一怔,回想起剛才自己與妝娘說的那番話,原是為了麻痹鬼王所說,但在陸仙君麵前她為何要回答這個問題,這與他有何關係?

    她敷衍道:“什麽事我們出了鬼界再說。”

    有腳步聲傳來,陸仙君當機立斷握住蒹葭的手,“走!”

    房門被猛地推開,空蕩的房間窗戶大開,隻剩掉落在床前的紅色蓋頭。

    鬼王撿起地上的紅色蓋頭,手心攥緊的力氣越來越重,手背青筋爆現,看著打開的窗戶,竟陰翳地笑了。

    蒹葭!

    蒹葭!!!

    “搜遍整個鬼界,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作者有話說: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