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藤鹿山      更新:2022-07-23 19:41      字數:3822
  第65章

    太極殿高十餘丈,寶頂鎏金,飛龍走獸,琉璃碧瓦上浮動著瀲灩流光。

    朝中隻有三品高官才有資格進入太極殿議事。諸位高官腰金拖紫,靜默而立。

    大魏開國三百餘年,宮廷數次經過修葺擴建,早已是內裏無垠恢弘宮殿,樓台殿閣足足百餘座。層巒疊嶂,簷牙交錯。且還有數座各處離宮。

    國無二君,新君即位,太上皇便該遷居旁處宮殿。

    今早天子才跟眾人商定下了太上皇遷居別宮之事。

    太上皇遷宮,那些妃嬪自該陪同其一同前往。

    可據傳太上皇並不打算帶走任何嬪妃,更是已經下令將那些嬪妃送往寺廟中出家。

    都道是帝王無情,蕭淵這等瘋癲且無情,不管有無生育過子嗣的妃嬪通通送去出家的,還真是頭一遭見。

    眾朝臣唏噓之餘,便聽說新皇並沒有同意太上皇這個請求。

    蕭寰下令將後宮所有嬪妃以及兩千舊宮人全派去伺候太上皇。

    這也算是新皇上位以來做的頭一件良善事,免了許多無辜女子牽連受累。

    是以朝中分了兩派,一派是讚頌蕭寰寬宏良善的。另一派則是認為皇帝身為人子,不遵從父親旨意是為大不孝,成日上奏請皇帝遵循太上皇旨意的。

    這些時日朝中一半官員便是為此爭吵無休。

    至於另一半呢?

    自然是吵嚷著為天子充實後宮之事。

    有道是生孩子需趁早,曾今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年歲不小,二十有四了。

    二十有四,可是未曾見有個一兒半女的,真是可憐可悲。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有個萬一,陛下的皇位傳給誰?太上皇的子息隻那幾個,如今一個秦王另一個吳王可是已經伏誅。

    僅剩一個寧王,聽說還是個生來清心寡欲與世無爭的,更何況還有傳言,寧王並非皇家血脈。

    日後皇位要給誰?莫不是傳給太上皇的侄孫?

    那般,到頭來不僅是新帝,便是太上皇,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以一群臣子為了君主分憂,什麽事都可往後耽擱著,隻這擴充後宮一事,必須要提上日子來。

    至於這多少也有一點私心在裏麵,

    滿朝文武中有適齡女兒侄女孫女的,未免都生了一份心。

    畢竟如今的皇帝除了一位正妃,可再無其他妃嬪。

    他們早有所耳聞,太子妃自從嫁入東宮便甚少露麵,其父隨國公原先是太上皇肱骨心腹,陛下與太上皇父子針鋒相對明眼人都能瞧見。

    那位太子妃娘家去年便失了勢,更是據說被陛下不喜,更有傳言是被陛下趕回娘家的。

    究竟內情如何朝臣們不得而知。

    這位太子爺以往可不是個按著規矩來的,那位不得他寵愛的正妃能不能順理成章成為皇後恐怕還真說不定。

    若是他們家族中的女子能入宮,爭一個皇長子出來,皇後當不得也能做個四妃。

    日後他們一族的榮華富貴豈非唾手可得?

    如此都這般想著,朝中這段時日更是吵鬧無休,可事關納妃的折子都被陛下壓了下去,未曾見半點風浪。

    折子被壓下去沒有關係,總有膽子大的又在朝中說起。

    正說著,朱紅的窗欞外人影晃動,便見大內總管邁過朱紅門檻,三兩步大步跑了進來。

    “常大內?那可是常大內?”

    “常大內為何如此沒有規矩?”

    眾人話音未落下,便見獨坐高殿堂之上的年輕天子,神情慌張的站了起來,甚至連身前的龍案都被他的起身撞得歪向了一邊。

    天子腳步匆匆往殿外走去。

    神色匆匆,健步如飛。

    諸多朝臣瞠目結舌,吵鬧的話停在了嗓子眼裏,不敢相信那是他們所熟悉的聖上。

    彼此皆是對視一眼,紛紛張大了嘴。

    方才他們聽見了什麽話?太子妃娘娘有孕?

    朝中眾人的吵鬧都隨著常讓的一句話戛然而止,殿內寂靜d厲害。

    這可來的真是時候,才登基,就傳來有孕的消息,

    ,

    遲盈小腹疼,卻也並不疼的厲害,一陣陣的像是來癸水一般,她蹙著眉頭見到周圍人驚慌失措的模樣,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從小到大,哪怕她乖巧的緊,也不是沒有摔過的,何曾見過有什麽事?

    她覺得自己能撐著起來,手臂撐著地,才稍稍動了動,便覺得眼前失了光彩,一下子變得灰蒙蒙的。

    聽著眾人指著她的裙子,遲盈聽的不真切。

    她低頭看了看。

    今日她身上穿的是宮裏準備的水碧軟煙羅裙,上麵繡著一朵朵甘石粉的白芍牡丹,皆是最耐不住的顏色。

    她隻見有點點團墨,先前還隻以為是自己摔傷了一屁股的泥。

    結果沒過多久,她便撐不住,昏昏沉沉的歪倒在身側侍女懷裏。

    “娘娘?!娘娘?!”

    她呈現半昏迷著,隻能感覺有破碎的光芒在她眼皮子上移動。

    蕭寰將身後的侍從內侍遠遠甩在後頭。

    身姿挺拔玉立,俊秀端嚴的天子,穿著肅穆的紫金帝王圓領常服,麵容蒼白的在原地四下張望了一番。

    方才熱鬧的禦花園,如今該見到的見不到,不該見到的到處皆是。

    不知何時禦花園內圍滿了女人,後宮妃嬪,聞訊過來幫忙的宮婢內侍。

    原本吵吵嚷嚷的,更有被嚇得哭起來的,也有後知後覺想偷偷溜走不沾染這爛攤子的,可還沒來得及已經見到天子親至。

    眾人皆是嚇得大氣不敢喘,紛紛行跪拜叩首大禮。

    他都聽不見,冰涼幽深的眸光在人群中梭巡,來回往複。

    眸光停留在一個個肖像她的身影上,卻都不是她。

    又見不到了她。

    蕭寰語調沙啞,無措地逮著一個人便問:“她人呢?”

    那宮人被皇帝幽深的眸子盯著,嚇得半死,顫抖著回答:“太醫說娘娘要靜養、娘娘方才被移去了寶華殿,”

    另有宮人機靈,連忙引著聖上前往寶華殿,將方才的一切一字不漏的稟報著,順帶邀功。

    “娘娘仁善,貓兒從樹上掉了下來,她親自去接著那個畜生,怎知腳下絆了一下便摔了。之後便嚷著疼,起不來身。奴才便一直在旁邊,一見連忙去請來了太醫,來了才知娘娘見了紅,”

    天子腳下皂靴一路踏過玉階金磚,穿過悠長的宮廊,如今心神都去了她那裏。

    哪裏還能聽得見去什麽貓兒狗兒的。

    他也不知想的什麽,一會兒東一會兒西,隔了十萬八千裏。魂都將九州來回穿梭了一遍。

    人在前頭手腳冰涼的走著,一段短暫的路程他中途幾次險些崩潰。

    直到摩挲著冰涼堅硬的朱紅漆殿門,才見到了她。

    遲盈如今沉沉睡著,安靜姣好的麵容透著憔悴與蒼白。

    他手足無措的走上前去坐往她沉睡的榻邊,垂著眉眼靜靜聞著她衣領間的幽香,摩挲著她尚且溫熱的指尖,抑製不住的與她十指交錯。

    終像是跋山涉水,尋到了歸處。

    “阿盈?”蕭寰溫聲喊道。

    “阿盈,你不許睡,,”

    蕭寰有些固執的去抓她另一隻冰涼的手,動手去摩挲著她的麵容,不明白為何自己隻是上朝的時間,她便出了這般大的事。

    還是殿內守著的太醫勸說天子:“娘娘這是動了胎氣,如今需要靜養休息。陛下若是著急,不如明日再來,娘娘明日也該醒了。”

    蕭寰聽的惘然,像是有些詫異吃驚,更像是失而複得一般,他幽深的眸中彌漫起了歡喜。

    小心翼翼的從遲盈床邊站了起來,他招來太醫往殿外甚至走出廊外站著,二人受著正午烈陽的暴曬。

    “你是說那個孩子還在?”

    陳太醫饒是經過許多,也被天子這句話整的愣了許久,許久才明白過來。

    強忍住抽搐,陳太醫嚴肅道:“回陛下的話,皇嗣無恙。娘娘該是懷在八月初,中間該有一次月事未來,為何也不見宮人上報,若是定時診脈,也不至於出這等差錯,”

    也算是甩鍋了,他是太醫院的,自然盡力幫著太醫院裏的同僚說話。

    事關皇嗣之事,萬萬不可馬虎。

    遲盈這般有孕一月有餘將近兩月都沒有診出的,便是身邊伺候之人的罪過為第一位。

    蕭寰冷峻的麵容帶著後怕,他將怒火朝著侍從發了起來,他冷聲質問:“伺候太子妃身邊的宮人是哪些?怎麽這等大事也不見稟報?”

    常讓連忙回道:“陛下,伺候太子妃的人如今都在隨國公府呢,要不差人叫他們入宮來問罪,”

    蕭寰情緒少有這等劇烈起伏的時候,如今既驚又怕。

    他覺得老天相助,這孩兒來得真是時候,如今既是要安胎,她還如何能走得掉?

    他這就把她的丫鬟全接過來伺候她,免得她心情差了,身子也跟著不好。

    可又怕她不喜歡這個孩子。

    蕭寰是記得的,遲盈曾經擔憂有孕,背著他偷偷服用許多的避子藥,言語中更是數次對孩子的厭惡和不喜。

    他最初知道她不想有孕時的怒不可遏,

    如今,

    如今他隻怕她會厭惡這個孩子,

    她會不喜歡這個孩子嗎?她會不要它嗎?

    他又想起,八月初,

    八月初有孕的?蕭寰麵上抑製不住的帶上了初為人父的喜悅,連幽深的瞳孔中如今皆是笑意,他喜不自禁的算起,定然便是那次了。

    旋即他又憂心忡忡,那次她還睡著,豈不是會更加生氣?

    以她的小肚雞腸,會不會以為是自己動了她的藥?

    蕭寰隻覺得心中焦躁,越想越不知該如何。

    她會不會背著自己,不要了這個孩子?

    他高大的身影佇立在日光裏,麵上惘然,常讓的話他也聽不見,太醫的吩咐隻怕更是沒聽見。

    這可是頭一個皇嗣,陳老太醫也顧不得太多,繼續絮絮叨叨叮囑著天子:“還需娘娘靜養臥床休息,如今娘娘身懷有孕,萬萬不可操勞其他事。更是忌諱心情不愉,萬事都該以娘娘為重,至於其他還有需注意的便是房事上,咳咳,該盡量節製一些,”

    天子聽的便更加焦躁起來,在殿外來回踱步,他心裏像是生了一團火,問起:“太子妃知道自己有孕之事嗎?”

    宮人思忖著回答:“應是不知的,太醫尚未到時,娘娘便暈睡過去,中途也未曾醒來,”

    蕭寰略微鬆了一口氣,他緩緩道:“那便都瞞著,誰都不準泄露了去。”

    那麽喜愛小畜生的娘子,對自己的親生的孩子,也定然會喜愛的吧。

    那般膽小的小姑娘,連頭一回見到的小畜生都能冒著危險去救,對著自己的孩子,總不能狠心不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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