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藤鹿山      更新:2022-07-23 19:41      字數:5246
  第25章

    隨國公夫人本在宴中時久尋不到遲盈,便知曉事情不妙。

    未曾想到太子竟親自帶人去搜尋。

    後來說已經尋到,遲姑娘安好,才叫隨國公夫人略安了心,也對太子生出了一絲感謝來。

    便顧不得什麽規矩,匆匆帶著遲盈提前離席。

    如今見女兒換了身衣裳,縱然顏色相同,可還是叫隨國公夫人一眼看出來了。

    隨國公夫人眼皮子直跳,偏偏這會兒二人乘坐的是宮中轎子,心下再是著急也隻能壓著聲問:“你怎麽換了身衣裳?”

    遲盈好不容易被哄得止住了哭,見母親這般問,隻能強撐著,抿唇小聲說:“那件衣裳被宮人染了水,”

    遲盈自尊心作祟,若說真失了身子,遲盈或許也不會藏著掖著,偏偏身子還在,衣衫卻遭撕爛了,這事兒叫她如何說?

    她是萬分不願意開口的。

    若是她一開口,她母親必定會問的徹底,在隨國公夫人眼裏,遲盈還是個孩子,沒什麽是不能問的,隨國公夫人會具體到二人間的動作,定會問太子碰了她哪兒?

    那種羞恥之事,叫遲盈如何回答的來?

    許多事兒如今遲盈都不願回想。

    遲盈這般回答仍是瞞不過隨國公夫人,她追問:“你與太子可曾做過什麽?可不能瞞著,仔細同母親說。”

    看,果真這般問了。

    不爭氣的遲盈耳朵頓時紅的跟柿子一般,她指頭無意識的卷曲,低著頭扣著手帕,若不是隨國公夫人催促,說不準帕子都能被她摳出洞來。

    遲盈隻能小聲將宮裏的事兒撿著好聽的說了些。

    “我當時有點迷糊,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了。”這話真不假,遲盈一聞著味道不對,便立刻閉氣凝神,真中了藥,藥效也微乎其微,不然她豈能清醒的那般早?

    隨國公夫人隻覺得胸口愈發悶,見問不出來,便急的換了個說辭:“你這孩子,究竟,你二人如何了?有沒有穿衣裳?”

    “還、還穿著。”

    確實還穿著。

    不、應該是說確確實實還掛在身上。

    遲盈明白,太子既然親口說二人是清白的,那必定是清白的。

    隻因這本就是騙不過的事兒,太子難不成犯蠢來騙自己?

    “娘給你尋個女醫來仔細看看,你這事兒就當爛在骨子裏,誰都不能說,知不知道?”隨國公夫人急迫不已,又還記著語重心長地叮囑她。

    還能如何?世道便是如此,女子名聲受損隻能委曲求全憋在骨子裏。

    遲盈瞧著自己親娘也一副也要哭出來的模樣,隻能點頭答應。

    一路強忍著,好在回府之後隨國公夫人親自叫來信得過的女醫給遲盈把脈。

    女醫把完脈後便叫她挽起手袖,見到手腕內側映著一顆鮮紅宮砂。

    遲盈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以為要檢查她身子,

    那女醫溫聲道:“夫人安心,姑娘仍是處子。”

    隨國公夫人這才放心,又要幽幽叮囑遲盈,卻見女兒這會兒麵色難看,一臉困頓神色,也知今日是委屈她了,便吩咐侍女給她抬來溫水,伺候她沐浴,自己才匆匆離去。

    等人一走,遲盈麵上才敢露出方才不敢露出的憔悴恐慌來。

    她心裏亂成一團,偏偏這種事萬般沒有顏麵說的。

    便是朝著母親也隻敢閃爍其詞。

    好在遲盈從來不騙人,一騙人卻總能叫人相信。

    連母親都以為她與太子最多隻是有所出格。

    等侍女送來一盆盆熱水,填滿浴桶,遲盈將整個人沉浸在了水中。

    水溫滾燙,通身瑩白的肌膚逐漸泛起一層氤氳紅粉,胸前腰肢依稀有幾道紅痕,如今已經是紅中泛著青紫,瞧著便有幾分可怖。

    在溫水裏泡著,總叫遲盈感覺有幾分刺疼,

    遲盈閉著眼,腦中無可避免的想起那迷蒙混沌之間。

    狠狠抵著她腰間的手掌。

    遲盈被溫水包裹著,在被觸碰過的地方拚命搓揉,企圖將那奇特的仿佛殘留的觸感搓揉幹淨。

    蕭淵向來是一個忙碌的皇帝,前朝政事拖了他許多時間,等徐貴妃過來替女兒請罪時,他還未曾忙完手裏頭處理的事。

    徐貴妃跪在地上柔聲喚他三郎,蹙起娥眉求情道:“還請看在阿徐這麽些年伺候三郎的份上,這回沒釀成大錯,便繞過樂山一次,,”

    蕭淵隻覺滿心疲憊,撫額道:“往常見你懂事知進退,這回輪到自己女兒倒是忍不住了,既然賢惠,就要賢惠到底。”

    徐貴妃被說的麵上無光,訕訕道:“昨兒個我去見了樂山,那孩子膽子小,糟了太子責罵,被嚇得又哭又笑,人憔悴了一圈,靠著安神湯藥才能小憩一會兒,妾看著實在是可憐。”

    蕭淵聽這話倒是笑了聲,“可憐?她有什麽可憐的?該可憐的是隨國公府的姑娘,遭這一趟不明不白,若非那姑娘機靈,恐也真找了你女兒的蠢毒計量了,堂堂大魏公主,竟學些旁門左道。”

    宮宴那日的荒唐之事可不隻是兩個宮娥引路那般。

    香原是合歡繞,自西域引入,隻需點上黃豆大小,便能惑人心魂,叫佛陀□□。

    原本該是趁著宮宴,提前接外男入內的。隻是那男子臨到頭了才知曉自己要害的人是隨國公府千金,未來太子妃。

    這名頭一出,叫他頓時生了恐懼,踟躕不定耽誤了時辰。

    再去尋時,遲姑娘早已不知躲哪兒去了。

    徐貴妃見此隻顧啼哭起來,企圖以眼淚喚起一絲帝王的憐惜。

    蕭淵有沒有起憐憫之心無從知曉,反倒是朝她道:“別在這兒哭,出去哭。”

    “三郎!”貴妃哭的金簪顫動,一連朝著帝王苦苦哀求。

    蕭淵許是覺得這語氣嚴厲,當即又改口,寬慰起徐貴妃來。

    “這些年你宮事上倒是從不出差錯,朕自然最是信得過你。如今樂山的事暫時先放一邊,也出了這事兒,看來太子與那遲家姑娘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要快些辦好的妥當。明日朕便叫禮部去隨國公府宣旨,,至於東宮婚事規章一切按照以往製度,便都交給阿徐盯著,你早日將東宮大婚之事操持清整,才是重中之重,切莫再出過錯。”

    徐貴妃擦幹淚點頭應下。

    心裏生出了寬慰,覺得聖上總是離不開她的。

    她又豈敢出什麽過錯?

    她渾渾噩噩出了明德殿,竟然見到了極少入宮的寧王。

    寧王修長身影在宮廊之下靜靜立著,也不知等了多久。

    這是來請安,陛下不願意見?

    徐貴妃壓下心裏猜測,寧王比起太子來倒是個好相與的,帶人溫和規矩,朝著徐貴妃行禮過後,繼續等候在殿外。

    徐貴妃見此也並未逗留,便匆匆乘轎離去。

    離去之時,徐貴妃禁不住掀起金絲轎簾,垂著眼往寧王麵上多看了兩眼,這才回了自己宮殿。

    ,

    貴妃愛養花,後宮之中獨有一處聖上為她建造的花丘。

    動輒數千民工耗時半年,才在這後宮修建了一處碩大的花丘。

    她心裏鬱鬱,便走去花房鬆土、移出、修枝剪葉,一應都不假於他人之手。

    隻是到底是憂心忡忡,一時失手便剪壞了一枝生長的極好的白枝薔蘼。

    徐貴妃惋惜一聲,侍女慌張過來詢問,便聽貴妃問她:“秦王可進宮了?”

    侍女搖頭:“未曾,可要奴婢差人去王府請殿下入宮?”

    徐貴妃蹙眉:“不,叫緒兒這段時日無須進宮來給本宮請安,傳本宮的話出去,叫他在朝中要為他的皇父分憂,再同他說,東宮與隨國公府的婚事將近,叫他不要管駙馬的事兒,也別管樂山的事兒,都不是他該管的,,”

    “是。”

    等周邊侍奉的宮人都走了,徐貴妃緩緩落座一旁的貴妃塌之上,閉目養神起來。

    她恍惚想起,今日出殿門時看到寧王的那張麵容。

    寧王生的俊美,她也不是第一日見了,可方才的驚鴻一瞥,卻叫她覺得如此的似曾相識。

    原來,寧王竟生的與太子如此相似,

    尤其是下半張臉,

    叫她都險些認錯了去。

    以為見到了太子。

    不,應該是說,是與那個女人相似,

    怎麽會與她相似?

    徐貴妃闔著眼皮,許久靜默不語。

    思緒落到了許多年前。

    那個女人一晃眼死了這麽多年了?

    徐貴妃隻覺得頭愈發疼痛起來,喚起身後澆花的養女:“過來給本宮揉揉頭,”

    徐微雨連忙放下手中的花,上前伸手往徐貴妃額角不輕不重按揉起來。

    “娘娘身上壓著宮務,總該自己注意些身子。您忽的擔憂起這叢薔蘼,非得親自過來修剪,您如今可是貴妃,哪裏能事事親為?若是不放心宮人,娘娘還不放心我,叫我來便是,”

    徐微雨為治徐貴妃頭疾,特意學來的一手推拿手法,不一會兒便叫徐貴妃疲憊緩解了好些。

    徐貴妃聲音沉沉,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愁:“你性子沉穩,養花的手藝本宮自然最是放心不過,本宮對你比對自個兒親生的都要放心。隻不過這白枝是陛下親賞的,還得本宮親自盯著才安心。”

    徐微雨恍然,叫貴妃娘娘如此費心看顧,竟是這般簡單的原因。

    陛下賞賜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徐貴妃又癡癡笑了起來,像是在朝著徐微雨訴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陛下啊,你瞧他對什麽都淡淡的,其實他年輕時極愛花的,我便日日夜夜伺候著幾盆稀罕的花,隻盼著能開花,叫他看花的時候,順道記得我這個養花的人,”

    徐微雨腦海中不由得想起當今聖上尊容,其實聖上比起姑母,還要年長幾歲。

    縱使兩鬢斑白,也難掩身姿高偉,神韻出眾。

    可想而知年輕時是怎樣一副神仙玉骨,醉玉頹山之姿,怕是年輕時似太子那般了,

    也正是這幅驚豔卓絕的顏色,才能叫她姑母深愛至今。

    她無聲無息望向閉目養神的徐貴妃,年近四十卻仍風姿猶存,一雙細眉描繪的精致得宜,穿戴考究,行為舉止便是比起後宮之中世家大族出身的後妃,也絲毫不差。

    誰能想到,這般身份尊崇,受世人敬仰膜拜的貴妃,竟是那般的一個出身?

    徐貴妃本是一介民女,十四五便生的花容月貌,卻被父母早早許配給了一個商戶公子作妾。

    倒是很得那商戶公子寵愛,隻可惜那人家大婦肚量小不能容人,對她動輒打罵。

    徐貴妃本該一生黯淡無光,卻怎知時來運轉,一次機緣巧合之下救下了身受重傷的當今陛下。

    如今的天下至尊,武帝蕭淵彼時不過是皇室中最不起眼的一名皇子。

    二十有三卻仍未曾踏足朝廷,彼時妖後當道,對其他皇子皇女不知毒殺了多少。

    蕭淵生母早逝,外家無人,日子過得朝夕不保。

    饒是如此,蕭淵對於這位救命恩人卻是盡自己所能的萬分憐愛,甚至為了給她求來名分,不惜公然違抗聖旨,遭大行皇帝厭惡,才以庶妃名分將曾為商人侍妾的徐貴妃迎入府邸。

    之後數年也一直深受蕭淵寵愛,子嗣頻出。

    當年三皇子迎娶民女之事鬧的沸沸揚揚,倒是叫如今百姓仍然津津樂道。

    多恩愛的一樁故事啊,可惜誰料想到結果?

    君王薄情,今上尤甚,偏偏貴妃娘娘總是看不透。

    徐微雨神情露出幾分蕭瑟之情,朝著手下的徐貴妃,不經意間露出一絲同情。

    外人不知內情,隻以為徐貴妃至今仍深受陛下寵愛,縱後宮不斷納入新人,也不見其地位越過徐貴妃。

    可徐微雨侍奉貴妃多年,卻是知曉貴妃的有苦難言。

    旁人羨慕至極的尊貴身份,實則不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陛下對貴妃的情意究竟有幾分,是否如外界傳聞那般,估計連貴妃自己也看不真切。

    說什麽如今得寵的榮昭儀,還不隻是沒事兒時被皇帝叫去彈兩首曲兒,有時皇帝徹夜來了興致,那可憐的榮昭儀便要通宵達旦為陛下撫琴唱曲兒。

    徐貴妃呢?

    早不承寵十幾年了。

    第二日清晨,隨國公府,

    遲盈昨日睡得早,早上恢複了許多精氣神。

    為了怕被母親再次詢問,遲盈早早過去隨國公夫人院子裏請安,見到隨國公夫人正在挑選頭麵,十幾個頭麵擺滿了案桌,也不知是要做什麽。

    遲盈走過去問,原是為了給酈甄添妝一事。

    隨國公夫人忍不住感慨起來。

    “你才剛出世,甄兒也才不到兩歲的人,還沒走穩路就知道照顧你了。一口一個妹妹,給她吃一塊好吃的糕點,都偷偷藏在袖口裏說要留給你。小姑娘長得就是快,竟然一眨眼就成婚了。”

    隨國公夫人這又是姨母又是姑母的,自然要備上一份厚禮,她打算送一套珍藏了許久的翡翠頭麵過去,那套翡翠頭麵水頭極好,整個大魏也找不出幾套來。

    遲盈瞧見了眨眨眼睛,伸出手指摸了摸上頭翠綠一把。

    隨國公夫人以為她這是看上了,便笑著叫她房裏的香旋開了私庫,拿了另一套頭麵擺在遲盈麵前。

    “這套翡翠頭麵給你表姐,娘還有一套羊脂玉的留給你,盈兒帶羊脂玉的最好看。”

    遲盈哪裏是眼皮子淺的看中了一套頭麵?

    她隻是覺得這翡翠老氣,給了表姐估計這十幾年也帶不上。

    遲盈懶洋洋往軟塌上坐著,托著腮一本正經道:“給什麽都不如給真金白銀的好,外祖家又沒有莊子進項,沈家更是清貴人家,一家別的不多就孩子多,上回我去聽說兒郎都排到了二十九了。嫁去沈家,倒是不愁鬧心事,可日後說不準吃一盞燕窩都要衡量半天。”

    這話叫一屋子奴婢聽得笑的肚子疼,隨國公夫人聽了也同周邊伺候的侍女們笑話:“瞧瞧我生的這個姑娘,往常以為是個不愛金銀的,如今竟然說出這些話。”

    遲盈往常靦腆的性子,遇到這事兒倒是十分的理所當然:“女兒雖不好金銀,卻也知曉吃得好穿得暖,才能有閑情逸致,活的開心方能活的更久。”

    一屋子這回聽了才真的要笑抽過去,各個奴婢都跟著打趣起遲盈,遲盈經過這麽一打岔,也忘了一直縈繞在心間的憂愁事。

    “好好好,就聽了我兒的話,再給你表姐包個一千兩當私房錢,日後縱然那沈家沒錢吃燕窩,也餓不著你表姐。”隨國公夫人笑道。

    一屋子的歡聲笑語,還沒笑上幾聲,便有前院仆人匆匆趕過來,喘著粗氣通傳:“宮中聖旨到了,快,夫人姑娘,快去前院接旨,”

    作者有話說:

    會比較快的進入大婚環節,因為這文主要是先婚後愛,讓男主早日苦澀追妻吧。感謝在2022-05-18 23:58:20~2022-05-19 23:19: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小可愛5瓶;今天臭熊挨揍了嗎、沐染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