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散步

  　　江澄此刻真慶幸自己手上沒拿著刀, 不然可能直接會失手脫落。

  　　何晏清這人真是……

  　　永遠那麽語出驚人。

  　　更驚悚的是，她竟然慢慢快習慣了，除了短暫的被驚一下以外完全沒有感到意外, 仿佛他會說這種直接的話是天經地義般。

  　　在之前江澄還時常會想兩人般不般配, 她和他的差距有多大之類的問題，而現在在他一次次主動表示好感的情況下，她已經很久沒了這種念頭。

  　　她知道自己很被動，所以總會被主動的人影響, 就像是能夠逐漸接受何慕江一樣。

  　　算了, 她還是老老實實去做飯吧。

  　　要完成五人份量的晚飯不是個輕鬆的任務, 如果不是熟手，弄上幾個小時都是有可能的，並且做著後麵菜的時候，之前擺上桌的早就涼了。

  　　江澄也是第一次做五個人的量, 不過她很有信心, 如果連這都搞不定, 她就白獨自生活這麽久了。

  　　況且有朋友的幫忙，她不用自己擇菜扒蔥蒜，還有人打下手, 方便的很, 做飯並不是無聊的事，無聊的隻是獨自做飯時的孤獨。

  　　今天的晚飯江澄準備做兩個硬菜，再配上三個炒菜，最後再煮一個湯, 主食就吃蒸米飯, 三個男生兩個女生吃這些完全足夠。

  　　其他的都很簡單, 憑江澄的速度十來分鍾就能做完一道炒菜, 時間最主要都花在硬菜上麵，一道糖醋排骨，一道紅燒鯧魚。

  　　將排骨清洗幹淨，再用料酒和蔥薑蒜放再用水冒肉，涼水下鍋去腥，同時江澄沒閑著，開始處理生鯧魚。

  　　江澄曾經沒什麽錢，吃魚也就買條淡水魚，憑她的手藝做出來味道也差不到哪去，但相應地就是比海魚刺多些，她知道項簡最討厭挑魚刺，所以這次選擇了刺最少的鯧魚。

  　　海魚處理起來不難，隻要做好後續的去腥工作，肉質絕對又嫩又滑，江澄熟練地拿刀對魚開膛破肚，動作麻利迅速。

  　　何晏清在一旁皺著眉看完全程，但他的注意點不是在魚上，而是江澄的手。

  　　正如江澄白潤的皮膚似的，她的手自然也是白皙到有些透明，但和其他地方嬌嫩的皮膚不同，這雙手上布滿著生活的痕跡。

  　　作為一個自力更生十餘年的姑娘，這是她努力生活最好的證明。

  　　隻是看了一眼，何晏清就收回視線，他知道江澄是個臉皮很薄的女孩，她不會想讓別人注意到這裏的，比起一些沒有用的口頭安慰，她需要的是別人平淡的態度，那樣才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異類。

  　　看來他是時候回去學做菜了，以後幫著她多分擔一點。

  　　現在何晏清不會阻止江澄，因為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歡做飯，看到大家吃到自己做的東西她會很幸福。

  　　隻不過他們未來還有這麽多年要度過，總有江澄不喜歡了的時候，而從那以後，他就會把所有她不喜歡的事情都包攬過來。

  　　江澄做飯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隨著各道菜式出鍋，廚房裏一時間人滿為患，大家擠在一起排隊端飯拿碗筷，用的都是新買的餐具，何慕江不僅刷了出來還用熱水消了遍毒。

  　　桌子上擺著碳酸飲料和果汁，項簡望著一大桌的美食激動的搓了搓手，她大力的拍了下何慕江的肩膀。

  　　“我靠，你小子也太有口福了吧，你姐的廚藝簡直是大神級別的！”

  　　她力氣大，給何慕江疼的吸了口涼氣，就這還不忘炫耀：“可不是嗎，偷偷告訴你，我姐每天給我做的菜式就沒重樣的。”

  　　江澄從廚房裏出來時恰好聽到這句話，她看著何慕江得意的小樣子有點想笑，實際上平常她學習忙，飯菜並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麽華麗，往往就簡單的炒點菜吃飽就行。

  　　而且有時何慕江怕江澄累著，不定時的就帶她下館子，甚至某天還自告奮勇去做飯過，當然結果就是廚房差點被他炸了。

  　　但在人前何慕江省去所有的細節，充滿底氣的炫耀著她，把她當作是自己的驕傲，這種感覺讓江澄心口軟軟的，她忍不住眼中帶上了點慈愛。

  　　一旁的沈穆恰好看到這幕，他迷茫的眼神在江澄和何慕江之間來回掃視。

  　　為什麽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江澄這神情一點都不像是看表弟，反而更像是……

  　　看兒子？

  　　他被自己離譜的想法驚到了，趕緊甩了甩頭，企圖忘掉這個設定，一定是最近沒休息好，眼神都出了問題。

  　　在主人公落座以後，晚飯時間終於到來，何慕江給所有人分別倒了杯飲料，然後高舉杯子對著他們。

  　　“讓我這個小輩先來暖個場，感謝大家夥對我們的幫助以及支持，場麵話就不多說了，咱都是一家人嘛，我隻想說，能認識你們，我真的很幸運也很自豪！”

  　　說著他挨個和大家碰杯，像是喝酒似的把飲料一飲而盡，那樣子熟練極了，江澄危險地眯了下眼，看來這孩子以前沒少背著家長偷摸辦壞事。

  　　項簡敏銳的捕捉住了他口中的一個詞，她咽下口中的飲料，滿臉的莫名其妙。

  　　“什麽小輩，你這也太裝嫩點了吧，咱幾個不都是同輩嗎，哪來的小輩長輩一說？”

  　　她這奇妙的關注點瞬間讓何慕江啞了聲，他“額”了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句話來，畢竟項簡的話也沒說錯，按照現在的年齡來講，他們確實是平輩。

  　　項簡的話跟連珠炮似的，一句接著一句，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我早就想問了，總是叫我們哥姐的，你自個到底幾歲？對了我想起來了，你之前還叫我姨來著，嘶，何慕江你這是啥癖好啊，在這個爭著當別人爸爸的時代，你怎麽就習慣做那個小的呢。”

  　　不得不說，項簡確實是指出了最核心的一點，也是何慕江最不符合他們同齡人的一點，那就是他所有的“哥姐”稱呼都太順口了，就像是原本就該這樣似的，但實際朋友之間用這種稱呼很奇怪。

  　　就這麽說吧，項簡幾乎沒有聽到何慕江嘴裏吐出人名過，都是帶著稱呼叫人。

  　　這個問題屬實難到了何慕江，誰讓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尊敬長輩，哪敢直呼別人的姓名，就算是到了這裏，長輩們都變得年輕了，他還是習慣性得把自己當作那個小的。

  　　要知道，麵前這些人曾經意氣風發的在自己領域發光發熱時，他還穿著紙尿布在牙牙學語呢。

  　　每當要露餡了，何慕江就會習慣性的用眼神求助老媽，江澄接到信號剛想出來拯救一下他，項簡忽然又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這你的口頭禪是吧，還真是挺特殊的，我們也就算了，你出去見了別人可不要總把自己擺得這麽低，有些奇葩會蹬鼻子上臉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

  　　隨著項簡帶有教育意義的嘮叨聲中，大家都開始動了筷子，話題也迅速從何慕江的身上轉移到了江澄出色的廚藝上。

  　　鬆了口氣的空，江澄和對麵的何晏清對上了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幾分無奈。

  　　照這個樣子發展下去，該不會真會有露餡的那天吧。

  　　除了兩位家長擔心，那位總惹事的傻大兒一點都沒往心裏去，他此刻夾了一筷子粉條，正仰著頭從最下麵往嘴裏塞，比起十八歲更像是八歲。

  　　江澄看到了後嘴角一抽，有時候真的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她生的兒子。

  　　幹了一天活，幾人胃口大開，吃到最後就差把盤子都舔了，何晏清也一改往日慢悠悠吃飯的模樣，大口肉大口菜的吃著。

  　　看到基本所有盤子都被清空了後，江澄欣慰極了，這種實際的行為比各種言語誇獎都要強的多，讓她心滿意足，做飯的疲勞一掃而空。

  　　吃完了飯刷碗這活就是其他人承包了，她看著被逐漸收拾幹淨的餐桌，放心的去臥室鋪被褥。

  　　何慕江說要全換新的，江澄就毅然決然地斷舍離，她隻留下了當晚用的幾套備用，剩下的全部清空，在新買的四件套洗幹淨之前，就先湊合的用著以前的。

  　　雖然是沒住過人的新臥室，但房東把通風的工序做得很好，裏麵一點異味都沒有，開著窗屋裏全是清新的空氣。

  　　房間的床並非是什麽公主床，而是樣式簡約的雙人床，可還是讓江澄看得有點鼻酸，她忍不住坐上去摸摸床墊，幸福感油然而生。

  　　筒子樓的那個床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塌了不說，還有些用久了的味道，跟這個完全沒法比。

  　　江澄大字型躺在了床上，她忘記了自己穿外衣不能上床的原則，就想在這一秒放肆一回。

  　　說起來，她最近好像經常這樣“放肆”。

  　　不過，這種感覺還不錯。

  　　送項簡和何晏清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沈穆留在家裏繼續打掃衛生，江澄和何慕江出來送人。

  　　雖然就在同一個小區，但項簡也沒拒絕大家的護送，其實說白了，她就是想和江澄再呆一會，熱鬧聚會的餘溫似乎還殘留在她的心裏，一時間就這麽結束她還挺失落的。

  　　直到到了單元門口，項簡還依依不舍的環著江澄的手臂，不想就這麽回家去。

  　　江澄安撫的摸摸她的頭：“咱又不是隻見一天了，明天你還要來我家學習呢。”

  　　……

  　　項簡瞬間就清醒了，靠，差點還忘了這事。

  　　“那個，我睡覺的時間要到了，我先走一步。”說著她邁著大步子就消失在門口，江澄看著她背影笑了下。

  　　真是可愛的小妮子。

  　　送走項簡，剩下的就是何晏清了，江澄回過頭問他：“你家司機到了門口沒？”

  　　何晏清無辜地聳了下肩：“早就不讓他來接我了，我現在都是自己回去。”

  　　小區裏正是熱鬧地點，居民都出來散步消食，手上牽著不同品種的狗狗，時不時還有夜跑的年輕人路過。

  　　看著這副場景，何晏清眯起眼享受了陣涼風，他忽地開口提議。

  　　“我們一家三口在樓下散散步，怎麽樣？”

  　　猛地聽到一家三口這個詞，江澄呼吸亂了一拍，雖然很快就緩了過來，但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眼何慕江的表情。

  　　見他無比自然的接受後，江澄也逐漸放鬆了神經，也是，他們確實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三口。

  　　即使再不習慣，她都要逐漸讓自己接受這個事情，未來她為人母後，和她餘生結伴同行的人是何晏清，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嗯，走吧。”微風吹過江澄額角的碎發，她的視線裏沒有躲閃，“這麽好的風景，不散散步可惜了。”

  　　於是三人圍繞著小區樓下的綠化，吹著徐徐秋風，自在的背著手溜達，愜意又放鬆。

  　　何慕江原本跟那兩人並排走，慢慢的，他很有眼色的放緩了腳步，讓爸媽兩人並排走在前麵，自己跟在後麵。

  　　大概是環境太過舒適，也或許是一直沒人說話太過安靜，江澄竟一時半會都沒發現何慕江走到了後麵。

  　　她望著小區裏燈火通明的夜景，還有住戶們休閑的下班生活，第一次有了種享受人生的感覺。

  　　心情一放鬆，動作也就隨意多了。

  　　江澄的兩隻小手放在身邊蕩呀蕩，一不小心就打到了何晏清的手背，她被那股子熱量嚇得縮了下身子。

  　　側頭看身旁那人，何晏清並沒有什麽特別得反應，她不想搞得太誇張，就若無其事地垂下胳膊。

  　　隻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何晏清喉結微動，吞咽了下，他空握了下身側的手掌，努力的忍住了某些衝動。

  　　現在絕對不行，會嚇到她的。

  　　隨著行走之間搖擺的幅度，何晏清的右手與江澄的左手相鄰得很近，他布著青筋的手腕能感覺到她衣袖布料輕微地摩擦。

  　　那小小的幅度和觸覺雖然是落在皮膚上，但卻跟掃過他的嗓子眼一樣，讓他止不住的想咳嗽。

  　　原來散步…竟然是這麽折磨人的一件事。

  　　至於跟在最後的何慕江，他就更煎熬了，看著老爸蠢蠢欲動的手，在心裏不停的嘟囔著。

  　　牽她啊，牽她啊！

  　　他這個當兒子並且兼職紅娘的人，簡直比當事人還急，恨不得找根繩子把兩人的手捆在一起。

  　　最後還是路過一個很亮的門頭時，他才被轉移了注意力。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家店的燈實在是太亮了！

  　　今天下午他在小區裏逛過一圈，倒是看過這個位置是什麽店，一家24小時便利店，隻是沒想到它晚上的光這麽亮，讓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但等何慕江轉頭往那看的時候，眼前的場景讓他停下了腳步，雙眼死死的盯著麵前的門店，耳邊的吵鬧聲逐漸朦朧起來。

  　　何慕江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再三確認了眼前的景象，依舊不敢置信。

  　　為什麽隻是幾個小時，那家24小時便利店會變成一家……網吧？

  　　即使再不想打擾前麵培養感情的兩人，何慕江還是沒忍住出聲把他們喚了過來，他有些慌亂地看著滿臉疑惑的爸媽，指著那家店說道。

  　　“老爸老媽你們快看，這家便利店突然變成了……”

  　　說話間，何慕江再次轉頭看向那邊，聲音霎那間戛然而止，他後背的冷汗突然一層層地往上冒，寒氣從腳底順著他的脊梁骨往上躥。

  　　在他手指的位置，那裏哪有什麽網吧。

  　　有的隻是一家便利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