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家

  　　小幼苗福利院, 操場上。

  　　容容和刺刺坐在草地上，朋友們排著隊、叉著腰，在他們身邊轉圈圈。

  　　容容和刺刺撐著頭, 一個一個念他們的名字：“番茄、白果、薯條……”

  　　朋友們向他們展示自己最最最突出的特征, 好讓他們記住自己。

  　　“番茄圓圓的、白果白白的、薯條長長的……”

  　　朋友們圍著他們轉圈圈，容容和刺刺說著名字。

  　　說著說著，容容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刺刺，暈暈。”

  　　刺刺也摸摸自己的小腦袋：“我也暈暈。”

  　　兩個人往後一倒, 躺在草地上。

  　　正在轉圈的朋友們看見他們倒了，也紛紛倒下。

  　　“暈暈……”

  　　溫老師走到操場上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小朋友們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溫老師：？？？

  　　我的崽崽們都暈倒了？誰？是誰把他們放倒的！

  　　溫老師走上前，拍拍他們：“怎麽啦？”

  　　小朋友們閉上眼睛裝睡：“老師，我們在睡覺……”

  　　溫老師笑了一下，揉揉他們的小臉蛋：“好了, 小朋友們再睡一分鍾，一分鍾之後，我們就要上手工課了。”

  　　“好吧。”

  　　溫老師看看手表：“老師幫你們計時。”

  　　睡了幾秒鍾, 容容輕輕翻了個身。

  　　刺刺說：“毛茸茸, 我們在睡覺。”

  　　容容說：“我知道呀，我在翻身。”

  　　朋友們異口同聲：“容容、刺哥, 睡覺是不能說話的。”

  　　容容和刺刺反駁：“我們在說夢話。”

  　　好吧。

  　　又過了幾秒鍾，容容又翻了個身：“刺刺, 我睡不著。”

  　　刺刺說：“我也睡不著。”

  　　容容偷偷抬起頭，悄悄睜開眼睛一點點, 看著溫老師：“老師, 等一下要學什麽手工呢？”

  　　朋友們提醒容容：“容容, 老師沒有睡著，你不能和老師說夢話。”

  　　溫老師笑了一下，摸摸容容的小腦袋：“容容等一下就知道了。”

  　　一分鍾之後，老師提醒他們時間到了，小朋友們從草地上爬起來。

  　　雖然根本沒睡著，但還要伸個懶腰：“睡得很香。”

  　　這是小孩子起床的流程！

  　　溫老師站起來，舉起雙手：“排隊站好，牽好搭檔的手，我們去上手工課。”

  　　“好！”

  　　教室裏，另一個老師已經準備好了做手工的各種工具。

  　　桌子被拚在一起，變成一張大桌子。

  　　小朋友們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坐好，兩隻手放在桌上，歪著腦袋，認真地看著溫老師。

  　　今天要學做什麽呢？

  　　“前幾次的手工課，小朋友們已經學會了折小金魚、向日葵、小烏龜。”

  　　“老師知道，大家最近都在給容容和刺刺準備禮物，所以今天的手工課，老師不教大家做新的東西，小朋友們可以用桌上的工具繼續製作禮物，有需要老師幫忙的地方，也可以舉手求助。”

  　　小朋友們歡呼：“好耶！”

  　　他們紛紛從口袋裏拿出自己做了一半的手工，忽然，薯條說：“老師，能不能讓容容和刺刺出去呢？”

  　　溫老師震驚，容容和刺刺震驚：“為什麽？”

  　　“因為他們會偷看到我們給他們準備的禮物，這樣就不驚喜了。”

  　　其他朋友一聽這話，馬上把自己的手工重新收起來，不給他們看見。

  　　容容和刺刺立即捂住對方的眼睛，大聲說：“我們才不會偷看嘞。”

  　　溫老師連忙說：“不可以這樣，大家要一起上手工課，如果容容和刺刺孤零零地在外麵，多可憐啊。”

  　　容容和刺刺點點頭：“對呀。”

  　　“那好吧。”

  　　朋友們悄咪咪把手工重新拿出來，用手捂著，悄悄做手工。

  　　容容和刺刺對視一眼，也拿起一張手工紙，做自己的手工。

  　　沒多久，番茄拿著膠棒，悄悄走到容容身後：“容容，你在做什麽？”

  　　容容往前一趴，捂住自己的作品：“不可以讓你們看見，要過幾天才可以看。”

  　　“好吧。”朋友們也捂住自己的東西，學他說話，“要過幾天才可以看。”

  　　他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用手死死地捂住，偶爾抬起頭，朝對方“哼”一聲。

  　　哼著哼著，忽然又傻笑起來。

  　　小孩子一點都不記仇。

  　　溫老師笑了笑，給他們拍了幾張照片。

  　　*

  　　不知不覺，就到了容容和刺刺在福利院的最後一天晚上。

  　　洗完澡，溫老師帶著容容和刺刺，幫他們收拾行李。

  　　小行李箱打開，放在地上，容容和刺刺的儲物櫃也打開了。

  　　容容和刺刺把自己的小衣服拿出來，交給溫老師，溫老師幫他們重新疊好，放進箱子裏。

  　　溫老師抬頭看看他們，忽然鼻子一酸。

  　　她還記得半年前，容容和刺刺剛來福利院的樣子。

  　　刺刺是被派出所直接從山上接下來，送進來的，那時候他還不適應這裏的環境，對誰都特別凶，活像一隻豎起渾身的刺的小刺蝟，見人就紮。

  　　他有點孤僻，隻喜歡自己一個人挖沙子玩，後來茄子帶著小朋友們去找他玩，他才稍微放鬆一些。

  　　那時候，溫老師絕對想不到，刺刺竟然會變成一個“孩子王”。

  　　而容容就更可憐了，他來的時候小小隻的，臉上還帶著剛和爺爺分開的眼淚，看起來又乖又可憐，像隻被雨水打濕的小倉鼠，連說話都小小聲的。

  　　溫老師也絕對想不到，容容竟然會變成這樣……

  　　呃，她是指，孩子王中王！

  　　溫老師沒忍住低下頭，笑了一下。

  　　容容和刺刺提醒她：“老師，櫃子空了。”

  　　“空了？”溫老師連忙抬起頭，“好，東西都拿好了嗎？”

  　　容容說：“還有小兔子。”

  　　“容容晚上不是還要抱著小兔子睡覺嗎？今天晚上還要睡覺，明天老師幫容容把小兔子放進書包裏帶走。”

  　　“好。”容容點點頭，“謝謝老師。”

  　　“好了。”溫老師把他們的行李箱扣好，立起來，擺在他們的儲物櫃前麵，“明天就可以帶走啦。”

  　　“好。”

  　　“你們兩個回去睡覺吧。”

  　　“好。”容容和刺刺手拉著手，一起走進宿舍裏。

  　　朋友們就站在門口偷看，一看他們進來了，連忙跑回宿舍裏。

  　　刺刺小聲對容容說：“我們要收禮物了。”

  　　容容點點頭：“嗯。”

  　　果然，他們走回自己的床鋪旁邊，還沒坐下，朋友們就拿著禮物，圍了上來。

  　　“容容、刺哥，這是我折的小金魚，送給你們，你們要記得我噢。”

  　　“這是我做的卡片，送給你們。”

  　　……

  　　容容和刺刺抱著滿當當的禮物，朝他們露出笑容：“謝謝你們，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

  　　是他們來到現代，認識的第一批朋友。

  　　刺刺把禮物都放在床鋪上：“我和毛茸茸也給你們準備了禮物。”

  　　“對。”容容也踮起腳，摸摸自己掛在床頭的小口袋。

  　　刺刺拿出一堆折紙，分給朋友們：“這是我自己做的‘刺刺’，你們可以戴在指甲上，很酷的。”

  　　刺刺送“刺刺”。

  　　朋友們一人拿著一個禮物，奇怪地看著禮物：“老師沒有教我們做過這個，好像妙脆角。”

  　　刺刺認真說：“這是我自己想的、自己做的，特別酷，你們要保管好。”

  　　“知道啦。”

  　　容容也拿出了自己的禮物，很多個毛線球球。

  　　“代表了‘毛茸茸’，送給大家。”

  　　朋友們都攏著雙手，捧著“刺刺”和“毛茸茸”，一臉珍惜：“我們會保管好的。”

  　　小朋友們捧著禮物，跑回自己的床位，把它們好好地放在自己的小口袋裏。

  　　安靜的夜晚，兒童宿舍裏安心甜蜜。

  　　小朋友們躺在床上，禮物在床頭，月亮在天上。

  　　*

  　　第二天。

  　　溫老師用彩色的筆在教室的黑板上寫下,

  　　祝容容和刺刺天天開心！

  　　用彩帶和彩燈裝飾教室，這是容容和刺刺的歡送會。

  　　小朋友們吃完早飯，來到教室。

  　　或許是經過了這麽久的準備，悲傷已經少了很多，或許是經過茄子的事情，他們不是第一次麵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也就開心一些。

  　　總之，今天的小朋友也是朝氣滿滿。

  　　他們和以前一樣，圍在一起，決定今天要玩什麽遊戲。

  　　容容說：“我想穿雨衣，玩跳水坑的遊戲。”

  　　朋友們很無奈：“容容，今天沒有下雨，沒有水坑。”

  　　“那我們就玩穿雨衣的遊戲。”

  　　“容容，沒有下雨是不用穿雨衣的。”

  　　容容傻笑：“那好吧。”

  　　這時，刺刺發現了一個澆花的園丁叔叔。

  　　刺刺指著窗戶外麵：“下雨了！”

  　　朋友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園丁叔叔正拿著水管澆花，水從空中落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朋友們驚呼：“下雨了！”

  　　他們圍到溫老師身邊：“老師，我們能不能出去跳水坑呢？”

  　　容容抱著她的手：“老師，我們想穿雨衣。”

  　　溫老師想了想，最後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

  　　小孩子說要下雨，於是就下雨了。

  　　小孩子說要穿雨衣，於是就要穿雨衣。

  　　小孩子是最大的。

  　　溫老師從櫃子裏拿出他們的雨衣，給他們穿上，又跟園丁說了一聲，讓他給孩子們下一場雨。

  　　小朋友們穿著七彩的雨衣，排排隊，站在草地上。

  　　園丁叔叔拿著水管，用大拇指堵住水管口，水灑出來，像蒙蒙細雨一樣，卻沒有灑到小朋友的身上。

  　　“謝謝叔叔！”

  　　小朋友們跳進水坑裏，把水坑裏的水踩得叭叭叭的。

  　　好玩！

  　　刺刺指揮大家：“我們一起跳起來，說不定地板都會震一下。”

  　　“好。”

  　　“我來數數，三,二,跳！”

  　　小朋友們同時跳起來，又同時落到地上。

  　　他們大聲問：“老師，地板有沒有震一下？”

  　　溫老師笑了笑，扶著腦袋：“有啊，把老師都震暈了呢。”

  　　她舉起相機：“來，小朋友們，再跳一次。”

  　　“好！”他們跳起來，“茄子！”

  　　*

  　　容容和刺刺在外麵玩了好久好久的跳水坑，就好像時鍾的電池沒電了，時間永遠不會結束那樣。

  　　隨後，容容的爺爺們，還有刺刺的爸爸媽媽也來了。

  　　小朋友們朝他們招招手：“哈嘍！”

  　　正式家長們走上前，也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哈嘍，你們怎麽穿著雨衣呢？”

  　　“因為我們在玩跳水坑！”

  　　容容跑向爺爺們，衛平野抱了他一下：“小陛下，渾身都是汗，臭臭。”

  　　“容容不臭臭，爺爺臭臭，不要爺爺抱抱。”

  　　容容一扭身子，又跑回朋友們那裏去了。

  　　脫掉雨衣，小朋友們回到教室裏。

  　　正好這個時間是點心時間。

  　　成知近推著小推車過來：“發點心了。”

  　　小朋友們坐直了，抬起頭去看，然後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哇，大蛋糕！”

  　　小推車上是一個大蛋糕，和他們吃過的小蛋糕不一樣，是大大的、圓形的蛋糕。

  　　上麵是水果，還有用果醬畫的簡筆畫和寫的字,

  　　火柴人小朋友合照，還有“天天開心”。

  　　白果疑惑地說：“可是今天沒有人過生日耶。”

  　　番茄舉起手：“我可以今天過生日，讓我來許願吧。”

  　　“不行，今天是容容和刺刺的生日……”

  　　好像有哪裏不對。

  　　“離開日……”

  　　好像還是有點不對。

  　　“嗯，回家日！”

  　　“沒錯，就是回家日，應該讓容容和刺刺來切蛋糕。”

  　　“對！”

  　　在朋友們的推選下，容容和刺刺踩在小板凳上，握著蛋糕刀，切蛋糕。

  　　朋友們唱著自創的“生日快樂歌”：“祝你回家快樂！容容刺刺回家快樂！”

  　　溫老師把蛋糕分給他們。

  　　小朋友們吃著蛋糕，溫老師悄悄帶著家長們出去，去兒童宿舍拿他們的行李，好讓小朋友們留在教室裏，吃蛋糕，說說話。

  　　可是，他們一走，刺刺就說：“溫老師偷偷跑掉了，她以為我們不知道。”

  　　容容拿著吃蛋糕的小勺子，扭了扭：“我們知道。”

  　　番茄點點頭：“其實我們都看到了。”

  　　“我們把這個大蛋糕全部吃掉，不給他們留！”

  　　“好！”

  　　小朋友們大口吃蛋糕，大口喝果汁。

  　　刺刺拿著蛋糕刀：“誰還要吃蛋糕，我來分。”

  　　“不要啦，我們都吃飽了。”

  　　忽然，不知道是誰打了個嗝，朋友們扭頭看去，番茄低著頭，正好看到了番茄的一顆眼淚掉到了蛋糕裏。

  　　朋友們喊他：“番茄……”

  　　番茄抬起頭，假裝無事發生：“怎麽啦？”

  　　“沒事啦，容容和刺刺以後還可以來看我們的，而且他們還給我們留了禮物。”

  　　朋友們一邊安慰他，一邊又有好幾滴眼淚掉到了蛋糕裏。

  　　把甜甜的蛋糕都變得難吃起來。

  　　小朋友們吃完蛋糕，正好這時，溫老師也回來了。

  　　她輕輕推開門，小聲喊道：“容容、刺刺，我們要出發了。”

  　　一聽這句話，朋友們再也忍不住了，流下了眼淚。

  　　容容也哭了，用手背擦著眼淚。

  　　不想分開。

  　　刺刺牽住他的手，對朋友們說：“現在可以來擁抱我們。”

  　　朋友們圍上前，緊緊地抱住他們。

  　　擁抱過後，小朋友們被留在教室裏，平複一下心情。

  　　溫老師領著容容和刺刺出去。

  　　兩輛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容容哭得小臉都花了，刺刺紅著眼睛，還牽著他的手。

  　　爺爺們幫容容擦擦臉，謝夫人安慰刺刺：“刺刺，我們家和容容家離得很近，隨時可以過去找容容玩。”

  　　最後還是溫老師出馬了。

  　　溫老師在他們麵前蹲下，摸摸兩個小孩的腦袋：“不要緊，不要緊，這已經是很完美的告別了，以後還會和朋友們見麵的，不要哭鼻子啦，老師教過你們的事情，你們還記得嗎？”

  　　容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刺刺帶著他，小聲說：“懂禮貌，講衛生，做一個好小孩。”

  　　“沒錯。”溫老師點點頭，“現在跟家長一起回家吧？你們會喜歡新生活的。”

  　　忽然，容容一下子撲進溫老師的懷裏，抱住她的脖子，哇哇大哭：“老師，我不要回家了，我想留在這裏……我不要回家……”

  　　“容容，不可以這樣。”溫老師拍拍他的後背，小聲說，“你這樣說，爺爺們會傷心的。”

  　　“老師記得，容容第一次來福利院的時候，也期待爺爺快點來接你，也害怕這裏的生活，現在容容就生活得很好。”

  　　“新生活一點也不可怕，容容是個好小孩，肯定可以過得很好的，老師相信你。”

  　　溫老師輕聲細語地哄著容容，哄了好久，容容才好一些，還是直抽搭。

  　　第一次來福利院的時候，容容不敢說“不要來福利院”，隻敢說“爺爺早點來接他”，隻是因為害怕老師會生氣。

  　　過了幾個月充滿愛的溫馨生活，他才敢大聲哭，敢說“我不想”。

  　　這也是一種進步。

  　　溫老師幫他擦擦臉，捏住他的小鼻尖，幫他擦擦鼻涕：“好了，容容一直哭就不可愛了。”

  　　“謝謝老師。”容容忍住哭，賴在溫老師懷裏，轉過頭，親親她的臉頰，小聲對她說，“老師謝謝你。”

  　　溫老師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臉，也親親他：“謝謝容容。”

  　　刺刺站在旁邊，撅了撅嘴巴。

  　　嗯……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有所表示。

  　　但是讓他去親親老師，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刺刺糾結了一下，然後親親自己的手心，給溫老師送了一個飛吻。

  　　溫老師笑了笑，接住飛吻：“老師會把容容和刺刺的親親留在心裏的，好了，快上車吧，要不然要趕不及吃午飯了。”

  　　容容和刺刺上了車，在車裏，朝溫老師揮揮手。

  　　溫老師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車子一路駛出福利院，像容容來的那天一樣，車子離開之後，福利院的大鐵門就關上了。

  　　哐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