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分離

  　　吃完晚飯，一群人在客廳裏喝茶聊天。

  　　小劉警官抱著容容，和他一起拆禮物。

  　　“這是老陳警官送的，小衣服、小鞋子，還有一個小行李箱，等明天容容……”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同事拍了一下。

  　　同事朝她使眼色，別說容容明天去福利院的事情。

  　　小劉警官反應過來，剛準備改口，容容就驚喜地說：“哇，小箱子還有輪子，等明天容容去‘狐狸院’，就不用自己提箱子了，可以推著走。”

  　　“對。”小劉警官笑著摸摸他的小腦袋，抬頭看見牆上掛著的日曆，明天一天被藍色蠟筆圈起來了。

  　　容容一直記得日子。

  　　容容試了一下新衣服和新鞋子，推著行李箱，在地板上哧溜哧溜。

  　　行李箱咕嚕咕嚕地滑到外麵的走廊裏，容容在後麵追，差點追不上。

  　　過了一會兒，小劉警官和她的同事們，幫忙把碗洗了，也就準備回去了。

  　　容容和爺爺們送他們下樓。

  　　臨走時，小劉警官對爺爺們說：“搬遷部門那邊，準備把你們的事情整理一下，拿來做宣傳，可能需要采訪什麽的，你們覺得可以嗎？”

  　　楊辨章頷首：“能幫上忙，自然是好。”

  　　“嗯，也有可能需要你們一起去探望山區黑戶，這件事情還沒定下來。不過如果要外出的話，我肯定會陪你們去的。”

  　　“好，多謝劉警官。”

  　　“嗯……”小劉警官頓了頓，看了一眼容容，壓低聲音，“容容……那我明天一早，就過來接他。”

  　　容容去福利院的日子是早就定下來的，因為他想在爺爺們的新家做客，小劉警官才幫他爭取到了幾天的時間。

  　　福利院明天也會派老師過來接。

  　　爺爺們看起來豁達，還反過來安慰小劉警官：“不必傷心，焉知非福。”

  　　“嗯。”小劉警官點點頭，朝容容揮了揮手，“容容拜拜。”

  　　容容也舉起手：“姐姐拜拜，大家拜拜。”

  　　“拜拜！”

  　　*

  　　送走了客人，容容和爺爺們轉身上樓。

  　　回到家裏，爺爺們準備把客廳收拾一下。

  　　容容也準備把自己今天晚上收到的禮物，還有明天要帶去“狐狸院”的東西，整理一下。

  　　他沒有讓爺爺們幫忙，自己一個人，抱著一堆東西，在房間裏跑來跑去。

  　　沒多久，成公公在浴室裏喊了一聲：“小陛下，水放好了，可以洗澡了。”

  　　“來了！”容容揉揉眼睛，起身回頭，跑進浴室，“容容來了。”

  　　客廳裏，衛平野和楊辨章交換了一個眼神，走上前。

  　　他們站在小陛下的行李箱旁邊，低頭看了一眼。

  　　容容往箱子裏塞了很多吃的,

  　　番茄麵包、喵仔牛奶、旺仔小饅頭，還有一袋大饅頭。

  　　大饅頭是衛爺爺買給自己的早飯，他來了現代之後，最愛吃饅頭蘸辣醬。

  　　兩個爺爺對視一眼，小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

  　　帶零食還能理解，小孩愛吃零食，可他帶一袋饅頭是怎麽回事？

  　　兩個人慢慢地把行李箱蓋上，輕手輕腳地挪到浴室門口。

  　　偷偷聽聽小陛下有沒有說話。

  　　浴室裏，容容戴著兒童浴帽，光溜溜地坐在小盆裏，拿著小毛巾給自己擦擦。

  　　成公公拿著花灑，幫他衝水。

  　　水聲嘩嘩嘩,

  　　五分鍾之後，容容從小盆裏站起來，成公公關掉水，拿起幹燥的浴巾，把他裹起來，擦幹淨。

  　　容容抬起頭，問：“爺爺，‘狐狸院’和道觀是一樣的嗎？會有吃的嗎？”

  　　容容說的是他以前待的道觀。

  　　他和小夥伴刺刺，之前一起住在道觀偏僻的院子裏，隻有一個小道士，一天給他們送一次飯。

  　　食物很少，根本吃不飽，他和刺刺就偷偷跑出去找吃的。

  　　可要是被道長們抓住，他們就會挨罵，拿不到吃的，還會直接被送回去。

  　　害怕沒有吃的，他才往行李箱裏裝了一袋饅頭。

  　　成公公愣了一下，回答道：“小陛下放寬心，福利院和道觀是不一樣的，福利院有飯吃。”

  　　忽然，浴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門外兩個爺爺手忙腳亂。

  　　“衛將軍，你壓了門把手。”

  　　“你放……我沒壓。”

  　　衛平野換上笑容，轉回頭，看向容容。

  　　容容裹緊自己的小浴巾。

  　　哎呀！小陛下剛剛出浴，爺爺無禮！

  　　衛平野關上門，在門外大聲說：“小陛下放心，爺爺保證，福利院和道觀不一樣，福利院有飯吃，小陛下肯定能吃飽飽。”

  　　咦，疊詞詞，衛爺爺，惡心心。

  　　容容點點頭：“我知道啦。”

  　　“小陛下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容容搖搖頭，“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

  　　隻要有飯吃，容容就不怕。

  　　*

  　　第二天，早上八點。

  　　容容和爺爺們在樓下等候。

  　　容容穿著新衣服，背著小書包，拖著小箱子，看起來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爺爺們站在他身邊，囑咐他一些事情，讓他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容容都認真點點頭。

  　　沒多久，小劉警官和福利院的生活老師都來了。

  　　生活老師向爺爺們問過好，然後在容容麵前蹲下，朝他伸出手：“容容小朋友，你好啊，我是溫老師。”

  　　容容回頭看了一眼爺爺們，然後朝老師伸出手，喊了一聲：“溫老師好。”

  　　兩個人握握手，溫老師問：“容容知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哪裏？”

  　　“容容知道。”容容點點頭，“要去‘狐狸院’。”

  　　“對，‘狐狸院’裏有可多小朋友啦，他們都在等著容容呢。”溫老師拉住他的小手，“那我們現在出發吧，容容和老師牽手走出去好不好？”

  　　“好。”

  　　溫老師牽著容容走在前麵，爺爺們和小劉警官跟在後麵。

  　　他們都清楚，溫老師這是要先和容容培養感情，所以他們都刻意保持著距離。

  　　走出小區門口，門口的超市已經開門了。

  　　成公公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喊了一聲：“溫老師。”

  　　溫老師回過頭，成公公頓了頓，輕聲問：“超市門口的搖搖車，能不能讓小陛下……”

  　　小陛下還沒坐過搖搖車呢，上次來超市，小陛下分明是想玩，卻說不想。

  　　容容連忙搖頭：“爺爺，容容不坐，搖搖車要一百塊！太貴了！”

  　　溫老師本來還有些猶豫，一聽容容這樣說，馬上對他說：“不要一百塊，隻要一塊錢就好了，時間還來得及，容容玩一次吧。”

  　　容容眨巴著眼睛：“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衛平野把容容抱到搖搖車上，在他的注視下，投了一個一塊錢硬幣，容容這才放心。

  　　原來真的不要一百塊。

  　　音樂響起，容容不像之前他看到的那個小朋友一樣，跟著自由搖擺，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上麵，兩隻手放好，慢吞吞地跟著搖晃，臉上露出害羞的笑容。

  　　三分鍾之後，音樂停下，衛平野問他：“小陛下還想不想再玩一次？”

  　　容容從搖搖車上爬下來：“不用啦，玩一次就夠了。”

  　　小區門口停著兩輛車，一輛是小劉警官的，另一輛是福利院的。

  　　溫老師對容容說：“容容和老師坐一輛車好不好？老師準備了小玩具要送給容容。”

  　　容容沒有被玩具誘惑，又回頭看了一眼爺爺們。

  　　爺爺們知道，這也是為了培養感情。

  　　楊辨章想了想，正色道：“小陛下放心，爺爺也去，不過車子坐不下這麽多人，爺爺們坐劉警官的車，容容坐老師的車，好不好？”

  　　容容點了一下腦袋：“好吧。”

  　　溫老師把容容抱上車，係好兒童安全帶，再把準備好的小鴨子玩具拿給他。

  　　容容拿著小鴨子，注意力卻不在小鴨子身上。

  　　他時不時轉過頭，看看爺爺們有沒有跟上。

  　　溫老師已經預料到這樣的情景了，笑了笑，轉移他的注意力：“容容有沒有喜歡看的動畫片呀？老師最愛看《汪汪隊》，容容呢？”

  　　容容抬起頭：“我也喜歡看《汪汪隊》。”

  　　“老師最喜歡毛毛，容容呢？容容最喜歡哪一隻小狗？”

  　　二十分鍾的車程，容容和溫老師很快就熟悉起來。

  　　下了車，容容和溫老師手牽著手。

  　　容容抬頭看著福利院，一扇大鐵門，裏麵的建築色彩鮮豔，裏麵還傳來廣播兒歌的聲音。

  　　和電視上的幼兒園一樣耶。

  　　溫老師對他說：“容容，我們要進去啦，你要跟爺爺們說‘再見’嗎？”

  　　“嗯。”容容扭過頭，揮揮手，“爺爺拜拜，警官姐姐拜拜。”

  　　他表情正常，語氣輕快，爺爺們和小劉警官都放下心來。

  　　“容容拜拜。”

  　　溫老師牽著容容，走進福利院。

  　　他們一進去，門口的保安就關上了大鐵門。

  　　可就是在這時，大鐵門和水泥地麵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爺爺們忽然心頭一緊，心道不好，抬頭看去。

  　　果然，容容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小小的背影有些發抖。

  　　溫老師連忙安慰他：“容容別害怕，隻是門，沒關係的……”

  　　容容被嚇得直發抖，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爺爺們，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拖著箱子往回跑，扒在大鐵門前麵：“爺爺來接我……我不要住在山上，爺爺要來接我……”

  　　他不要住在山上，不要住在道觀裏。

  　　沒有人管他，沒有人給他梳頭，沒有人給他做番茄炒蛋。

  　　他被丟掉了，他就是這樣被丟掉的。

  　　怕爺爺們聽不清楚，容容特意說得很大聲。

  　　他一大聲說話，哭腔和眼淚都忍不住了。

  　　容容哭得聲嘶力竭：“爺爺記得要來接我！”

  　　去福利院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他這幾天也一直表現得很勇敢。

  　　其實他一點都不勇敢。

  　　爺爺們大步上前，隔著鐵欄杆，搓搓他的小臉，跟他說話：“沒事沒事，容容，爺爺們一定記得，一定記得。”

  　　容容哭得小臉都花了，爺爺們心疼極了。

  　　忽然，衛平野忽然“撲通”一聲，單膝下跪，雙手抱拳，正色道：“臣一定竭盡全力，營救小陛下。要是做不到，就請小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