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梁饅頭

  　　數好銀錢後, 徐氏又把它們裝回到荷包裏，然後再小心翼翼地塞到了炕席底下。

  　　看著眼前一人多高的青磚院牆和朱紅色的院門，徐氏心裏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她朝正屋房頂看了看, 心想, 等上了梁, 再把屋頂瓦片蓋上，這房子就算全部完工了。

  　　“嫂子嫂子！”。

  　　聽到小姑子叫門聲，她趕忙跑過去打開了院門。

  　　“哎喲，你咋又拿東西過來啦？”見小姑子手裏提了一個籃子, 徐氏輕聲斥責道，這三天兩頭地往外拿東西, 到時候要是惹妹夫不高興了可咋辦啊。

  　　劉氏自然知道徐氏在擔心啥，她忙笑著說道：“嫂子你就甭擔心我了, 這些可都是你妹夫讓拿過來的, 再說也不是啥精貴東西，你看, 就是兩塊豆腐和幾個雞蛋而已。”說著, 劉氏把籃蓋掀開給徐氏看。

  　　這段時日劉氏每天都會來村西頭一趟，蓋房造屋可是大事, 如今侄女和侄女婿不在家，她這個當姑姑的當然要多幫襯著些了。

  　　老劉頭正扛著鋤頭從菜地裏回來，看到自家妹子又拿了白嫩嫩的豆腐過來，他放下鋤頭笑道：“還是我家妹子最好，曉得哥哥愛吃豆腐呢, 嘿嘿！”

  　　徐氏聽了, 忍俊不禁, 笑著對劉氏說道：“你哥這是在說我虐待他呢。”

  　　“哪能呢，我嫂子對哥哥可好啦。”劉氏把籃子遞給了徐氏，接著說道：“昨晚臨時泡了五斤豆子下去，本想今天早點起床做豆腐來著，誰知居然給睡過頭了，沒想到等我起來去廚房時，大栓兄弟兩個已經在給嫩豆腐瀝水了。”

  　　徐氏點頭稱讚：“大栓和大柱兩個都是懂事的，小姑子也算是享兒子的福了。”

  　　“是啊，這兩個孩子都有孝心呢。”聽到徐氏的話，再想到他們對自己的孝順勁，劉氏臉上滿是欣慰的笑。

  　　“哥，一大早你又去菜地啦？”劉氏問道。

  　　老劉頭點點頭，女兒女婿雖不在家，可那溪邊的幾塊菜地他也沒讓它荒廢了。

  　　他拿起煙杆子吸了兩口，然後對劉氏說道：“昨日從家裏帶了好些菜籽過來，剛剛去菜園時，我都撒下去了，等蓮芝他們回家來時，那新長出來的青菜正好就可以吃了。”

  　　原先地裏那些茄子和黃瓜啥的，前幾日他和老伴都摘下來焯水曬成菜幹了，改天再讓閨女都帶到府城去，這樣也能省下幾個買菜的銀子。

  　　聽自家哥哥提起侄女他們來，劉氏想了想便開口問道：“也不知道侄女婿考得怎麽樣了，咋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是啊，照時間來算也應該考好了才對啊，可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徐氏也跟著納悶。

  　　“哪有這麽快啊，這考好了試之後，那官老爺不是還得花時間批卷子嗎，再說真要是考中了，咱們窩在這小村子裏也聽不到信啊。”

  　　話雖這麽說，可對於女婿考秀才的事，老劉頭還真沒怎麽放心上，整個安州府可是有不少參加院試的人呢，哪有這麽容易考上啊。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不然老太婆準上來掐他。

  　　聽了老劉頭的話後，劉氏和徐氏齊齊點頭，都覺得挺有道理的，府城和這裏可是隔了幾百裏路呢，他們哪裏能知道那頭的事啊。

  　　想到自己剛剛過來時遇到的情形，劉氏笑著說道：“嫂子，剛我路過柿子林時還聽到有喜鵲在叫呢，這老話不都說喜鵲叫好事到嗎，想來連它們都知道咱們家過幾日會有上梁之喜呢。”

  　　“是嘛，哈哈，那太好了，這喜鵲叫可是好兆頭，到時咱們上梁定能順順利利的。”說罷，徐氏從屋裏拿了凳子出來給小姑子坐。

  　　“嫂子，要不那拋梁饅頭都放到我家裏蒸吧，這邊大灶台還未打好呢，在我那邊方便些。”劉氏開口說道。

  　　“行，就放在你那裏吧，待會兒我和你哥把麵粉都搬過去。”徐氏點頭，上屋梁當天可是要用幾百個饅頭呢，她這邊小鍋小灶的肯定是蒸不出來的。

  　　大曆朝有新房上梁拋饅頭祈求屋房永固、富貴長久的風俗。

  　　就是在掛屋梁的吉日，由建房的木匠師傅把饅頭從房梁上一個個拋下來，讓屋下圍著的眾人接搶，搶到饅頭的人代表沾到了房主的喜氣和財氣，而新房東家的饅頭拋得越多，那麽預示著這家人從此越興旺發達、好運綿綿。

  　　上個月老劉頭就找風水先生算了吉日，九月十六，也就是四天後就是新房上梁的好日子，所以再過兩天幾百個饅頭也要準備起來了。

  　　這邊劉氏和徐氏姑嫂兩個正在商議著蒸拋梁饅頭的事呢，而此時村口卻策馬來了四個縣衙的官差，一式的皂色盤領衫，外套一件嶄新的紅色馬甲，一個個都氣勢逼人，細看領頭的那位手裏似乎還執著一卷紅紙呢。

  　　大熱天的，曉金村好些村民都在老槐樹下納涼嘮嗑呢，突然見到有衙役過來，不免都有些發怵，心想不會又是來粘貼什麽徭役告示的吧。

  　　大夥兒正心裏有些發毛呢，就見官差下馬之後竟從馬鞍旁邊的掛兜裏拿出一大卷鞭炮來，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是咋回事呢，那些衙役就把爆竹給點著了。

  　　隻聽得一陣震耳欲聾的劈裏啪啦聲，村民們閉眼的，捂耳的，嚇得都不敢動彈。

  　　好不容易等鞭炮聲停歇他們再睜眼時，那幾名差役卻早已上馬嗒嗒嗒的往村裏去了。

  　　這這這是咋回事啊？

  　　眾村民哪還有繼續聊天的心思啊，一個個都忙不迭地起身追在官差後頭往村子裏去了，想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追就追到了張裏正家裏，緊接著又是一陣鞭炮聲，這下曉金村除了不能動的和坐月子的，其他人都匆匆往這邊過來了。

  　　到底是一裏之長，張裏正懂得自然比村民們要多，他見四位差役一身紅色黑邊的新皂服，就知道定是有好事，忙笑著招呼他們進屋裏坐。

  　　“不了不了，待會兒還要去別的村子呢，勞煩裏正帶咱們去一趟周秀才家就可以了。”領頭的衙役開口說道。

  　　“周秀才家？咱們村哪裏來的周秀才啊？”有膽大的村民開口詢問，邊上眾人也跟著點頭，他們也沒聽說過呢。

  　　那衙役開口笑道：“今兒我們是過來報喜的，你們村裏的周青林周老爺這次院試考中秀才了。”

  　　哪知這話還沒落音，就聽村口又傳來了劈劈啪啪的爆竹聲，緊接著還有鑼鼓和嗩呐的聲音，聽著很熱鬧的樣子，村民們詫異，這是又有人來報喜了？

  　　想到這裏，大家紛紛朝路口看去，隻見村道上來了一群敲鑼打鼓還有舞著獅子的人。

  　　“哎喲，這不是上回過來報喜的那幫人嗎？”有眼尖的村民說道。

  　　“對哦，上次青林兄弟考中童生時就是他們過來報喜的。”張勇跟著附和。

  　　“走走走，咱們過去瞧瞧去。”王虎手一揮，就快步往村道上跑去了。

  　　其他村民見了，也都跟在王虎的後頭，心道，這才像個報喜的樣嘛，剛剛那幾個官差好險沒把他們給嚇死。

  　　見大家都跟著報喜隊伍往村西頭去了，張裏正忙也領著幾個差役往周青林家走去，心想，待會兒給衙役的喜錢定是不能少的，隻是那周青林和妻女幾個都還在府城沒歸家呢，也不知道這喜錢由誰來出。

  　　想到前幾日自己看到周青林的嶽父嶽母都在這兒，不知道今天還在不在，不過真不在也沒事，等會兒就找他們周氏族長就行了，想到這裏，張裏正忙朝人群裏看了看，果然就見那周向東正跟在隊伍的後頭呢。

  　　看到對方滿麵紅光，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張裏正不免有些羨慕起來，心想，他們張氏家族什麽時候也能出幾個念書的能人啊。

  　　正當眾人都興高采烈地往村西頭過來時，這邊的三人也早就聽到鞭炮和鑼鼓的聲音了。

  　　徐氏“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門外，結結巴巴地對自家老頭子說道：“他他他爹，會會……不會……是是是咱女婿又考中了啊？”

  　　“肯定是肯定是哩！”劉氏也激動得不行，她忙上前拉著徐氏手笑著說道：“嫂子，咱們快些去把院門打開，那報喜隊伍馬上就要到了，哦，對對對，待會還得給喜錢呢，哎喲，這可咋辦啊？我這兜裏可是一文錢都沒帶呢！”劉氏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兜有些著急。

  　　“有有有，喜錢我這裏有，都帶著呢，我這就去拿！”說罷，徐氏忙衝回到房裏，一把掀起炕席，把那隻荷包拿了出來。

  　　想到上次來報喜的人數，徐氏一咬牙，把兩個五兩的銀錠子和三兩多的碎銀都拿了出來。

  　　而這邊劉氏已經把院門打開了，老劉頭睜大眼睛朝村道上望去，他還是有些不確定呢，結果一眼就瞧到排在隊伍最前頭的那個人了，老劉頭大喜，這不就是上次過來報喜的那位小哥嗎。

  　　哈哈哈哈哈，看來真的是女婿考中秀才了。

  　　過了一會兒，呂大就領著一眾報喜弟兄來到了院門外，心想，自己也算這周家的常客了，這不才半年時間，自己已經是第三回 來這兒報喜了。

  　　等呂大看到院門外樂嗬嗬的老劉頭和院內正在新建的房子後，那討喜的話張嘴就來，隻見他拱手作揖高聲唱賀：“新居萬事如意，良辰安宅百年，一祝建房之喜！二賀周青林周老爺喜中院試第一名！”

  　　恭賀的話還沒落音，後頭吹吹打打的一幫人也跟著上前道賀：“恭喜周青林周老爺喜中院試第一名！”

  　　“第第第一名？”老劉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對啊，周老爺得的是院試第一名案首呢，老太爺你可真有福啊！”

  　　這時幾名官差也走了進來，為首的那位也滿臉是笑，隻聽他開口說道：“今日我們奉了知縣大人之命特地給秀才公送了案首獎銀來。”

  　　說著便從隨身攜帶的布兜裏拿出兩錠白花花的官銀，連同那張紅紙喜報一起遞給了目瞪口呆的老劉頭。

  　　眾人一見，頓時羨慕的不行，乖乖，這可是二十兩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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