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家

  　　第二場考的是墨義, 和昨天一樣，考生們依舊是子時進場，辰時開考，酉時出場。

  　　周青林翻閱過曆年真題, 發現近三年墨義考題的側重點都偏向詩經和禮記, 且都以章典製度為主, 其中的儒行更是重中之重。

  　　有了這一認知後，他背誦四書五經之時也著重了對這方麵內容的鞏固。

  　　看來有一個會分析的頭腦還是挺管用的，所以接下來的第三場考試周青林也順順利利地完成了。

  　　而一直認為最簡單的第四場反而把周青林給難住了，這場考的是詩賦, 也就是寫詩。

  　　可能是前世的唐詩宋詞看得多了，提起詩, 就連三歲小童一口氣都能念出好幾首來。

  　　所以在沒考之前，周青林一直都覺得寫詩有啥難的, 不就是幾十個字的事嗎, 他隨便掰掰就能寫出來了。

  　　就是在看到考卷上詩賦的命題時，他也還是這麽認為的, 可等他拿起毛筆, 支著腦袋準備開始來個詩興大發時，結果, 左想右想竟然連個開頭都寫不出來，這下子周青林徹底傻眼了。

  　　因為前三場都考得很順利，昨晚他還覺得這次一個童生定是跑不掉了，哪知今天給他來了這麽一下。

  　　周青林歎氣，他這算不算是好不容易把肉煮好準備起鍋裝盤了, 結果啪嘰一下灶塌了。

  　　咋辦？寫不出來就考不上童生, 考不上童生就沒機會考秀才, 做不了秀才就還得繼續服徭役，有可能還會是送命的兵役。

  　　如果自己沒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的該怎麽活啊，周青林仿佛看到了妻兒受別人欺負的悲慘日子。

  　　不行不行，今天這首詩，他死都要把它給死出來。

  　　周青林平複好自己的心緒，開始審起題來，題目的要求是做一首與秋天相關的七言絕句。

  　　秋天，秋天有什麽呢？周青林拍著腦袋不停地琢磨，紅葉？秋風？還是秋雨？還有啥呢？別急別急，自己再好好縷一縷。

  　　當周青林還在冥思苦想的時候。

  　　其他號舍裏的考生此時卻都在奮筆疾書，第四場考試對他們來說是最簡單的一場，因為在考試之前他們就針對縣試準備了好多首詩，有寫梅蘭竹菊的，也有寫春夏秋冬的，還有雲和月的。

  　　等把這些詩寫好之後，再拿去讓自己的先生幫著看看，挑出寫得最好的幾首備著，等考試時再對號入座，把詩抄到試卷上就行了。

  　　周青林把他能想到的所有關於秋天且含有詩意的詞語都寫到了草稿紙上，然後一句一句拚湊起來，詩句的平仄很重要，他記得絕句的第二行和第四行要押韻來著。

  　　周青林試著拚湊了一句：秋風木槿水草塘？

  　　不好不好，這也太沒詩意了，周青林簡直捂臉，要不換個叫法？這木槿好像也叫蘺草來著，至於那水草就改為蔓菁吧，他記得這種植物也是秋天結果子的。

  　　這樣的話整句連起來應該就是：“秋風蘺草蔓菁塘”。

  　　嗯嗯，這樣聽起來倒比剛才好多了。

  　　……

  　　最後，在周青林的七拚八湊下，這首七言絕句終於在離酉時還差一刻的時候完工了。

  　　周青林最後再默念了一遍：

  　　秋風蘺草蔓菁塘，

  　　楓紅石青露灑裳。

  　　藜田馥甄處暑雨，

  　　荷園煮茶舊友訪。

  　　念完之後，周青林又細細品了品，為嘛他有一種寫得實在是太好了的感覺呢。

  　　哈哈哈，收工收工，終於完工了，周青林激動地在心中呐喊，高興程度絕不亞於高考結束後在教學樓裏撒雪花的同學們。

  　　實在太不容易了，這段時間自己真的是夜以繼日啊，回到客棧後他可得好好補補覺。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再吃了一碗雞蛋麵後，周青林就上樓睡下了。

  　　縣試的成績要十天後才能出來，也就是十天之後放榜，考生們都選擇在客棧裏接著等成績，周青林沒想在鎮上繼續待著，反正成績又不會跑，再說離家一個多月，他早就想回去了。

  　　再說幾個閨女肯定也盼著爹爹歸家呢。

  　　整理好行李，周青林退了房，七天下來住宿加上吃飯一共花了四兩多銀子。

  　　此時大堂裏有好多書生正在討論這次縣試的考題，還有幾人則在對著答案。

  　　當他們看到周青林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人定是沒考好吧。”

  　　不然也不會連榜單都不看就直接回家了。

  　　“是啊是啊，既沒考好等在這裏也無用，還不如早些回去，也好省些飯錢。”

  　　周青林自是不知道自己離開客棧會引來別人的猜想，他此時正忙著給幾個閨女挑首飾呢。

  　　本來他收在倉庫裏的那兩張銀票是想用來打點差役的，改了主意後他就沒給人家了。

  　　剛剛他路過首飾鋪子時，就把銀票取了出來，周青林心想，把銀子送給那些人不相幹的人，他還不如給自家閨女買花戴呢。

  　　他家幾個女兒除了上回買過一次絹花，其他的首飾可是一樣都沒有呢。

  　　回去之後他一定要繼續把四書五經看起來，如果這次縣試過了，那麽接下來便是兩個月後的府試了，拿下府試才能成為童生，也才有資格考院試，將來可能還有鄉試和會試，隻要有能力自己一定會接著考下去的，他可不想再出現掏銀子求人的事了，從今往後他周青林的銀子隻能給妻子和幾個閨女花。

  　　給大丫二丫分別挑了支漂亮的銀釵，那釵頭上還鑲嵌著幾粒小珍珠呢，雖花了二十兩銀子，可周青林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兩人都是大姑娘了，沒個像樣的首飾哪行啊。

  　　還有三丫和四丫，周青林給她倆各買了一對珠花，綁小螺髻時一邊插上一朵肯定好看，小丫的是兩個小銀鈴，那鈴鐺做成了兩朵花蕾的樣子，綁在小閨女的兩個揪揪上一定很好看。

  　　至於劉蓮芝的，那定是不能少的，周青林花了十六兩銀子給她買了一支實心的蝴蝶金簪。

  　　他還給丈母娘挑了一支銀簪，老人家此時應該還在曉金村幫他照顧著家呢。

  　　買好了首飾，周青林又去鋪子挑了幾樣點心，然後就到城門口搭牛車去了，現在才剛過了辰時，速度快的話申時就能到家了。

  　　到了城門那裏，果然沒有看到李田的牛車，他該是還在服徭役吧，曉金村被分去扛石頭，也不知道李田他們做的是什麽活。

  　　反正肯定也是不輕鬆的。

  　　想起剛到石別山的那幾天，周青林現在都不想去回憶，娘的，活了這麽大歲數，第一次被人邊罵邊幹活。

  　　想到那些差役一個個趾高氣昂吆五喝六的樣子，周青林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努力不讓這種情況再發生到自己和家人身上。

  　　“青林青林！”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周青林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就見周滿倉正趕著牛車往他這邊過來。

  　　“老遠就看著像你，等走近了一看還真是，你這是要回村嗎？快上來快上來，叔現在就送你回去！”

  　　看到是周青林後，周滿倉滿臉是笑，臉上的褶子仿佛都少了好多。

  　　周青林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居然有些受寵若驚，這人平時都是不聲不響的，問他話最多應你一聲“嗯”就完事了，想來今天定是碰到啥高興的事了。

  　　周滿倉肯定高興啊，可以說從前幾天兒子回家後，他臉上的笑就沒有消失過。

  　　本以為自己兒子這次服徭役肯定要吃很多苦頭了，甚至可能還會出現更糟糕的事。

  　　自從兒子出去服徭役後，家裏老太婆的眼淚就沒停過，兒媳婦也是每天唉聲歎氣的，幾個孫子孫女老是問爹爹啥時候回家。

  　　他哪裏能知道啊，那可是十幾裏地的城牆呢，哪有那麽容易就修好。

  　　沒個三兩個月，都別想著回家的事。

  　　結果讓周滿倉想不到的是，才過了一個多月，出去做徭役的人就都回來了，且一個個並沒有像大家擔心得那樣麵黃肌瘦筋疲力盡。

  　　看著兒子精神奕奕身康體健的樣子，周滿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後來兒子告訴他這都是周青林的法子好，才讓他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把本該兩三個月才能完成的活計給提早做好了，而且他們都還沒覺著累。

  　　當時周滿倉就想謝他來著，哪知周青林這幾日在鎮上還沒有回來，於是這一等就是六天，今天終於看到他了。

  　　“青林啊，那徭役的事叔真的得謝謝你，要是沒有你的主意我家東子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家呢”

  　　“這有啥好謝的，我這不是也在一起幹活嗎，滿倉叔你客氣了。”

  　　“還好有你的法子，這次徭役東子才沒有受罪，不然叔都不敢去想，這可是上山扛大片啊。”

  　　那天他聽兒子說被分去石別山扛石頭時，周滿倉就心有餘悸，這活一個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

  　　“不管怎樣，叔都得謝謝你。”周滿倉滿臉真誠。

  　　到了曉金村後，他也沒像往常一樣把牛車停在村口，而是繼續往村西頭去了，一直把周青林送到了院門口。

  　　周青林要把車費給他，結果對方說什麽都不要，趕著牛車就走了。

  　　院子裏正在喂著雞的三丫聽到院外頭的聲音，心想會不會是爹爹回來了，她趕忙跑過來打開院門，看到真的是爹爹後，激動地朝周青林撲了過去。

  　　“爹爹你回來啦！”說罷，三丫便抱著周青林大聲哭了起來，她實在是太想太想爹爹了。

  　　“別哭別哭。”周青林放下行李，蹲著身子把三丫抱了起來。

  　　“哎呦，一個多月不見，我家三閨女好像又長高了，爹爹都快抱不動咯。”

  　　周青林裝作抱不動的樣子，左搖右晃的，逗得三丫破涕為笑。

  　　屋裏的人聽到三丫的哭聲急忙走了出來，等見到是周青林回來後，小院裏立馬炸開了鍋。

  　　四丫和小丫看到爹爹抱著三姐，都不甘示弱地衝向前去也要爹爹抱來著，周青林無法，最後就是左手抱小丫，右手抱四丫，而三丫則趴到了爹爹的背上。

  　　劉蓮芝在一旁催著周青林快把幾個閨女放下來，她怕把相公累著了。

  　　周青林卻不以為意，趁著現在孩子還小他還能抱上一抱，等都長大了，自己想抱怕也是不行了。

  　　就像大丫和二丫，如今都是大姑娘了，當爹的就不能抱了。

  　　徐氏在一旁看得直抹眼，她上前幫著提行李，一家人歡歡喜喜回家自不必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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