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氏
作者:小桂花婆婆      更新:2022-07-21 15:07      字數:3563
  第27章 、陳氏

    京城周家

    後院正房裏, 陳氏靠坐在喜鵲登梅的老榆木羅漢床上,隻見她花信年華,容長臉柳葉眉,烏黑的雲鬢高高地梳成了一個百合髻, 髻上點綴著幾隻寶蝶銀絲花鈿, 整個人看上去一副溫婉賢淑之相。此時她手裏正繡著一塊弦月形的寬麵抹額, 料子用的是棗紅色的綾綢,上麵用銀線繡了針腳細膩的如意祥雲,且還用金絲線鎖了邊,六顆寶山南紅釘在了如意六盤上, 頓顯富貴非常。

    再過幾天便是府裏老太太的生辰了,這是給她做的生辰禮呢, 陳氏摸了摸那六顆豆大的南紅珠子,仔細地把裂口的地方轉到了背麵, 這樣有布擋著, 應該是看不到瑕疵的吧,想到這裏, 她又把那絲線一一拉實一些, 好把珠子緊緊的固定住。

    忙好這些後,陳氏從托盤上的白瓷碟子裏拿了一塊紅棗芙蓉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這幾顆珠子可是她去年從珠翠閣花了一個多時辰在一堆處理品裏挑出來的, 雖珠體上都有瑕疵可當時也要了她三百多文錢呢,說實話要不是看在相公祖母搬過來時那又是碗又是碟的,她才舍不得拿出來呢。

    陳氏覺得這祖母可比自己的婆婆會過日子多了,本來嘛,不精打細算怎麽存得下銀子, 怎麽撐得起這個家啊。

    自從相公祖父母搬過來後, 家裏的一切開銷都是兩個老人出的, 而她相公和三叔的薪俸都是歸自個兒收著的,且每個月還有月銀可以拿,她一個月也有五百文呢,想到這裏,陳氏不禁輕輕的笑出聲來,她覺得如今這種花公存私的日子真的太舒心了。

    堂上的老榆木長案上擺放著一隻白瓷青花圓肚長頸瓶,瓶口斜插著幾支盛開的冬梅。再過去便是一架鑲紗四葉屏風,屏布上用各色絲線繡了梅蘭竹菊,看上去典雅非常。牆邊高幾上的平口瓷沙香爐裏新添了香丸,輕煙嫋嫋,一股甜檀瑩於鼻間,襲人心田。

    夜色漸漸籠罩下來,已是酉時了,陳氏朝門口看了看,見秦媽媽還未歸來,便喊了丫頭把燈點上,不多會兒,一個穿著天青色襖裙,梳著雙丫髻的瘦小丫頭拿了一盞燃著的油燈走了進來,隻見她小心翼翼地把燈擱在方桌上後便躬身退到一旁。

    “秦媽媽還沒回來嗎?”陳氏先看了看那盞五寸小油燈,隨即朝小丫頭問道。

    “還沒呢,奴婢剛剛就一直在二門外守著,並未看見秦媽媽回來呢。”小丫頭回著話,雙頰凍得通紅,可見在外頭候得久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陳氏揮了揮手,而後又拿起繡繃一針一針地繡了起來。

    過了一盞茶功夫,秦媽媽便麵露喜色地走了進來,她把一個小包裹放到方桌上後,便快速去外間重新點了一盞大一些的油燈進來,用銅勺把原先那盞油燈的棉芯壓滅後,便拿著回到隔壁的小耳房,打開靠著西閣間的五層木櫃,秦媽媽小心翼翼地把小油燈擺了上去,細看那櫃子裏居然擺滿了大小不一的油燈盞子。

    她家姑娘過日子勤儉,家裏什麽時辰點什麽燈都是有定數的,隻有到了天黑透時方能點上那盞粗棉芯油燈,唉,姑娘真真是不容易啊,秦媽媽歎了口氣,複又想到今天收回來的租子,便又開心起來,歡歡喜喜地回到了正房。

    陳氏看秦媽媽那眉歡眼笑的高興模樣,便放下手裏的繡繃笑著問道:“咋樣,那兩間鋪子的租子都收來了嗎?”

    “收來了收來了,奴婢在那書舍等了一個多時辰,那胡掌櫃才匆匆趕了回來。”秦媽媽邊說邊忙把桌上的包裹打開來給姑娘看,幾個小銀錠子便露了出來。

    “奴婢按著姑娘的吩咐,收了房租後便給方姨娘送去了十兩,剩下的四十兩奴婢都拿回來了,喏,都在這裏了,姑娘您點點。”說著便把包裹捧到陳氏麵前,好讓她查看。

    “我哪裏會信不過你,媽媽幫我直接鎖進箱子裏便是了。”說罷陳氏拿起抹額繼續繡了起來。

    看到自家姑娘還在一針一針地繡個不停,秦媽媽有些心疼地開口說道:“姑娘還是留著明日再做吧,天黑仔細傷了眼睛。”

    陳氏不以為意,她拿著抹額攤開來給秦媽媽看了看,笑著說道:“隻差一朵祥雲了,今晚趕一趕就成了,再說明日可是除夕,哪裏還有時間擺弄這些,正月裏又不興動針線,老太太的生辰在正月初六,也隻能在今晚趕一趕了。”

    聽自家姑娘這麽一說,秦媽媽也就沒再勸了。

    她朝門外看了看,接著上前壓低聲音問道:“明日是除夕,不知幾位小爺和小姐的壓歲錢姑娘是如何安排的。”她家姑娘可是長嫂,按規矩是應該給小叔和小姑子壓歲錢的。

    聽到包壓歲錢的事,陳氏皺著眉頭不耐地說道:“公婆自是知曉相公有多少俸祿的,我們就是想充大頭也不能夠啊,這事咱們不用管,明日婆婆定會找了時間來知會我一聲的。”自己親姑子和小叔才兩個,三叔家可是五個,她婆婆哪是會吃虧的人,到時定會囑咐她包多少的。

    她反正就聽婆婆的,至於包少了三嬸是個什麽脾氣就不關她的事了。

    想了想陳氏又低聲吩咐道:“租金的事可不要讓大爺知曉了。”

    秦媽媽點點頭說道:“奴婢曉得的。”

    接著陳氏又說道:“媽媽也是知道我的,爹爹雖在禮部為官,可我到底是庶出,自是和嫡出的不能比的。就拿成親時娘家給的嫁妝來說吧,嫡姐成親時公中給了一千兩銀子,祖母又私下給嫡姐補貼了一千兩,更別說那些珠釵首飾環佩叮當了。

    可到了我這裏呢,除了公中給的五百兩銀子之外,其他就隻是一些衣裳被褥,那首飾匣子裏連一件像樣的珠釵都沒有,可憐我姨娘又是個不得寵的,別說補貼給我,就是如今她自己時不時地還要我接濟一二,小弟更是,念書也不求好,日後定是和大伯家的幾個庶堂哥一般,給個小宅子就打發了,如今我不存些私房備著,真到了那一日可該如何是好。”

    秦媽媽聽了點點頭,可不就是這樣,她家姑娘說得可沒錯,也得虧姑娘聰明,成親後就拿出嫁妝銀子在順德街上置辦了兩個鋪子,如此每年多了進項不說,還免得老讓人惦記著銀子。

    秦媽媽拿了鐵鍁舀了木炭輕輕加進炭盆裏,再撥開幾個氣孔,木炭漸漸通紅起來,她把炭盆重新端到羅漢床底下,站起來理了理衣服說道:“今日奴婢去見方姨娘時,正好瞧見通州晟二爺送的年禮到府門口了,那滿滿的一車喲,老太爺和老太太定是很高興的。”

    陳氏點點頭,她表叔每年都會往京城送年禮來的。

    “今日都已臘月二十九了,也不知咱們府裏的二老爺送的年禮啥時候能到。”看著屋外的白雪,秦媽媽繼續說道:“這下雪天路難走恐怕要晚一些才能到了。”

    秦媽媽雖是陳氏的奶娘,可陳氏先前並未與她說過二老爺被分出去的事,那老張頭也不是個多嘴的,是以秦媽媽隻以為府裏的二老爺在鄉下管著公中的田地呢。

    陳氏覺得她還是得把這件事和秦媽媽說一說,免得日後她在大爺麵前說錯了話,她想了想便對秦媽媽說道:“媽媽你怕是不知道吧,如今二老爺已經和咱們分家單過了,所以往後這不相幹的人你就不要再提了。”

    秦媽媽有些詫異,這怎麽好好的就分家了呢,她記得上次好像隱隱約約聽到姑爺和姑娘說過要把二老爺留在鄉下的,怎麽如今又變卦了?不過秦媽媽到底是老成精的人兒,聽了姑娘的話後隻點點頭表示知曉了,之後便出了門回後罩房去了。

    陳氏摘下頭上的簪子把油燈芯撥上來些,火苗漸漸高了起來,屋裏也跟著亮亮堂的。

    想到秦媽媽剛才提到年禮的事,陳氏不禁覺得好笑,怕是二叔有心也無這個力吧。她聽相公說,這次分家隻給了二叔分了十幾畝田地和二十兩分家銀,單憑這些他哪裏還能拿得出像樣的年禮來,嗬嗬。

    當初相公提出把二叔留在村裏時,她也是極力讚成的,就像相公說的,二叔又沒個正經營生,隻會收收租子有啥用,這種活計隨便買個下人就能做,再說了這京城也沒有田地讓他收租,跟過來幹嘛,真當京城滿地是金啊。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公婆回來之後居然和相公說起他們已經把二叔分出去的事來,當時她聽了後也覺得分了挺好的,免得日後再來京城糾纏。

    在陳氏眼裏,周青林就是一個不學無術,胸無點墨之人,雖然她沒見過,但是相公私下和她說過很多關於二叔的事,相公說當年公爹和二叔三叔兄弟三人是一起進的學堂,可幾年下來公爹和三叔都在埋頭苦學,隻有二叔不思進取,費了家裏不少銀錢不說,還常吵著要退學,最後祖母無法隻得依了他。

    相公還說二叔這幾年在村裏也不安生,時不時自甘墮落地與村裏人吵鬧打架。

    聽了相公的話後,陳氏覺得就這樣一個碌碌無為的人不讓他來京城對大家都好。

    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想來二叔家的幾個小姑子怕也是些粗俗不堪的,也是,鄉下出來的女孩子能有幾個好的,就像自己的那兩個小姑子,雖在京城待了好幾年了,可是這愛貪小便宜的性子還是改變不了,她的頭花簪子什麽的,隻要被她們見著了就都想要,哼,都是些眼皮子淺的,想到這裏陳氏搖搖頭,滿臉的不屑。

    再說除非她自願,否則能從她陳麗琴手上拿走東西的人恐怕還沒出世吧!

    想到這裏,她似又記起了什麽,忙下了羅漢床,趿拉著繡花鞋快步來到了臥房,打開嫁妝箱子,拿出剛剛秦媽媽放進去的那個裝著租金的小包裹,解開後,陳氏把裏麵的銀錠子拿出來數了三遍,沒錯,是四十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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