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川瀾      更新:2022-07-21 15:00      字數:7905
  第74章

    雲織不是存心說那種話刺激他, 想咽下去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她眼角沁紅,被逼得沒有掙紮餘地,咬緊唇的輕聲嗚咽裏夾著氣音,甘願示弱, 很乖地跟他說不敢還不行嗎, 他依然沒有了邊際, 扣著她變本加厲發瘋。

    他再怎麽恃愛而驕,也會因為她不經意的隻言片語潰敗。

    車裏的空間實在有限,雲織意亂的時候頭撞到了車頂上,她臉頰充著血, 半眯起眼睛,迷蒙地捂了捂頭, 本來含著失神媚態的瞳仁裏湧上無辜,顯得清透純稚。

    這種有些渙散的懵懂神態, 碰撞上現在欲氣拉滿的場景, 飽漲到讓人承載不住的侵略欲又成倍疊加,燒著理智。

    自家地下車庫, 大門緊閉, 主燈沒開,隻有兩盞柔和的聲控燈, 因為突如其來的響動重新亮起。

    秦硯北頸邊有汗,手背筋絡繃得異常鮮明,他推開車門,肆無忌憚托著雲織走下擁擠的駕駛座,拉開後排車門, 西裝墊在她身下, 把她放進去, 更不知收斂地進犯。

    他俯身咬她漲紅的唇,執著逼問:“再說一遍,減不減少?”

    雲織莫名有點想哭。

    他明明在外麵應有盡有,左右著那麽多對她來說根本不可觸及的行業命脈,但回到家,在一輛幾乎要容納不了兩個人的車裏,會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話在意到這個程度。

    執拗偏激,又很幼稚可愛。

    她卻覺得酸澀。

    雲織抱住他,聲音支離破碎:“不會少,我也隻愛你,都給你了,還怎麽少。”

    兩個人細密的汗完全交融,他今天野肆得不行,弄得她微微疼了,又克製放慢,低低說:“還想聽。”

    雲織的注意力全在他這裏,沒有精力多說話。

    他偏偏惡趣味高漲,一邊狂熱欺壓,一邊咬著她薄薄的耳骨要求:“織織,多說幾句,再讓我聽聽。”

    等雲織終於完整喘過一口氣的時候,已經不記得回來多久,她被秦硯北從車裏抱出來上樓,他甚至還沒忘記空出一隻手,提著她準備的保溫盒。

    雲織經曆得多些了,不像最開始那麽容易體力不支,折騰成這樣還算清醒,她默默扯著衣服邊緣蒙住腦袋,想到後續秦硯北要怎麽清理車才能掃清所有痕跡,就不好意思得滿臉血紅。

    就離譜!以前看起來那麽高冷不好接近的一個人,頂著一張傲嬌禁欲臉,怎麽這麽會搞花樣!

    但回想太子爺從前特立獨行的騷氣,倒也不是無跡可尋。

    保溫盒的效果再好,也頂不住前前後後幾個小時,等雲織徹底緩過來,可以吃得下東西,已經有人把她的晚飯送過來,而秦硯北自己在廚房認真熱菜,把她做的幾道家常小炒都擺在手邊。

    雲織知道,他是擔心菜放得有點久了,怕她剛折騰完又吃不好,影響胃口,專門給她換了。

    結果就是一張餐桌涇渭分明,一半各種滋補養胃的營養餐和精致燉品,另一半是已經談不上什麽賣相的家常菜。

    雲織看著有點過意不去,把盤子拉過來說:“一起吃,我真沒那麽嬌氣,以前我,”

    以前小時候她在家,經常餓肚子,有剩飯吃就很好了,菜都是家裏人挑夠了之後的,父母哥哥不愛吃,才會輪到他,隻有哥哥會暗地裏給她留,但她也不敢經常吃,被發現了,父母就會挑著哥哥不在家的時候,對她打罵。

    所以她真的……並不嬌氣,也不需要太精心的照顧。

    除了感情需求得多,其他方麵她非常容易滿足。

    秦硯北突然壓下來吻她。

    雲織彎著眼,原本想跟秦硯北說的話被迫沒說完,就含笑換個方式:“其實我特別好養活,你不用太小心,就把我當成,”

    這次的仍然沒說完,又被堵住嘴。

    他並不深入,就那麽不帶任何非分念頭的輕輕觸碰。

    秦硯北掐掐她臉頰,理所當然問:“好不好養,當成什麽,那不是我說了才算?”

    雲織認輸,不跟他爭辯了,前段時間他自顧不暇的時候,還在天天堅持給她訂餐送到家或者學校,他就認死理,她也改變不了。

    她眼睫垂了垂,看著自己這邊豐盛到肯定吃不完的東西,幹脆夾起一塊軟爛入味的牛肉咬住,側頭看他,紅潤唇角向上翹著,目光溫綿,眼底蘊著笑,小心思並不遮掩,昭然若揭。

    秦硯北盯著她幾秒,喉間動了動,果然被引誘著傾身過去,咬住另一半,唇跟唇溫熱相碰。

    一頓飯吃完已經很晚,雲織對著秦硯北勾了兩幅畫構圖練手,又被他討做模特的工錢,等sin老師艱難付完了賬,深夜被他攬著腰正睡得迷迷糊糊,隱約感覺到他手鬆開,探身親親她額角,很輕地掀被起來。

    因為英國的經曆,雲織已經有了條件反射,當時就清醒過來,緊張坐起來看他:“怎麽了?”

    秦硯北深黑的瞳仁淺淺融化著,拍拍她頭:“繼續睡,我回公司,有點緊急情況。”

    他順著她脊背安撫:“等試飛結束就不會這樣了,到時候,我天天在家。”

    雲織那點朦朧的睡意散開,想著已經逼近試飛,各方麵數據都調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根本就是萬無一失,這時候出狀況,多半就是外界有人惡意。

    她握著他手指問:“歐美那些龍頭公司會不會還不死心?馬上就要到正日子了,還會找別的辦法添亂嗎?”

    秦硯北笑笑,壓著她躺回床上,用被子裹住,垂眸注視她血色充盈的一張巴掌臉:“我會解決,不管後麵發生什麽事,都不用怕,你比賽也馬上到了,最近如果不想去學校,我就安排那些老師來家裏給你上課。”

    雲織搖頭。

    秦硯北也沒有勉強,深深看她,彎腰親她眼簾:“遇到任何問題,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等試飛那天,有小禮物給你,然後我們正式對外公開。”

    等秦硯北離開家,車聲徹底遠離,雲織才反應過來,原來對他來說,那天的朋友圈還不算是公開嗎?

    他指的,不僅僅是在兩個人熟悉的社交圈,是要站在秦氏繼任者的角度上,把兩個人的名字光明正大寫在一起,對外界各方都正式宣布。

    隔天上午雲織去學校,發現來南山院接她的換成了從前熟悉的那個司機,車也換得盡量低調了,司機笑著說:“秦總交代了,讓我每天負責接送您,不管上課還是回宿舍,都送到樓下,放心,這輛車不招搖,我努力停隱蔽點,不會讓人瞎議論。”

    雲織想了想沒有拒絕,她現在最該做的是讓秦硯北安心,經過英國那次受傷的意外,他應該很怕她再受牽連。

    車往青大開的路上,雲織的幾個學校微信群裏突然炸開鍋,手機不斷震動,她點進去看,屏幕刷新的極快,她還是敏感捕捉到了其中熟悉的名字,以及很多人相繼發上來的照片。

    群裏太亂,看不清具體內容,雲織就換到微博去刷新,看到詞條已經衝到了熱門第一。

    今天上午九點在國家飛行研究中心舉行規模最大的一次新機飛行預演,其中秦氏新任董事長,身兼本次獨立研發大型客機的主設計師秦硯北公開列席。

    官方頻道的記者拍照可從來不考慮什麽美顏,隻管呈現最客觀的畫麵。

    各角度十幾張的新聞圖裏,秦硯北沒有穿日常的正裝,而是國家飛行設計院最高級別設計師的墨藍色製服,帶著一些恰到好處的軍裝製式,腰間束起,胸口繡著國旗。

    他身形輪廓本就淩駕於人,骨子裏又氣勢凜然,黑瞳隨意掃過鏡頭,長睫微微壓著,就已經極具侵略感。

    雲織一看圖,就能想象到現在首頁是個什麽狀況,果然再一刷新,她關注的很多個人賬號和粉絲體量巨大的營銷號們,都在狂熱啊啊啊,已經被刷屏。

    雖然秦硯北從來沒有刻意回避過媒體,但畢竟跟這些完全曝光於鏡頭下的圈子隔著次元,加上他惡名昭昭,即便知道以秦硯北的臉和背景,隻要發出去就是熱門,但至今還沒人敢隨便挑戰,閑的沒事去曝光秦家這位祖宗。

    這是第一次,可以沒有顧忌,名正言順來拍他。

    也是他真容初次暴露在完全對外的鏡頭裏。

    雲織已經看見有些無良公眾號在嚎叫著喊“這他媽是我高攀不起的老公”了,她無奈切出去,覺得滿心驕傲,又有點小小酸澀,趕緊換到微信群裏再去看看狀況。

    結果正撞上一個不認識的同學在發:“他之前確實承認是雲織的未婚夫,但這都多久沒在學校出現了,訂婚禮也取消,難道不是眾所周知的雲織被甩?還老@她幹嘛啊。”

    底下一片片的加一。

    雲織這才恍然,她之前在路上見到的那些目光是什麽深意。

    原來國內的訂婚禮取消,現在學校裏凡是知道秦硯北跟她關係的,除了一直請假在外麵忙事業的唐遙之外,都以為他們已經分手了?!

    雲織把群消息設置成免打擾,沒有回複,就沒當看見。

    現在她出現說什麽?說他們在英國訂婚,感情好得不得了?

    真要被有心人放到網上去蹭熱度,那不是喧賓奪主嗎,把她未婚夫傾注了幾年心血,這麽曆史性有重大意義的試飛,變成一場情感小事了。

    雲織給秦硯北發了一條微信:“秦先生,圖片我保存了,你穿製服好帥。”

    過了幾秒,秦硯北坦然回複:“我就知道,你色心不改,最愛看製服。”

    雲織臉一紅,捂著額頭失笑。

    到底是誰色心不改!是誰當初穿著露腰的軍裝給人包餃子來著!

    現在出席這麽嚴肅的場合,做這麽正經的事,還不忘逗弄她一下,這人簡直惡劣!

    雲織進學校前就做好了今天會被議論圍觀的心理準備,她請司機把車停到背人的角落,正常去畫室上課,她性格雖然軟,看起來很好脾氣,但安靜不吭聲的時候,也很少有人敢真的上前招惹她。

    雲織照常畫畫,感受著身邊人明裏暗裏打量的視線,有些竊竊私語已經到可以聽見的程度,她都沒管。

    直到傍晚最後一節課結束,她收拾顏料的時候,後麵有女生不再壓抑聲音,明晃晃說:“我首頁一刷全是秦硯北,以前他來學校,我也不好意思細看,這一看圖簡直帥瘋了吧,反正他現在應該單身,還挺喜歡學生的,那是不是代表還有希望啊,”

    一群曖昧的笑聲在熱鬧響起。

    雲織手頓了頓,勸自己別當回事,快點離開,眼不見為淨。

    然而她剛提著包要走,聚成堆聊天的女生就喊住她,表情單純無辜,帶著真誠的同情:“織織,你別生氣,分手就分手唄,都是很正常的,不過你可以把經驗教教我們嘛。”

    她笑眯眯說:“當時秦硯北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做到的?分享一下唄,也不是壞事,反正像我們這種家世,又沒指望真能跟他有什麽結果,就像你那樣談場戀愛也行啊。”

    “跟他談戀愛,”她臉色漲紅,看著雲織,“哪怕就幾天,想想都爽瘋了。”

    雲織客氣地點頭一笑,把碎發挽到耳後,平靜說:“不好意思,教不了。”

    她話音剛落,那女生臉上掛不住的怒色正要浮上來,外麵下課期間亂糟糟的走廊裏就有人大嗓門“臥槽”了一聲。

    雲織莫名不安,轉頭看過去,很快這些聲音就傳播看,教室裏還沒走的同學也有人拿起手機去看,臉色同樣精彩,連連驚呼,互相拍打著給對方分享。

    隨後越來越多震驚的目光整齊劃一轉到雲織身上,表情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微妙。

    雲織抿住唇,鎮定地低下頭按亮手機,不用她特意去找,幾個APP最新的新聞正在相繼在她通知欄裏彈出,標題駭人聽聞。

    ,“真容曝光就成為全網老公的秦氏新任當家人,竟一天之內就跌落神壇?!”

    ,“全網舔顏的第一飛機設計師為了奪權,居然六親不認到把親叔叔送上斷頭台,讓親爺爺生命垂危?!”

    ,“驚!秦氏新主秦硯北曾經為愛把情敵打成重傷?!對方家世不敵,隻能含冤捂嘴。”

    ,“天才設計師?國內飛機製造領域的最大希望?獨立研發大型客機的曙光?抱歉,可能隻是一場家族傾軋,利益瓜分的噱頭!”

    ,“震驚我全家,掌控我國大型客機命脈的關鍵人物,傳聞竟是精神病患者?!”

    ,“萬萬沒想到,秦硯北早年竟因精神問題成為家族棄子?!秦氏著名的‘流浪野狗’,上位之路血跡斑斑!”

    雲織耳中都是嗡響的噪音,她手腕抖了一下,迅速穩住。

    不是完全沒準備的,昨晚硯北跟她囑咐那些的時候,她就應該做好了麵對任何可能性的打算。

    境外一直以來的作風不就是這樣?商業手段不成,就直接威脅生命,現在人安全回到國內,再搞什麽暗殺根本不可能了,最重要的試飛馬上近在眉睫,別的辦法都行不通的時候,就隻能把最後的心思動到輿論戰上。

    國內網民容易受影響,愛跟風,尤其這種熱度高,衝突大的新聞,大家自動願意去相信更刺激的說法。

    雲織甚至不需要細看,隻是從這些標題,就已經能想象到裏麵是什麽內容。

    秦硯北鐵石心腸,陰險狡詐,一個棄子為了利益和權利不擇手段,說什麽要獨立研發客機,都隻是噱頭,實際是為了跟集團裏的爺爺和四叔對著幹,為了扳倒他們上位的借口而已,他精神有問題,暴力傾向嚴重,為了爭奪一個女友,對人大打出手,把人弄成重傷殘廢。

    一旦負麵輿論的影響鬧大,試飛必定受到影響,歐美公司又可以繼續壟斷國內飛機市場。

    這裏麵,那個所謂的受害人江時一,在已經被遺忘到陰溝裏的期間,他家裏估計暗中沒少勾結境外出力,在事關國家的大是大非麵前,想借機報複秦硯北泄私恨,是吧。

    後麵那個喊著要跟秦硯北戀愛的女生已經徹底沒了聲息,雲織握緊手機,迎著所有人打量繼續往外走。

    但顯然風波還不止如此。

    雲織剛走到教室門口,旁邊一直在刷新的男生就瞪大眼睛,舉著手機脫口而出問:“雲織,你父母這事是真的嗎?太可憐了吧,你怎麽那麽狠。”

    雲織擰眉,壓住心跳,目光移過去。

    手機屏幕上,是一對蒼老憔悴的夫妻,在一家好像是療養機構的大鐵門外跪著,烈日炎炎,他們汗流浹背,哭得傷心。

    文字內容清晰刺目,

    “因電影海報全網走紅的清純美女油畫家雲織竟然有兩幅麵孔!”

    “表麵幹淨單純,背地裏私生活複雜,苛待父母,據傳她曾是秦硯北的女伴,秦硯北打傷情敵的幕後主角竟然就是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畫家小姐。”

    “她冷眼旁觀秦硯北為她大打出手,不惜讓年輕有為的同係學長人生盡毀。”

    “還因為年少時候家風的一點嚴厲,就記恨親生父母,借著秦硯北的勢力大肆報複,關起智力不高的親哥哥,讓老兩口思念兒子,死生不能相見?!”

    “原來清純都是人設,壞和歹毒才是本性。”

    “這種女兒,還不如早點放她出去流浪,自生自滅了。”

    “流浪野狗和流浪髒貓,倒是天造地設。”

    雲織一字一字看完,視線向上,停在男生的臉上,淺紅的唇上翹,溫婉明麗的眉眼間沒有脆弱恐懼,倒迸出凜冽來。

    她柔聲說:“整條新聞,隻有最後四個字對了。”

    她跟他,天造地設。

    莫名想起在英國被秦硯北擋下的那一刀,原來在外人眼裏,她跟他已經是一體,傷他,就必定會把同樣的刀刃也朝向她。

    連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都知道,要真正傷到秦硯北的要害,需要衝她來。

    她安靜笑著,竟然覺得無比慶幸,她有那個力量和資格,在他的身邊,跟他分擔這些風暴。

    雲織撥開人群,無視周圍各種視線,穩定地往外走,攥緊的手機開始嗡嗡震動,她看到是司機,已經打了好幾個過來。

    “您什麽都別管!隻管出來回家!秦總安排好了,有人在樓外等您,不會讓您有麻煩,他都會處理好!”

    雲織深吸氣走出教學樓,剛出玻璃門就有幾個跟周圍學生格格不入的男人上前,防止她被過度打擾,雲織搖搖頭表示不用。

    司機那邊也帶著人,快步上台階來迎她,壓低聲說:“有媒體聞風過來了,知道接觸不上秦總,就想來堵你,沒事,他們碰不上你。”

    雲織嗓子哽著,刺得有點疼,肺裏空氣像是壓住,有什麽話堅硬地卡在那裏,酸麻脹痛。

    憑什麽啊。

    憑什麽這麽對他。

    現在除了他自己,是不是都在明哲保身,根本沒有人會站在風口浪尖,為他澄清一句。

    雲織走下台階,車就停在很近的位置,車門已經拉開,不知道從哪匯集趕過來的記者為了搶新聞,速度很快,她幾乎能看到那些熱切的臉。

    司機臉色凝重:“上車,現在走沒問題。”

    雲織抬頭問:“五分鍾以後走呢,有沒有問題?”

    司機愣住,周圍一行來護她安危的都停下動作,不約而同看她。

    雲織環視身邊,看過每個人的臉,靜靜問:“就五分鍾,保證不誤事,我隻有幾句話想說,可以嗎?”

    記者們擁過來,長,槍短,炮一樣也沒少帶,眼見著雲織身邊人不多,又都是她的同學,想必她突然遭受刺激,肯定亂了陣腳,在這種場合下更好突破。

    雲織脊背始終筆挺,臉上表情很淡,站在包圍圈裏,四麵八方都是青大的學生。

    各種高亢尖銳的問題混在一起,七嘴八舌,記者們都指望她情緒崩潰,哭訴自己的經曆,後悔自己怎樣沒認清秦硯北的真麵目,痛哭流涕後悔,希望公眾原諒。

    但那麽多針對她個人的問題,雲織一律無視,她始終目光澄淨,在開口的一刻,臉上的淡像突然鮮活鋒利起來,割開眼前混沌的迷霧,透出萬丈天光。

    她一句沒提自己,字字都是秦硯北。

    “就算沒有常識,各位專業的媒體工作者至少也應該花幾秒鍾上網查查,別像隻會叫囂的文盲,躁鬱症不是精神病,是情感障礙,跟生活和感情有關,我會負責,跟他的工作無關,你們憑什麽拿出來當成談資。”

    “因為生病,他本身就比別人承受更重的負擔。”

    “你們媒體也好,網友也好,每一點正在對他發出來的罵聲,在這片空氣底下,在作為一個國人的立場上,都不配聽風是雨。”

    “就因為想要熱度和話題,隨便受人擺布,去傷害那個為了不讓國家被歐美壟斷,不讓整個行業去做奴隸,幾年來耗了無數精力心血,冒著被自己的親叔叔,被其他利益受損方幾次威脅生命的險,堅持一點點構建成這架客機的人,你們有資格嗎!”

    “他在撐起尊嚴和脊梁,我在為他驕傲,你們呢?在做什麽?!”

    六月的風已經很熱,呼嘯吹亂雲織的鬢發。

    十幾分鍾後,她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風景倒退,有些記不清自己是怎麽離開那個包圍圈的,司機正在前麵駕駛座上喋喋不休,眼眶很紅,暗中抹過眼角。

    電話好像在響,雲織心髒還沒穩下來,一時恍惚,沒分清是自己的還是司機的。

    隔了幾秒,她看到司機接起來,回過頭跟她激動的說話。

    他說了兩遍,雲織才聽清:“,秦總就在前麵,還差一個路口到校門!您看看他發的,”

    雲織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手忙腳亂摸過已經響過好幾輪的手機,在看秦硯北的來電記錄和微信之前,她先一步看到了通知欄上最新的推送。

    秦氏官方,在十五分鍾前做出了正式回應。

    十五分鍾前……跟她麵對記者幾乎是同時。

    雲織手指還冰涼著,急忙點進去看,指尖僵到點了幾次才成功,她以為會看到對於今天網傳那些抹黑輿論的澄清,以及對造謠人的追責。

    然而……

    的確是澄清和追責,格式嚴整,抬頭和紅章都鮮亮刺目。

    回應的內容,卻沒有一個是跟秦硯北自己身上相關的,羅列出的清晰條款,個個都寫的是她。

    雲織眼前有點模糊,原文太長,她隻能看清幾行密密麻麻紮在心上的關鍵詞。

    “秦硯北先生的雲織小姐。”

    “她從小受盡家庭折磨,因為一對重男輕女的愚昧父母,直到上中學還遍體鱗傷。”

    “從能賺錢的第一天開始,時至今天,她一直在默默負擔失智哥哥的生活費和醫藥費,卻被貪婪父母索要巨額錢款,提出拒絕,就遭到幾乎致命的報複。”

    “所謂的追求者為了強行確定關係,利用這對父母意圖對她造成傷害,她不該反抗?”

    “她在煉獄長大,長成溫柔平和的姑娘,就可以在不問事實,不等真相的情況下,被不負責任地編排踐踏?那她受過的傷,吃過的苦,誰來償還。”

    “敲著鍵盤的各位嗎?”

    後麵是滿滿幾行帶頭大肆造謠的ID名稱和附帶的背後實名,以秦氏官方的名義,會一個一個正式起訴,誰也別想逃過去。

    雲織低著頭,手臂擋在眼前,把手機倒扣住。

    她不委屈,也沒有害怕別人議論,根本不在乎外麵怎麽汙蔑她的,隻要先把對秦硯北不利的洗清,她自己不急,以後再說就行了。

    但看到那些白紙黑字的這一刻,還是像從冰天雪地墜入了沸騰深海,被嚴絲合縫的纏繞包裹。

    雲織恍惚感覺車停下了,她手臂還沒放下,車門就被人從外拉開,有道高大溫熱的身軀進來,攬著她過去,撫著她頭發,把她的臉壓在他肩上,輕輕拍。

    再旖旎的事他也做過,再溫存的安撫也有過,可這個看似很平常的瞬間,雲織卻控製不住摟緊他,潤了濕他還沒來得及換下的,墨藍色的製服。

    “秦硯北,你這不是浪費時間嗎,”雲織忍著傾瀉的情緒,抓緊他手臂,“你應該第一時間給自己澄清,我那些事算什麽!”

    “我的不急,”他低低的笑了一下,震動她敏感的耳膜,“但我老婆的不能等。”

    秦硯北垂眸環上她的腰,收進懷裏抱住,像有意逗她笑,也像從前不曾啟齒過的剖白。

    “我可以是流浪野狗,但你不是。”

    “你是流浪狗揣在懷裏嬌生慣養的。”

    “我身上就算再髒,你也是月亮,要掛在我的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