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川瀾      更新:2022-07-21 15:00      字數:9579
  第54章

    雲織在指引下顫巍巍握住, 掌心熱得起火,她手指試探收攏的一刻,唇上侵占的力度比之前更甚,唇齒最緊密的纏綿吞咽了彼此的聲音。

    她身處的世界都像是懸浮起來, 整個人酸軟地飄在半空, 什麽都感受不到, 隻剩下滾燙融化的唇舌和被她掌控著的烙鐵。

    雲織緊閉著眼睛,停了很久不知所措,他沒有催促,就那麽緊緊抱著她, 吻變本加厲,在她耳邊沉而澀地呼吸。

    她抵擋不了, 手腕鼓起勇氣晃了晃,他似乎早在等著這個瞬間, 已經等到潰不成軍, 隨即扣住她,一點一點病態地教她, 到底該怎麽來折磨他。

    雲織的視野裏都是混亂光點, 恍惚看見他充血的黑瞳。

    深暗苦痛,又炙灼狂熱。

    她棉布家居裙的衣領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 幾枚延伸到胸口以下的紐扣都已經散掉,有一邊不堪受力地順著薄薄肩膀滑了下去,掛在手肘。

    裏麵是空的。

    她本來就是從正式入睡的狀態裏臨時起來。

    黑暗裏,一切感官都在數倍敏感,她微腫的唇舌剛得以呼吸, 更多位置就被攻陷。

    她不由自主戰栗著, 手又酥又脹, 隻能無措地仰起頭,呼吸盤旋在要炸開的胸腔裏,被吮著剝奪更多氧氣。

    雲織沒受過這麽大的刺激,還是好幾重疊在一起,許久後,她被抱起來送回臥室,那個她依戀的懷抱沒有再離開,從背後牢牢地擁上來。

    她分不清是困還是失神,在他臂彎裏輕輕呼吸,不自覺帶著顫音,而後深夜的昏暗裏,那個人又把她轉過來,麵對麵失控地摟住,用自己把她從頭到腳裹緊,像是害怕她憑空消失。

    彼此都不能平息的劇烈心跳裏,雲織朦朦朧朧,時隔許久終於又聽到了秦硯北沉啞的聲音。

    “老婆,幫我,還想要。”

    -

    雲織這次是真的筋疲力竭了,最後本來想趁他開台燈,好好看一看他的臉,問問他到底怎麽了,是不是病情又發作,結果也沒撐住,在他起身整理的時候就昏昏沉沉睡過去。

    她的手都已經摸到他下頜上,沒碰兩下,又酸軟地垂下來,縮進被子裏不動了。

    這麽一個簡單親昵的動作,卻讓沉溺在虛幻幸福裏的秦硯北如墮冰窖,如同末日宣判。

    她來摸他的臉,很順利地碰到了,沒有太多試探摸索的過程,是不是代表……在有燈光的情況下,她能看到了,大概還看不清楚,但至少輪廓已經能辨認。

    應該……是今天晚上受了刺激才開始恢複的,如果之前她就能看得見,又怎麽可能任由他抱回家,親密擁吻。

    他以為還能擁有她幾天,肆無忌憚地索要這些剛嚐到滋味的甜蜜,多攢一點幸福的錯覺,但他發過的誓這麽快就來找他兌現,要把他僅有的都收走了。

    秦硯北低頭蓋住雲織的眼睛,在夜裏坐了許久,被她點燃的身體徹底僵冷,快淩晨時他才躺回她身邊,珍愛地抱進懷裏,吻她睡著以後微微發紅的耳廓。

    她是害羞緊張的。

    可不是為他。

    他這個偷她感情的渣滓,就快要等來最後的死期。

    雲織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就亮了,比起昨晚那種需要靠光線照明的環境,現在青天白日,她視野又清晰了一些,耳朵裏雜音也更少了,看樣子用不了幾天就能康複。

    如果不是秦硯北,她能不能活下來都不一定,根本不可能這麽快的速度好起來。

    她已經等不及想跟他正式地麵對麵,談他一直想要的那種正常戀愛。

    雲織起床披上衣服,才感覺到手指酸脹,昨晚黑暗裏的熱烈糾纏突然回到眼前。

    她後知後覺地怔住,臉色爆紅,他的溫度觸感一起卷土重來,她認輸地倒回被子裏,蒙住頭翻滾了幾圈,好不容易平息,漸漸意識到有點異樣。

    如果是平時,她弄出動靜,秦硯北早就趕過來,但直到現在,臥室裏外還是安安靜靜,他好像根本不在家裏。

    雲織趿拉著毛絨拖鞋慢慢走出房間,客廳裏溫度適宜,陽光從玻璃天窗灑下來,旁邊餐廳裏有給她準備好的早餐,茶幾上都是她平常會吃的水果,但沒人。

    她回過頭,才注意到床頭桌上他提前放了可以手摸文字的卡片,耐心拚成一句很長的話:“織織乖,我有事出去,門外有人定時進來照顧你,別怕,很安全,不會再有危險了。”

    雲織下意識繃著的肩膀鬆了鬆,明白昨晚出了那麽大的事,今天他必然要處理,無論是康複中心內部還是源頭秦震,他都不會放過,當然沒有時間留在家裏。

    但她心底還是難言地有一點失落,攥了攥手打起精神。

    硯北估計嚇壞了,找了人來保護她,她最該做的就是在家裏等,不要讓自己再有被利用的機會,等他解決好外麵的事,第一時間就會回來。

    很想他。

    昨晚才那麽親密過,到現在最多也就分開幾個小時,可仍然會想。

    雲織打開客廳大門,邁進外麵的木質廊道裏,兩邊筆挺站著的女人立刻迎過來,溫柔地碰了碰她,放慢語速,緩聲說:“先生有公務出去了,大概晚上回來,您有任何需要隨時吩咐,關於安全您盡管放心,除了我們,院外還有幾個男人守著,武力值都沒得說。”

    聽到秦硯北晚上才回,雲織點了點頭,對她們表示感謝,心裏也隱約明白了,他很可能已經發現她開始恢複,不然不會讓她們直接說話溝通。

    她不知道的是,門外不遠處的黑色轎車裏,秦硯北就坐在後排,透過車窗注視她,手按在膝蓋上,骨節泛白。

    織織是真的能看見了,也能聽到聲音。

    白天,甚至隻要開著燈的時候,他都不敢再出現在她麵前,他也不能走,這棟房子,她所在的位置,一旦離開他視線範圍,他就不得喘息。

    電腦上的對講收音時時開著,裏麵的男聲訓練有素:“秦總,康複中心的掃尾都結束了,那姓宋的確實是康複中心正規醫生,而且是剛提的副院長,多年以前跟秦震有過露水情,她爸爸去年在澳門欠了巨額賭債,急需錢,就被秦震找上了門。”

    “對不起,是我們查的不夠深,昨天雲小姐去治療之前,我們隻把她近十年的個人情況調查清楚,沒有來得及查更遠的,以及她親屬,差點出事。”

    匯報的聲音不禁戰戰兢兢。

    “還有雲小姐在醫院的主治醫生,那位主任,可以確定是被利用的,他是真的了解過康複中心的項目,跟姓宋的也是工作舊識,有過很多次成功合作,他人已經嚇呆了,現在還沒緩過來。”

    秦硯北的目光定格在雲織身上,捕捉著她生動的神情和動作,語氣卻陰冷:“秦震。”

    秦震本身就是苟延殘喘,臂膀折盡之後,他始終想盡辦法掙紮,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就算在集團裏翻出再大的浪,他都無所謂,但借著他在隨良陪織織養病的機會,把手伸到織織身上,想拿她做威脅,就別想好死。

    對方一凜,趕緊說:“秦震以為這次萬無一失了,沒想到會有這麽大變化,經過昨天一夜,該收的網都收掉,他已經徹底沒有還手能力,按您吩咐的,還沒有采取最直接手段,等您回到懷城以後親自處理。”

    秦硯北掛斷電話之前,頓了頓又低聲問:“桐縣那邊怎麽樣了。”

    “您放心,已經按您描述的,在後山上種了桃樹,還有雲小姐奶奶家的住址,之前被拆掉的幾間舊房子,包括有天窗的那一間,都按照圖紙重新建起來,盡可能複原,再有幾天就可以完工了。”

    秦硯北沒有說話,他視野盡頭隻剩下一扇關閉的門,雲織已經進去,他看不到了。

    他能做的越來越少,想盡量複原桐縣的記憶,好像隻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崩潰的出口,那裏是他跟她開始的地方。

    雲織回到客廳後,要求跟唐遙通了個電話,但她畢竟聽力有限,唐遙著急語速又快,努力了幾次也沒辦法讓她聽太清,隻能糊裏糊塗溝通完,雲織知道了她生龍活虎,也就完全放下心。

    她盡量讓獨自在家的生活豐富起來,但她知道自己心不在這兒。

    她在等那個人回來。

    雲織等到深夜,熬不住迷迷糊糊睡著,不知道幾點才感覺到他裹著外麵夜裏的冷風進來。

    他站在門口沒動,就那麽直直望著她,她睜不開眼,過了許久,他覺得自己夠暖了,才大步過來,沒開燈,俯身抱住她,迫切急躁地吻她嘴唇。

    他渴求,又害怕吵她休息,一下克製不住的深吻,又一下極力忍耐的輕輕啄,抱著她如珍似寶,怕丟了似的,用手臂箍住。

    雲織困得迷蒙,轉身趴進他懷裏,環著他腰,仰著臉讓他為所欲為。

    他呼吸加重,她被勒得喘不過氣,又隱隱覺得安全,想跟他說說話,但實在太晚,她挑不開眼簾,也下意識擔心自己聽力沒完全恢複,聲調不準,會不好聽。

    她很小聲悶悶地說:“好晚……”

    他抱得更緊,沒有說話,到後來實在忍不住,才在她耳邊反複叫著織織,聲音低啞。

    雲織以為這一天是特例,有什麽話等明天說也不遲,但沒想到秦硯北後麵幾乎天天這麽早出晚歸。

    她還沒醒,他就已經走了,等晚上她實在撐不下去睡下,他才會回來,而且很少說話,從不開燈,隻是像來不及似的,爭分奪秒和她親密。

    有兩次她打定主意堅持到他回來,結果他居然就徹夜未歸,等到淩晨天快亮,她實在挺不下去睡著,他才出現,小心翼翼抱她。

    雲織心裏明白肯定是出問題了,有一個很模糊的猜測,又覺得不太可能,她暫時按捺住,忍著沒有非要找他。

    一周後,她基本上已經恢複,視力至少有以前的□□成,不影響視物,聽力差不多是正常水平,其他負麵反應也大多都消失。

    她可以正常溝通了,才下定決心,在秦硯北又不在家的下午,突然蒙著眼睛倒在沙發上,帶著哭腔大聲喊疼。

    是門外兩個負責照顧她的姐姐先跑進來的,但隨後不超過三分鍾,秦硯北就倉惶趕到,抱起她直接往外衝。

    三分鍾,他根本就是在家附近!他一直在守著她不敢走,卻連門都不進!

    雲織被放進車裏,剛想把手拿下來,就被他不由分說摟過去,他在她眼前戴了一個舒緩清涼的眼罩,雙手一直撐在她太陽穴上揉按著,聲音低到變調:“織織,怎麽樣,好一點嗎,還有哪疼。”

    這也太奇怪了。

    好像從那天晚上的身體親密開始,他一直在回避她。

    雲織本來想當場告訴他眼睛疼是假裝的,突然又把話咽了回去,還不如等到醫院,讓醫生親口跟他說,她已經康複了,看他到時候麵對麵還要怎麽躲。

    雲織順從戴著眼罩,他也始終沒給她摘,牢牢擁著她身體,下車進醫院電梯去樓上。

    她聽得出來,電梯裏隻有她跟他兩個人,她一連好多天沒有認真地跟他親近過,不由自主往他懷裏又靠了靠。

    秦硯北手臂收緊,雲織剛想跟他說話,原本平穩運行的電梯猝然間停頓,眼罩四周漏進來的光隨即跟著消失,隻剩下一片漆黑。

    幾乎就在下一瞬,不給人任何反應的時間,電梯就發出異響,重重下落。

    雲織連動一下的餘地都沒有,但在事故發生的同時,她就已經被秦硯北本能一般死死抱到胸前,驟然到來的下墜力讓他悶哼了一聲,雙臂卻銅牆鐵壁一樣把她護得更嚴,因為搖晃,他脊背撞在電梯壁上,發出沉悶聲音。

    雲織咬住唇沒有發出驚叫,她一把扯掉眼罩,電梯廂裏黑蒙蒙一片,隻有他的眼睛灼然淩厲,他拚命護著她,在下落過程裏用身體給她做墊,搖晃中靠到按鍵旁邊重重敲下所有按鈕。

    電梯在下一層猝停,反坐力巨大,秦硯北扣著雲織的後頸穩住她身體,一次次不厭其煩地說著別怕。

    別怕,我在,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讓你有危險了。

    雲織想保護他,被摟得太用力,抬一下手都做不到,她急迫地仰頭看他的臉,顫聲說:“你護好自己,別受傷!”

    話音落下,電梯再次漆黑地下落,她被固定在秦硯北堅不可摧的懷裏,眼淚莫名奪眶,難以言喻的火燒著肺腑。

    直到電梯在二層和三層中間停下,三層的電梯門被接到警報快速趕來的救援人員扒開,大聲喊:“還好嗎?!電梯已經固定住了!不會再掉了!暫時還不能正常回原位,我這就拉你們上來!注意安全!”

    上麵門口透進來的光不夠強,照不到電梯廂深處,而且從門打開起,秦硯北就隱匿在了陰影裏,看不到表情。

    雲織知道他肯定是哪裏受傷了,拽著他往救援隊放下來的軟梯走,要先扶他上去,他卻沒動,把她轉了個身,讓她背對自己,低低說:“織織聽話,一個一個上,你先走。”

    雲織掙不過他的力氣,被強行推上電梯邊緣,他用雙手把她托起舉高。

    她說不清為什麽會淚流不止,即將抓住救援隊的時候,心急地扭頭去看他,他卻已經退到光照不到的黑暗裏,跟她說:“聽話,讓人先帶你去看眼睛,我馬上去找你,別耽誤。”

    雲織抗拒:“不差這點時間,等你上來一起去!你陪我去!”

    說話間她就被拉出電梯,負責照顧和保護她的兩個女人和幾個高壯男人都急切守在那。

    女人過來接她,她堅持不動,就守在電梯出口,盯著裏麵黑洞洞的陰影。

    她看不見秦硯北,秦硯北卻能巨細無遺地把她看清楚。

    兩個人隔著光影的交界對視,一個離開深淵,身在光明,一個仿佛永墮黑暗。

    秦硯北突然問:“織織,你已經恢複了,是嗎。”

    雲織哽著說:“是!所以你快點上來!”

    秦硯北卻在陰影裏壓著嗓音,肅聲說:“恢複也要看眼睛,再不去,我就不上來了,電梯不算安全,隨時會有危險,織織,還不聽我的嗎?”

    他又放低:“快去看,身體重要,看完在病房等我,我很快就來。”

    雲織的猜測已經呼之欲出,明白他是認真的。

    她扭頭看了看周圍糟亂的環境和人,不適合說得太多,她怕秦硯北再出危險,忍著洶湧的情緒啞聲說:“我現在就去病房等你!”

    她轉過身,隱隱聽到一句極輕的喊聲。

    他叫了她名字,含著隱藏極深的無望。

    雲織根本沒去看什麽眼睛,直接走進病房,那些隨身保護她的人都守在門口。

    秦硯北怕她身體隨時有風險,換房間住不習慣,她上次的病房就一直保留著給她備用。

    她想著那個之前以為是自己多慮的猜測,手緊緊攥起。

    秦硯北剛踏出電梯,箱體就再次下沉,嚇得救援人員一頭汗,萬幸把人安全帶上來了,他按經驗提醒:“先生,看你把女朋友護那麽緊,膝蓋腳腕後背應該都受傷了,快去找醫生看看吧。”

    秦硯北沉默著,注視雲織離開的方向,沒有去病房,更沒有去看什麽傷勢。

    他有些艱難地往前走著,經過雲織病房前的走廊轉角,沒停,推開很少有人會用的昏暗步梯間,怕自己會忍不住去找她,又繼續往下走了一層,才背靠在牆上,不出聲地抽出兩支煙。

    他從來不往唇邊放,織織不會喜歡他抽煙。

    他本身也沒有任何能讓她喜歡的地方。

    秦硯北垂眼把煙點燃,就那麽捏著,直到火光燙到手指,他也像沒有感覺,盯著那團小小的,點亮周圍昏沉的光點。

    就是今天了。

    織織已經恢複,她能看能聽,他偷來的幸福,都要被全數收回,秦硯北這個渣滓,會讓她深惡痛絕。

    他應該兌現承諾,從她身邊離開。

    秦硯北緩緩從外衣的內側口袋裏拿出一個折疊的信封,因為貼身放了太長時間,已經沾滿體溫,裏麵是他提前寫好的,給她的坦誠和道歉。

    他活該下地獄,但他沒有資格不聲不響地消失。

    是他的愛欲有罪,織織無罪。

    她受了那麽多苦,憑什麽要在剛恢複的時候,再糊裏糊塗找不到愛人。

    把信交給她,他解決掉其他對她有隱患的麻煩,給她準備足夠這一生順遂自由的錢和資源,就回桐縣去。

    織織的奶奶已經過世了,桐縣之於她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她不會再輕易踏足,他就守在複原出來的那間房子裏,在她從前蜷縮過的小床上,看看這個世界真正黑下來是什麽樣子。

    下一層的聲控燈突然“啪”的一亮,有幾個人在結伴往上走步梯,邊爬邊議論著剛才電梯事故多危險,幸虧沒坐。

    秦硯北想走,傷到的膝蓋和腳腕一時卻動不了。

    幾個人腳程快,很快露出頭,被牆邊陰沉站立的高大男人嚇了一跳,紛紛回避,但其中一個年輕男生突然頓住,仔細看了看他,驚詫地小聲問:“您是……雲織雲小姐的家屬嗎?”

    秦硯北抬頭,眼底一片血絲。

    男生窒息,咽了咽還是堅持說下去:“您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康複中心後門外那家貓咖店的老板。”

    他極度抱歉地朝秦硯北彎了彎腰,窘迫說:“我還欠一句道歉沒機會跟雲小姐說,對不起啊,那天我太自以為是了,差點就害了她,而且還打錯電話,她寫在我手臂上,是我感覺得不夠清楚,要是一開始我能跟她多確認幾遍,沒弄錯號碼,估計您早就能去接她了,也不會耽誤那麽長時間。”

    秦硯北擰緊眉,喉嚨裏擠壓出不流暢的聲音:“號碼?她給你號碼了?”

    她給的,必然是十一的號碼。

    他不想知道,不想看見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信息,但又自虐一般,要了解對方的所有,一直以來他什麽都查不到,這是目前為止唯一出現的線索。

    男生點頭:“她第一時間給我的,之後才讓我報警,所以您肯定最重要,號碼很好記,數字我到現在還記得。”

    像是要跟秦硯北確認一般,他非常順口地背出那串數字,結果發現他每說一個,麵前這個冷峻陰森的男人神色就更失態一分。

    等到背完,秦硯北手中的煙已經捏成碎末,在指縫間掉下。

    秦硯北記不清那幾個人是什麽時候走的,燈光重新暗下去,空曠步梯間裏隻有他一個人,心髒在完全失控地瘋狂搏動,重重撞擊肋骨,把廢墟一簇一簇點燃,燒成火海。

    秦硯北俯下身,手在機械地拾著地麵上的灰燼,關節猙獰。

    那串數字。

    是他的電話號碼,隻有其中一位1,被對方錯認成了7,其他的分毫不差。

    沒有這麽巧合的事,那根本就不是十一的手機。

    是秦硯北的。

    雲織那天晚上,第一時間找的人是秦硯北!

    秦硯北手腕不穩,亂湧的血液像突然之間凝固住。

    他盯著虛空,不對……

    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

    是秦硯北的。

    也是……十一的。

    剛才在電梯裏,他聲音就算壓得再低,在已經恢複的雲織耳中,都不可能完全聽不出來,她卻沒有反感,他的臉,身形,她以前不是沒有摸過,他真能隱藏得那麽好,讓她這麽長時間都毫無疑惑嗎?!

    他的個人特征,習慣,即使拚命抹除,也不可能去精確模仿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到底是什麽程度的相像,才能讓她百分之百確信,在她身邊,被她依賴和親昵的人就是十一!

    秦硯北攥著手裏的信,紙張被漸漸浸濕。

    如果不是替代品呢?

    如果那個人就是他?!

    有沒有……

    呼吸剮著肺腑。

    有沒有……這種可能。

    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境裏猝然出現一顆星,極小,極微弱,幻覺一樣,但已經割破了死寂,足以讓一個瀕死的病人從淹沒的泥濘裏站起來,踩著刀刃往前再邁出一步。

    哪怕要麵對的是她的恨意。

    秦硯北略微踉蹌,抓住樓梯扶手,忽略掉傷,盡力邁上台階,脹疼順著腳腕和膝蓋大肆掀起。

    樓上一層的步梯間門在這時候被匆匆拉開,最熟悉的腳步聲衝出來,有些踟躕,著急判斷著該上還是該下。

    聲控燈滅了,秦硯北緊攥著金屬扶手。

    雲織在病房裏等得焦心,她給自己預設了十分鍾,秦硯北沒來,十五分鍾,還是沒來,本來是想給他空間,但這明顯超出限度了,她起身就要去找,被門口兩個女人勸下來,不放心她出去。

    “先生讓您在病房,安全第一,等他,”

    雲織聽了很多次她們叫“先生”,今天突然覺得有哪裏違和,她抿了抿唇,故意說:“我不找先生,我去找秦總,秦硯北。”

    兩個女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雲織心跳在加快,她們甚至不知道先生姓什麽,秦硯北是存心瞞著身份,或許是出於別的顧慮,但眼前更有可能的是……秦硯北怕她們對她說出“秦”這個字嗎?

    雲織說:“讓我出去,他有意見我會負責。”

    她擠出門,另外幾個責保護安全的男人還在外麵,見狀也沒敢攔著。

    雲織不需要找人去問,也說不清哪來的固執,不想給他打電話,她知道秦硯北一定就在附近,這一層沒有,她就去上下的樓層再找。

    他不可能離她太遠。

    秦硯北其實不喜光,她不在的很多時候,他都不開燈,一個人待在昏暗裏頭,雲織沒有進其他電梯,直接就拉開步梯間的門。

    裏麵空空蕩蕩,聲控燈沒亮,烏沉沉的。

    雲織感覺到一絲很淡的煙味,她眼眶熱著,心裏一瞬間有了奔頭,轉身就往樓下跑,剛一繞過樓梯的轉角,就在陰影裏抓到那道輪廓。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他了。

    上一次麵對麵相見,竟然還是在體育館的分別,她答應給他做餅幹,到現在都兌現不了。

    走廊裏沒有太多光,秦硯北的大半身體都像成了影子,他又本身氣勢淩人,再低微收斂,骨子裏也透著磨滅不掉的侵略感,即使還相隔著十幾級台階,就這樣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地彼此看著,也已經空氣濕凝,風雨欲來。

    雲織脈搏咚咚跳著,欄杆抓到發熱,下意識屏息。

    急切想要上樓的動作,讓秦硯北膝蓋和腳腕瞬時的疼超出了界限,右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略微一晃,勉強站著,臉色蒼白,目不轉睛盯著雲織。

    他太長時間沒有明目張膽地跟她對視過。

    秦硯北試圖走向雲織,但現在站著已經是強行,他額角沁出冷汗,右腿開始失去控製,在原地抬不起來。

    他咬牙邁上一節,聲音大了,聲控燈“啪”的亮起,蒼白臉色無所遁形。

    雲織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跑向秦硯北,她看出他腿上有問題,迫切地要去扶他。

    秦硯北這個時候忍到限度,雲織衝下樓梯撲過來抓住他手腕的一刻,他反手扣緊她,但膝蓋已經不能維持了。

    秦硯北一手攥著欄杆,身體也開始不穩,他近距離盯著雲織的臉,才知道到了這一刻,他是誰,想得到什麽,都根本沒有她曾經受到過的傷害重要。

    男人後退一步,包裹著西裝褲的右腿脫力彎折,沒有過於抵抗,慢慢對她單膝扣下,抵在堅硬的地麵上。

    雲織隨著他的動作俯身,以為他是疼得不行,要把他撐起來,輕聲哽咽著說:“硯北,你慢慢的,別太用力,撐著我起來,先去找醫生看看。”

    硯北。

    她親眼看到他了,沒有排斥,還叫他硯北。

    不是當初分開前,劃清界限的秦先生。

    秦硯北就這樣單膝跪著,身體仍舊挺拔,抬起頭,灼紅的眼睛注視雲織。

    並不是埋入塵土的卑微,也沒有顯得低矮,脆弱都掩飾著,他就隻剩坦然堅定,甚至有些逼人的目光緊箍住她。

    信在手裏皺成一團,他感激,即使“十一”完全是他的臆想,至少讓他站了起來,還有機會當麵跟她道歉,再多看她幾眼。

    “織織……”

    “以前我妄想症發作,把你單純的報恩當成是喜歡,誤解你的身份,瞞著你腿傷,還卑劣的……貪圖你對我親近。”

    “發現你對我沒有感情,我自私地關過你,限製你的自由,強行把你鎖在我身邊,那時候根本不了解你以前受過多少苦,最怕這樣的對待。”

    “我還騙你,為了能把你留下來,冒認你救命恩人的身份,趁你病著,假裝是你愛的人,跟你擁抱,接吻,做一切……我求不來的親密。”

    “不管我到底是誰,這些事,我都必須和你坦誠,道歉。”

    “病不是借口,我傷害你就是事實,我這個人,不擇手段,貪婪偏激,不值得你原諒。”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在不斷拉近,秦硯北抓著雲織,在她眼裏清晰看見自己的影子。

    雲織感覺著他手指冰塊似的冷,震驚地放軟雙腿,輕輕跌下去,再多話都堵在嗓子裏,用最直接的方式,俯身抱住他。

    聲控燈再次暗了,但夕陽已漸濃鬱,從上層的窗口漫進來少許,越過樓梯,拂到秦硯北的肩,他單膝跪在半明半暗的交界上。

    以為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觸碰的人。

    躲躲藏藏,不敢在有光的地方出現在她麵前的人。

    現在環著他的脖頸,在擁抱他。

    他甚至不敢去回應。

    秦硯北緩慢地攤開手,裏麵的信早已經揉皺,外皮上手寫的字模糊不清。

    “對不起,我讓你有這麽糟心的經曆,我想在你恢複好之後就消失,我已經在桐縣種了桃樹,蓋了一間有天窗的房子……”

    秦硯北忽然說不下去,再次發出聲音的時候,摻雜著難以抑製的顫,漆黑眼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漸漸洇濕。

    “酒吧那個晚上不是我跟你的初識,從很早以前,我還不知道怎麽愛人的時候,我就在愛你。”

    “我以前害怕被拋下,就隻能不承認心意,想等著你先對我表白。”

    “後來我明白,沒有那一天,現在我對你壞事做盡,還在癡心妄想,貪圖你的心軟。”

    “織織,我知道我沒資格,最後在你麵前,就隻是想問一句,我自私惡劣,偏激病態,但或許,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你能不能……”

    “讓我留下來。”

    雲織喉嚨哽著,手指幾乎要把他衣服攥破。

    她甚至有些生氣,含淚怒視他:“留下來幹什麽!”

    秦硯北盯著她,冰涼指腹抹過她潤濕的眼角,聲音低到近於哀求:“讓我彌補,等你不那麽厭惡的時候,能不能,試著給我一個機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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