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者:西瓜尼姑      更新:2022-07-20 15:50      字數:3212
  第75章

    周臨淵近來常常無端沉默。

    譬如現在, 她坐在他懷裏,正跟他撒著嬌,他卻不說話了, 既不是失神, 也不是不知道怎麽回應她,可能隻是不想回應。

    虞冷月這麽覺得。

    周臨淵靜靜摟了摟懷中人,說:“好。”

    虞冷月露齒一笑。

    他答應了,以後有事會主動跟她說。

    仰著臉,在他臉頰上“吧嗒”親了一下,很小孩子的舉動,連帶的臉頰上也多了兩分稚態。

    很是討喜。

    周臨淵唇角淺淺地彎了一下。

    虞冷月起身道:“我去小廚房給你做些吃的, 你很久沒有嚐我的手藝了。”

    周臨淵壓了壓下頜。

    那身影消失不見,他目光反而越發幽深。

    她太知曉,他想要什麽。

    他想要什麽,她就給什麽,如此的恰如其分,貼到人的心窩裏。

    卻也恰恰說明。

    她壓根不知道, 他想要什麽。

    周臨淵閉了閉眼, 鴉羽般的眼睫在透窗的流霞之下, 越發濃密。

    哪怕知道可能不是真的。

    他也控製不了自己,偏偏就是貪戀那一點討巧的小嬌氣, 貪戀她身上的暖香。

    用晚膳的時候, 丫鬟擺了菜上桌。

    虞冷月將一個籃子遞給廖媽媽,吩咐道:“送去陳嬤嬤家中。”

    廖媽媽出去交給了得力的大丫鬟。

    周臨淵聞言瞧了虞冷月一眼。

    虞冷月泰然自若地坐下, 分了筷子給他, 說:“那是適合消渴症病患吃的小點心。”

    她聽說陳嬤嬤晚上都不大正經用飯, 但是又容易餓, 吃點小零嘴墊墊肚子最合適了。

    周臨淵說:“有人會送過去。”

    院子裏有了新的女主人,陳嬤嬤當然不常來喧賓奪主了,他便派了人將東西直接送到陳嬤嬤家裏,偶爾閑下來的時候,他也會親自去買些吃食送過去。

    虞冷月隻是一笑,也不反駁。

    夫妻倆用完了晚飯,原本商量著去園子裏散步消食。

    陳循禮派了人過來找周臨淵。

    周臨淵隻和虞冷月眼神短暫交接後,便離開了。

    陳循禮親自來的。

    顧豫不在,周臨淵的許多事都交給他操辦,若非要緊事,他一般是不親自過來的。

    周臨淵一腳跨進書房的門檻,就問:“怎麽了?”

    陳循禮臉色稟道:“三爺,太太遠房姑姑的丈夫死了。”

    他們抓住人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周臨淵眉頭一皺。

    若非必要,他是不喜歡弄出人命的。

    陳循禮接下來說的才是重點:“竟有人來追尋過他們的行蹤,當時那婦人的丈夫都快死了,他們都不放過。那些人身手了得,絕不是尋常打手。”

    周臨淵冷聲問道:“她人在哪裏?”

    陳循禮說:“我已經將她換了個地方看押,她如今也瘋瘋癲癲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太古怪了,哪有圖謀利益,反倒將自己害成這樣的?

    周臨淵問:“顧豫怎麽還沒回來?他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陳循禮搖頭:“沒有。金陵那邊一封信都沒有送回來過。”

    以顧豫的身手和頭腦,還有身份,大概不會出事。

    可耽擱到現在,肯定也是麻煩纏身。

    陳循禮後知後覺地說:“……三爺和太太成婚前,太太再三囑咐我好好審問這夫妻倆,還讓我救他們的孩子。現在想來,有些奇怪,其中究竟是有什麽事,三爺可知全貌?”

    周臨淵啟唇片刻,卻沒說出什麽話來。

    他隻是知道,那一家子要賣她們主仆,並不知道裏麵還有別的內情。

    半晌,他道:“去查一查,那些追蹤韓家人的,到底是什麽人。”

    陳循禮說:“小人粗略查過,有行伍之人,各個都訓練有素。隻是京城軍隊這麽多,很難查出到底是誰的人,恐怕要花費些時日。”

    周臨淵神色越發凝重。

    韓家、虞家,有什麽事要和身手不凡的行伍之人扯上幹係?

    周臨淵吩咐道:“不管要花多長時間、多少銀子,都查下去。還有,立刻派人去接應顧豫,如果七日之內還沒有他的消息,你去找孫閣老胡同找老九,讓他傳話到金陵回京城的路途中所有周家、顧家的人,不管用什麽法子,全力接回顧豫。”

    這就是不管手段,黑的白的都得用上了。

    陳循禮肅然應道:“是。”

    陳循禮退下後,海岩過來遞話:“三爺,三老爺在等您了。”

    周臨淵這才想起來,和父親約了今日談一談話,種種事情耽擱,到現在還沒過去赴約。

    他也不叫海岩再過去傳話了,直接起身過去。

    他們父子倆,有段日子沒有說話了。

    仍舊是在書房說話。

    周文懷手裏拿著好幾本奏本,案上都亂了。

    周臨淵走過去請安。

    周文懷臉色溫和,隻是不知在為什麽事煩憂,頭也不抬,道:“坐。”

    周臨淵坐在旁邊的圈上。

    周文懷把奏本都放下,起身之後手掌還摁在奏本上,不輕不重地壓了壓,說:“你這幾日有功夫準備一篇悼詞吧。”

    周臨淵當然猜到了:“十一皇子不成了?”

    周文懷點頭,說:“就在這個月了。”

    所以皇帝已經連早朝都不上了,這可是他跟皇後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雖是天子,也是人父。

    周文懷身為人父,此刻也有憐憫之心,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眼下也隻剩下眼跟前的這一個了,他便問及周臨淵今日忙了些什麽,怎麽現在才過來。

    周臨淵如實道:“冷月去了一趟寶河莊,我聽她說了一些莊子上的事。”

    周文懷隻是隨口一問:“她怎麽去寶河莊上?”

    那是周家的莊子,一般都是周家人一起過去,很少有人單獨過去。

    周臨淵掀起眼皮子,淡淡地說:“她想知道二哥的事,親自見了見那丫鬟。”

    周文懷一怔,久遠的記憶瞬間牽扯出來,沉默了許久,方道:“你回去吧。”

    周臨淵起身作揖走了。

    書房裏燈盞單薄。

    周文懷抵額,漸漸紅了眼圈。

    長子被顧氏寵壞了,氣性大,他也料到出了事大兒子不會善罷甘休。

    沒想到二兒子也重蹈覆轍。

    心裏痛的時候,他就想起了自己父親說的那句話。

    ——天底下到處都是陷阱,沒有人會替你把坑填平。若自己學不會避開,就跳進去把自己埋了,知道窒息了自然會爬出來。

    他幾次都差點被埋死,到底還是爬出來了。

    可他的兩個兒子,都沒有爬出來。

    周文懷也意外,但是父親說的話道理不錯。

    沒人會替他們填坑。

    這次不死,還有下次。

    靠自己爬上來的人,才能繼續走得更遠。

    這話,他也原封不動地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幸好,他還有個兒子,把這話聽進去了。

    並且和他一樣,就算掉下去了,也知道怎麽爬起來。

    ,

    周臨淵從周文懷那裏出來之後,有意慢步回院子。

    各處開始掌燈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周遭都是靜的。

    兩個哥哥的事,他是親眼見證的。

    那番學會爬坑的道理,他也從父親那裏聽說了。

    既然那坑是用來埋人的。

    埋不了他,以後就用來埋別人好了。

    回到院子裏,周臨淵看到虞冷月穿了一身豔色的衣裳,便在進屋後,跟她說:“準備幾套素色的衣裳,過段日子用得上。”

    虞冷月額心一跳,瞧了他一眼,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周臨淵點了個頭。

    她連忙應了一聲,說:“知道了。”

    天威難測,痛失愛子,很難做到不遷怒。

    受苦的還有臣子。

    虞冷月低聲地問:“‘鹽引案’的事,豈不是得擱置了?”

    這時候誰敢去拔龍須。

    周臨淵瞧她一眼:“你從哪裏聽說的?”

    虞冷月神色淡定:“四處都有人說,我無意聽來的。”

    周臨淵頓了頓,道:“朝堂上暫且無人提了。”

    虞冷月點了點頭,沒再問了。

    不提對她來說是好事。

    餘光又正好看到雪書在簾外,便替雪書張嘴問周臨淵:“顧豫去了哪裏?怎麽近些日子不見他?成親的時候,他還托陳循禮給了我賀禮,到現在喜酒也沒有吃一杯。”

    周臨淵隱約知道雪書對顧豫的情意,也知道雪書在簾外聽得見,便說:“派他去南方了,非他不可的事。過段日子就回來。”

    簾角輕動,很快又不動了。

    雪書的心安了。

    周臨淵愛幹淨,不等休沐日就要休沐,這就要去洗漱。

    虞冷月笑一笑,給他拿了幹淨的衣裳遞進去。

    水氣迷蒙的淨室裏,周臨淵脫了衣裳躺在小湯池裏。

    虞冷月輕手輕腳走過去,放下東西就想走。

    周臨淵睜開眼,長臂一伸,一把撈住了她的腰肢,低眉嗅她脖頸裏的味道,啞聲說:“冷月,一起洗。”

    虞冷月本來不想,院子裏可都是丫鬟!

    但是衣服都沾了水,濕噠噠貼在身上,很難受。

    猶豫間,領口扣子都叫他解了,他的手雖是從背後開始解,卻熟稔得不得了,一顆接一顆,比她自己解得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