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作者:四時酒      更新:2022-07-20 13:32      字數:6328
  第135章

    你敢讓我出現在她麵前嗎?

    他為了這個人能否將自己的秘密顯現, 這個人又能否為他保守秘密?

    既然都不能,做出這樣的姿態又有什麽用。

    “我覺得你對她的關注太多了。”多到他都覺得不正常,周平就是對他親媽也沒這份勁兒。

    他就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 除了蘇葵當初有著差點成為他後媽之外這兩人還有什麽關係, 總不能是……

    周平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麽, 也聽出他想要試探,頓時就怒了:“收起你那些肮髒的想法!”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讓人誤解, 但有些事情沒有向他解釋清楚的必要。

    “你隻需要知道我把她當作長輩, 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就夠了。”

    結果這麽一說, 三爺的表情反而更加古怪。長輩?他認真的嗎?

    難道是在他以前不知道的時候,蘇葵幫過周平什麽,導致他記著往日的恩情?雖然周平怎麽看也不像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不過他知道分寸, 隻是說道:“既然你是這樣決定的,我當然沒有異議,你想保護她當然也可以。”

    就是保護這兩個字從他們這種人嘴裏說出來顯得特別好笑而已。

    “不過我希望你明白,她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我想你也不會打算告訴她自己在做什麽,這就意味著她並不知道你的好意。甚至假如有一天——我說假如,她發現了你做的事, 你猜她是會感激你,還是向公安舉報你?別忘了她的身份。”

    畢竟整個組織實際上還是周平撐起來的,明麵上三爺也不想反對周平的決定, 當然他的決定還從來沒有出過錯。

    他隻是覺得這個叫蘇葵的對周平的影響力太大了, 指不定以後他就真昏了頭做出錯誤的決定。而且蘇葵的身份還是政府人員,身邊全是位高權重的各部門領導, 和她過多接觸就像在高壓線上踩踏。他隻是想提前給周平打好預防針而已。

    然而周平隻是回他一句:“你不懂。”

    “她不會這樣做。”

    三爺不會懂, 他說的“假如”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她發現自己走上了這條路並沒有舉報,而是一心想把自己拉回正途,甚至可以為他付出生命。

    即便現在她改變了,但有些東西他始終相信是不會變的。這也是他內心一直堅守的,支撐他往下走的存在。

    天真。

    三爺一瞬間隻從他身上看到這兩個字。這是一份罕見的,仿佛新生的孩子無條件信賴母親般的本能天真。

    他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這種“天真”被打破,他會變成什麽樣?

    三爺幾乎是打了一個抖。

    *

    還好蘇葵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否則也一定說一句天真。

    原諒他的,包容他的,要把他拉回正途的,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那是原主,和她蘇葵有什麽關係!

    要是她知道周平幹了什麽,保證第一時間讓他把牢底坐穿。

    可惜她現在還不清楚這件事,連專案組的查案都陷入了僵局。案件進度當然不會通知她,蘇葵隻能從當初問詢自己的隻言片語,還有專案組組長不太好臉色中推測他們並不太順利。

    蘇葵現在正在醫院接受這位名叫林定山的武術專家的治療,他既是武術高手,也是中醫骨科方麵的專家。兩天兩次治療下來,蘇葵已經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好多了。

    蘇葵正好問他:“林先生,您覺得能夠把一個人大腦顱骨擊碎,需要用到多大的力道,什麽人才能夠做到?”

    “你是說之前的案子吧?”林定山一邊給她做理療,一邊回道,“別的我可能還不知道,但這案子我還真了解過。這麽跟你說吧,即便是用了錘子這種凶器,但凶手也一定要有一定的力度和技巧,才能做到一擊得手,幹淨利落又不留下多少痕跡。”

    “就是說凶手肯定不是普通人,還是訓練有素的那種。”蘇葵又問,“會是和您一樣的武術高手嗎?”

    “你說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怎麽膽子就這麽大,談論起命案來眼都不眨。”不過林定山想想也是,能在危機關頭衝上去,寧願自己受傷也要救人的,年紀輕輕就處在這個地位上的,膽大才是正常的。

    說實在,他還是非常佩服蘇葵的,得知蘇葵事為救首長受傷,他收到邀請後馬不停蹄就趕來了京城,拍胸脯跟首長保證一定治好她。

    林定山是很健談的人,蘇葵也對案件很關注,兩人就一邊治療一邊討論起來。

    “像我這樣可能不至於。”林定山回答蘇葵的問題,他認真思考起來,“假如是我這種水平的出手,一定還會做得更加幹淨利落,現場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出手的人沒有那麽厲害,然而這依舊令人擔憂:“這也說明他背後還有人啊,有更厲害的人。”

    一個組織,蘇葵腦海裏隻冒出這樣一個想法。這不是個人的行動,而是有預謀的。

    一切的源頭都在喬海燕身上,是她得罪了某個人導致組織報複,還是窺破了組織的秘密遭到清洗,這兩個有本質的區別。

    蘇葵有預感,這將是查明真相最重要的問題。

    “聽說您被安排查房去了,之前不是說喬海燕快醒了嗎,現在怎麽樣了?”

    喬鳳玉死了,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證據,或者說留了他們沒找到,總之本案的關鍵全都在喬海燕身上。為防她遭黑手,不僅公安一直在這裏守著,還讓林定山這個過來出短差的醫生負責一下這段時間的查房。

    “是快醒了。”這件事在醫院也不是什麽秘密,林定山就告訴她,“今天她的手指動了,距估計,大概就在這兩三天她就能醒過來。”

    雖然不知道她醒過來後會不會因為大腦受到撞擊變傻,會不會得知自己殘廢毀容親妹妹還死了變瘋,又還記得多少東西,但終究是一份希望。

    *

    幾天前,領導們還想著蘇葵好好養傷,不想讓她工作。找中醫武術專家來也隻是滿足蘇葵想要早點好起來的心願。

    現在他們就不得不關注起蘇葵到底哪天能好了。

    “小蘇,我們原本的安排是要讓你之後過去法國的,但現在需要人提前作為先遣隊過去,但你現在的狀況我又不放心……”

    唐興文說著說著也是無奈:“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都堆在一起了。”

    坐在他對麵的蘇葵已經拿起文件翻閱起來了,雙手靈活看不出有任何阻滯。

    文件上正是法國方麵傳過來的一則大消息。

    之前兩國建交公報發表以後,按照約定,雙方應在三個月內互派大使。但由於美方在這件事中挑動對岸橫加阻撓,對岸不肯與法國斷交,也不把大使撤走,專門給兩國添堵。

    華國和法國協商後,請他們處理好這件事,否則就不派大使過去。法國方麵也確實協商了,在怎麽暗示對岸都不聽的情況下,他們也隻能明著來了。

    二月十日,離華國新年還有兩天的時候,法國駐對岸臨時負責人直接約見了對岸的“外交部長”,告訴他們法國已與華國建交,請他們撤離巴黎,將大使館交由華國接管。

    在這樣的“撕破臉皮”下,對岸也深感沒臉,哪怕美方一直要他堅守,他們還是迫於這種形勢宣布和法國斷交了。法國撤回了駐對岸所有外交人員,對岸撤回了駐法國的大部分人員。

    注意,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這就是現在蘇葵他們要麵臨的問題了。

    “所以他們的意思是,他們也沒有辦法了,想要我們派人先去巴黎,擠走對岸的外交代表?”

    “是這個意思。”唐興文說起這事也是連連皺眉,“雖然對岸大部分人都已經撤離,但仍舊留下了一位文化參讚帶人守在那裏,怎麽都不肯離開,那邊還要求他守好館產,不得離開。”

    總之就是到了最後關頭,他們也一定要給兩國製造麻煩。法國做到這一步也拿人沒辦法了,隻好讓華國派人過去解決。

    外交部接到這個消息立刻就召開了會議,認為先遣隊可以派,並且要馬上過去,盡快解決這件事,首長也是這個意見。

    “部長,就讓我過去吧。”蘇葵已經明白了始末,和自己想的也差不離,“現在部裏人手不足,我應該是最適合的人選。”

    蘇葵說得也不是大話,外交部本來人就不多,能負責的領導就那麽幾個。之後首長馬上要繼續出訪亞洲三國,他們幾位領導還是跟之前一樣隨行。這樣人就走得差不多了,所以算來算去,還是她比較合適。

    “我們最先考慮的人選確實就是你和馮立國同誌。”

    兩人都是他們早就培養起來的,尤其是蘇葵,她完全精通那邊的語言和文化,大家最放心的就是她,第一個提出的名字也是她,可誰叫她受傷了呢?

    大家總不能叫她帶傷上任吧?

    所以唐興文才讓她過來親自問一問,蘇葵現在並沒有住在醫院而是回家休養,家裏一大群人圍著她照顧,蘇葵隻每天固定時候去醫院找林定山為她做診療。

    弄清楚唐興文在擔憂什麽,蘇葵也解釋道:“林先生說我的傷並沒有什麽問題,大概再過幾天就能完全好了。”

    除了治療的時候他勁太大有點痛之外,沒什麽別的缺點,起碼蘇葵現在動動左手腕,隻有輕微的疼痛,隻要不碰重的東西,基本看不出她有什麽問題。

    “先遣隊定於什麽時候出發?您要實在不放心,也可以親自問一問林先生。”

    誰知他還真點點頭:“之後我會問的,先遣隊初步定於14號出發,和首長出訪同一天走,你還能京城過個年,不過我要先看看你的情況再做決定。”

    他們是不會拿蘇葵的安危來開玩笑的,很快唐興文就找林定山確認了蘇葵的情況,連首長也關心了此事,表示一切以她的安全為重,讓她不行不要勉強。

    “小蘇她確實恢複得比較好,這應當和她身體素質有關,平時多鍛煉還是有好處的……時間的話,年前吧,最多到過年那天,我就能為她做最後一次治療,後續隻要不再受到重擊,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聽到這位專家的保證,幾位領導才算是放下了心。也正式定下了先遣隊的成員,以馮立國和蘇葵兩人為首,另外再帶一部分人員過去,做好大使館的接收整頓工作。

    二月十二日,是華國的除夕,林定山在醫院為蘇葵做了最後一次治療。

    蘇葵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基本痊愈,之所以說基本,是林定山叮囑她不能用這隻手跟人幹架。

    “林先生,我出國是跟人講道理的,是去談判的,不是去打架的。”

    “那誰知道呢,萬一說不通不得打起來?聽說那國外都亂得很,木倉支彈藥橫飛,大家都凶得很,你就是練過的也得小心點兒……”

    蘇葵都不知道他對國外的印象是哪來的,不過也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我們是去首都,見的也都是官員,這都能出事……好吧,您是專家聽您的,我肯定不亂動這隻手,有什麽事馮司長會保護我的。”

    正說著他,馮立國就進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他兒子。

    無論是作為同事還是作為此行搭檔,馮立國一直都很關心蘇葵的情況:“後天就要出發了,你恢複得怎麽樣?”

    蘇葵動了動手指,表示自己沒有問題:“您應該也聽到了,林先生除了讓我不要打架什麽都可以做,所以之後要是有動手的事情隻能交給您了。”

    什麽叫除了打架都可以做,兩人正想說什麽,可蘇葵的重點已經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馮組長,喬海燕的情況怎麽樣了?”

    醫院的醫生估計得沒錯,掙紮幾天之後,喬海燕終於在昨天晚上醒過來了,醫院一下子多了一倍的公安保護。

    蘇葵是知情人,又常常在醫院裏,還有給她治療的林定山一直在醫院值班查房,她知道也是正常的。

    這位專案組的組長也沒有瞞她:“是醒過來了,就是情況不容樂觀。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醫生還在確認她的情況,短期內是沒辦法問話的。”

    畢竟是躺了這麽幾個月的,全身機能都要退化了,現在都不敢告訴她任何消息,隻能用簡單對話先喚醒她正常的神智,之後確認她可以承受,他們才敢問話。

    這個過程說不定是多漫長,而且還不知道她知道消息後會不會發瘋,專案組的同誌說起來也是發愁,也更加堅定了他們要抓到凶手的決心。

    但這個凶手真的十分狡猾,明明留下了一些證據,按常理推測,他不想暴露的話,他們隻要等著他回來處理的時候就能抓住更多證據,誰知道凶手竟然沒有任何動作,這讓大家的心都沉到了穀底。

    這說明什麽?說明凶手是冷靜的,縝密的,存在有別於一般罪犯的聰明頭腦。或者說,凶手背後的人擁有這樣的頭腦。

    這樣麻煩就大了。

    林定山也為此事歎息:“真是造孽啊,兩個那麽年輕的女娃,還是大學生,之前那麽多人來看她,人緣也是好的,真不知道凶手怎麽下得去手……”

    人緣好的是喬鳳玉,聽說了她的死訊,電影學院的同學,京影的同事領導都不敢相信。他們把哀思寄托在喬海燕的身上,過來看她好幾回。

    蘇葵忽然想到了什麽:“馮組長,可以多注意一下之後來看望她的人,我總覺得他們還會再動手的。”

    誰也不知道喬海燕掌握了什麽秘密會不會說出來,凶手也不知道,現在人醒了,他們還能坐得住嗎?

    公安已經守住了醫院,能合法接近喬海燕除了醫護人員就是來看望她的人了,這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我們已經考慮過了,之後還會加大……”

    “不,不是加大力度。”蘇葵再次動了動自己的手腕,“你們應該放鬆,並且適當把她的情況透露出去。”

    “內緊外鬆?”蘇葵一說他就明白了,“是個好方法,但隻怕他們不會相信。”

    “我們現在要找的,就是願意相信的人。”蘇葵說道,“假如這是一個組織的話,有聰明人就有蠢貨,有冷靜的就有衝動的,釣不出背後藏得深的那個,釣出一個衝動的也夠了,起碼說明他們不是鐵板一塊,是能找到突破口的。”

    “不來我們沒什麽損失,但要是來了,就算抓不到人,最起碼也能說明喬海燕確實掌握著能夠威脅他們的東西。”

    蘇葵是不會破案,但她有不遜於專業人員的分析能力,就是專業人員,這會兒聽了她的話,也不能說她說得沒有道理。

    在在場所有人員包括他爸都讚同的情況下,這位專案組長最終點了頭:“我會和大家進一步商議這個計劃。”

    *

    事實上蘇葵說得也沒錯,果真有人為此感到著急了。畢竟喬海燕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臉,如果她醒過來,告訴公安複原出他的樣貌,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是自己這個通緝犯做的,甚至會懷疑紅門勢力卷土重來,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勢力會遭到又一次清洗。

    所以她必須死!

    周平讓他這幾天別動,他是聽了的,可現在從醫院裏打聽出來的消息已經證明喬海燕能說話了,公安下午就會去醫院問話,不能再等了。

    他是想找周平商量的,誰知道他今天偏偏不在。

    “你現在就去,假裝是去看她的同學,身份證明我也給你準備好了,公安查也來不及。去醫院後找機會直接了結她。成功了你就按照計劃去老地方,失敗了……你自己明白。”

    “三爺,您放心,我這條命都是您給的,一身本事也是您教的,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說話的人還正是之前他吩咐去幹掉喬鳳玉的人,他抬頭露出一絲狠色,“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一定殺了那個女人,就是失敗了也絕對不會連累您,不會連累組織。”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了,不要讓我失望。”整個組織裏,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周平的身份,其餘人都當三爺才是領導。

    要是周平在這裏,肯定告訴他這是上當了,公安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可惜現在少了他這個把控的“智囊”,人一害怕衝動,就會做出蠢事來。

    *

    二月十四日,大年初二。蘇葵一行人作為先遣隊,要在今天前往法國,現在正從她家裏出發。

    蘇家陸家的人都在這兒,一群人正圍著她檢查行李,叮囑她注意安全,關心她的手到底有沒有問題,連行李箱也不讓她提。

    自從她受傷的消息傳回去以後,秦曉蘭來了,蘇全福來了,她大哥大嫂抱著孩子也過來了。要不是她買的房子夠大,人都住不下。

    來的那幾天正好快要過年了,蘇葵要治療肯定是不能回家的,大家也擔憂她的傷,就全留在這裏一直到過年,知道她大年初二又要走,又留到今天送她離開。等蘇葵走了他們也一起回清河大隊去。

    於是就有了這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蘇葵一邊向大家保證自己一定注意安全再不受傷,一邊把行李箱接過來:“外交部那裏有車等我們,到時候會直接送我們去機場,這過去要不了幾分鍾,大家不用送我了,都回去吧。”

    總不能一大群人跟著她一起去外交部吧,送小學生上學都沒這麽大陣仗。

    大家也拗不過她,蘇愛國幫蘇葵把行李箱提出巷口到大街上,蘇葵就讓他們都回去了。

    臨走前她又叮囑蘇愛國:“大哥,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

    “一定一定。”李桂珍搶答得比他快多了,“咱肯定好好照顧媽照顧好家裏,小葵你放心操心國家大事去,其他啥也不用管!”

    她現在是諂媚的不像話,隻要不鬧事,蘇葵也懶得敲打她。

    “媽,二叔,陸老師,趙老師,都回去吧——”

    好不容易告別完所有人,蘇葵在大家叮囑下右手提著箱子往前走。

    剛穿過另一條胡同,她腳步忽然停下。

    “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