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鹹心      更新:2022-07-18 15:25      字數:3783
  第35章

    翌日,日上三竿,顧青青才起來。

    她因昨夜臨時起意洗了頭發,遲遲未幹透,便看了會賬本,直到醜時才歇下。

    原以為她起得最晚,誰曾想,她起來時,祁望還在房裏沒動靜呢。

    他壓根沒帶書回來,自是不可能徹夜苦讀。

    想到這裏,顧青青直皺眉。

    這人去了兩年書院,倒是越發懈怠了。夜裏不睡,早上不起,實在不像話。

    罷了,諒他剛從書院回來,在家休息兩天便休息兩天吧。

    祁母將顧青青的早飯從灶房端了出來,顧青青一看那兩個雞蛋,便想起了祁望昨晚送的那碗麵。

    她等會就要出去,中午不一定回來,便讓祁母去把祁望叫來,她好問話。

    顧青青早飯吃到一半,祁望才磨磨蹭蹭地過來了。

    他腳下虛浮,臉色也不甚好看。進了堂屋,先偷偷瞄了一眼顧青青,然後才在她的對麵悶不吭聲地坐下了。

    顧青青見他眼下一片烏黑,兩眼也是熬得通紅,隨口說了一句:“昨晚去幹虧心事了?”

    祁望本就心虛,聽到這裏,登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否認道:“我沒!”

    “沒就沒,你急什麽?”顧青青掀了掀眼皮。

    祁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他強裝鎮定道:“我沒急,我就是剛回來有點不習慣,夜裏睡不著而已。”

    顧青青“哦”了一聲,便沒再說其他了。

    祁望訕訕坐下,他心裏裝著事,又生怕被對方給看破了。

    為了離顧青青遠一些,身體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誰知他忘了自己坐的是一根長條凳,他這一動,重量就全壓在了一端,而另一端自是高高翹起了。

    祁望身體往下一呲溜,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

    顧青青也沒去拉他,目光審視:“就算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也不至於連凳子都坐不穩吧。”

    祁望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倉皇搖頭:“沒有沒有,是我不小心。”

    顧青青勸道:“你還是老實交代吧,趁我現在心情不錯,或許還能饒你一條小命。”

    祁望哪裏敢說實話,隻幹笑幾聲道:“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顧青青再次施壓:“還不說?這可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祁望兀自搖頭。

    顧青青挑眉,還真有些意外。

    要是前幾年,她這一套話問下來,祁望鐵定招了。現在獨自在外生活了兩年,確實長進了不少。

    顧青青也不樂意在家裏跟他繼續打啞謎,不說就不說,她也不是什麽愛刨根問底的人。

    要不是祁望昨日的欲言又止太過明顯,她還懶得來問。

    顧青青放棄追問,祈望也低著頭,不敢說話,屋裏便倏地安靜了下來,隻偶爾傳來碗碟相撞的細小聲響。

    祈望幹坐了一會,見對麵的顧青青不搭理自己,心裏也稍稍鬆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顧青青今日穿了一件深青色的上衣,樣式簡單,袖口窄,幾乎沒有任何花樣。跟她的人一樣,是極利落的打扮。

    祁望記得,自己也有一件同色的長袍,想來是祁母得了新布,便給他們兩個一人做了一套。

    這樣的顏色,祁望當時嫌棄太過沉悶,並不愛穿。如今見顧青青穿在身上,卻平添了幾分英氣。尤其是她那一雙線條淩厲的眉眼,微微眯起時,最讓人膽寒。

    就像……就像是一位殺伐果決的女將軍。

    祁望神色微動,剛想抬頭去看顧青青的眉眼,對麵便傳來一聲忍無可忍的詰問。

    “餓了你就去灶房催一催,老盯著我做什麽?!”

    祁望一怔,呐呐道:“我沒看你呀……”

    顧青青黑著張臉:“你是沒看我,可你的眼睛都快鑽到我的碗裏了!”

    被嚴重影響到食欲的顧青青將手上的筷子往桌上一拍:“得,我不吃了,你自己在這吃吧!”

    祁望見顧青青早飯還沒吃完,忙道:“那我背過身去,你繼續吃嘛。”

    說完,祁望趕緊轉過了身子,背對著顧青青站著。

    顧青青:……這搞得好像欺負他似的。

    尤其是祁望剛剛摔的那一跤,衣裳的下擺處還沾著灰,像是被誰從後麵踹了一腳。

    顧青青:“算了,我本來就吃得差不多了。你等會跟你娘說一聲,我中午不回來,讓她別做我的飯。”

    祁望悻悻地答應了一聲,這才轉過身來,目送顧青青出門。

    顧青青人一走,祁母就端著祁望的早飯過來了。

    她一看到祁望,便來打聽:“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了?”祁望有點摸不著頭腦。

    “剛剛那麽好的機會,你難道沒跟青青說那事?!”

    祁望頓時回過味來,他就說他娘去灶房熱個包子,怎麽好半天都不回來。

    祁望苦著張臉道:“娘,這事你就別往裏摻和了。”

    祁母皺眉:“什麽意思?我剛剛幫倒忙了?”

    祈望:“反正這種事,讓它順其自然才好。”

    他昨晚上一夜都沒睡著,在床上輾轉反側,壓根無法入眠,簡直比上個月去參加鄉試,住在狹窄的號房內還要難熬。

    “咋能順其自然呢?都這麽多年了,你們兩個不是沒進展嗎?以前你年紀小,也就不說了。可眼看著你們都大了,我這個當娘的,不能不管。”

    祁母算是想明白了,兒子雖慫了點,但好在有這個心。

    可顧青青那邊,往好的說,那是沒開竅,一時沒往這事上想。

    但祁母最怕的是,顧青青壓根就沒這個心思,那才是最棘手的。

    一想到這裏,祁母夜裏就愁得睡不著覺。

    所幸她不是什麽急性子,此時,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思忖了好一會,堅定道:“俗話說,事在人為,隻要咱們用心,就沒有辦不到的事。不就是留住青青的心嗎?娘是過來人,在這件事上還是要比你懂的,你以後就聽我的,娘不會害你。”

    祁母首先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像昨晚那樣,太過冒進了,是為娘想錯了,幸好你當時沒說。以後這種事再不能發生,你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輕浮隨便。但這也不是讓你離青青遠遠的,反而你要盡力去照料青青平日的衣食住行,包括她的家人,總之就是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祁母說得頭頭是道,聽起來一長串,其實就是把三從四德那一套給搬了出來,再添上不少自己的理解。

    祁母這樣教,倒也沒錯,畢竟她出嫁時,她娘也是這麽教她的。

    祁母這一番長篇大論,倒是把祁望給唬得一愣一愣的。雖說他聽著有些耳熟,但細想之下,又有幾分道理。

    ——

    中午,祁望在祁母的諄諄教導下,去給顧青青送飯。

    看門的大爺知道他的身份,很快就放他進去了。

    工坊占地不小,又有養豬場,又有各式加工作坊。

    祁望雖進來了,卻不知道顧青青究竟在何處。看門的大爺也是一問三不知,隻能他自己邊走邊問。

    祁望這兩年遠在府城讀書,雖沒來過幾次,但來工坊裏幹活的人,大都知道他和顧掌櫃的關係。

    現如今正是吃飯時間,工坊裏是有食堂的。幾個嬸子正端著飯盒在樹下聊天,遠遠地就看見祁望手裏拎著個食盒過來了。

    其中一位嬸子不帶惡意地調侃了一句:“舉人老爺還親自來給娘子送飯呀?”

    又有人附和道:“好生體貼喲。”

    原本還打算過來問路的祁望被鬧了個大紅臉,偏又不好反駁,腳步一轉,往另一個方向溜了。

    祁望一路打聽,終於在養豬場外,發現了顧青青的身影。

    顧青青此時正跟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說話,兩人似是聊得十分投機,祁望甚至還看見顧青青對著男子笑了一下。

    祁望心裏登時有些發酸,平日在家對他沒有什麽好臉色,在外麵,脾氣倒是好得很。

    祁望不太高興,不過想到祁母告訴他的,要時刻穩重,還是掩下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慢慢走了過去,關切道:“青青,你今早上沒吃好,我來給你送飯了。”

    顧青青倒也沒多想,祁母偶爾也會來給她送飯,今天估摸著是派祁望過來跑腿了。

    顧青青接過食盒,也沒打開,直接道:“好,我等會吃,你先回去吧。”

    祁望:……

    這就完了?怎麽顧青青的態度,和他娘說得一點都不一樣?

    顧青青看他不動,問:“你還有事?”

    “我沒事啊。”

    “那你回啊,我還有事。”顧青青提著食盒,朝旁邊的男子說道,“走,我再帶你過去看看。”話畢,兩人就這麽走了。

    祁望看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異常憋屈。

    *

    顧青青忙完那一陣,才拎著食盒去了工坊的食堂。

    打開食盒時,她才知道祁母原是燉了老鴨湯。這湯最是滋補,也難怪讓祁望給她送來。

    食堂裏沒多少人吃飯,一個女管事也來晚了,拿著飯盒坐到了顧青青的對麵。

    女管事看到桌上的紅漆食盒,由衷道:“舉人老爺對顧掌櫃可真好。”

    顧青青有些好笑:“他對我好?”

    “是呀,像平常那些眼比天高的讀書人,別說是中了舉,就算是成了秀才,那鼻孔都恨不得抬到天上去。不像舉人老爺,大中午的還來給娘子送飯。”

    顧青青臉上原本還帶著些許笑意,當聽到“娘子”二字時,動作便是一頓。

    女管事見坐在對麵的顧掌櫃突然沒了表情,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呐呐道:“是我說錯話了嗎?”

    顧青青神色減緩:“不是,我隻是剛剛想到了其他事。”

    女管事又小心地打量了下顧掌櫃的臉色,見她沒什麽異樣,這才放心吃自己的飯。

    而此時的顧青青,麵上不顯,心裏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終於明白了,祁望和祁母這兩天如此古怪,原是為了這個。

    要不是女管事剛剛的那句話,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一茬。

    現在想想,祁望確實也到了年紀,可他們兩個壓根就沒這個可能。別說是做夫妻了,就算是做親姐弟,那也一定是那種從小打到大的。

    要不是祁望這幾年學乖了,他們兩個估摸著還有得鬥呢。

    現在祁母要把他們兩個湊在一起,顧青青想想,都覺得尷尬。

    隻是婚事是祁掌櫃定下的,她也頂著祁家童養媳的身份在村子裏生活了這麽多年,現在要想退婚,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她自己倒還好,不怕人說道,可祁母和祁望又該如何在村子裏自處。再者,她退了婚,她難道就這麽和祁家一拍兩散了嗎?

    這些年的感情總不是虛的。

    看來下午回去,這件事還得再當麵和母子倆談談。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