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高塔人手裏掌握著那唯一一個王母娘娘的釵子。

  　　雲夕不著痕跡地觀察了聚居地的大人們, 無論是在一旁默然站立的亞當，還是瑪麗，或是蜂巢的主人妮瑪, 沒有一個人去問問剛才發生了什麽，篩選的條件又是什麽。

  　　緹娜很快帶走了不合格的孩子。

  　　雲夕在心裏希望這些孩子不要傷心，回去一人吃個炒雞蛋壓壓驚吧, 她摸了摸藏在懷裏的未破殼雞蛋。

  　　雲夕俯視下方漸行漸遠的聚居地，突然發現沃克對她使了個眼色, 並做了個口型。

  　　？

  　　正要仔細觀察一下，高塔人在上方一個平台停下了，雲夕四麵張望一番，發現他們現在深處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裏，像是被關在水球裏的魚, 他們站著的地方是這個罩子的一個角落，往對麵遙望看不到邊界。

  　　雲夕覺得自己穿過來的那天, 或許直接穿到了這個罩子裏，難怪那天走了一整天沒看到一棵樹, 而且總感覺周圍景色沒有變化，走了一天直到夜晚被聚居地的人捉走，再後來在聚居地遇到的各種地震，都是這座高塔柱子光板展開合攏的動靜。

  　　高塔的石柱都塗抹了隱形材料, 有極大的隱藏效果, 好比魚缸裏的魚，如果不是碰到邊界，會意識到自己隻是一條缸中之魚嗎, 把這個魚缸放大一萬倍, 將人放進去, 人能意識到自己變成了缸中之魚嗎？

  　　可能人也不比魚聰明多少。

  　　就在胡思亂想間，高塔人沒有什麽動作，平台猝不及防動了起來，雲夕發誓沒有比這用戶體驗更糟糕的電梯了，她的心髒像是被慣性甩進了肚子了，身體像被拉著向下墜。

  　　她條件發射拉住了奈恩的手臂，又一把抓過旁邊小孩，將她護進懷裏。

  　　但是很快，上升停止了，雲夕還頭暈目眩的，她低頭看了看登天梯，就在片刻之間，腳底的樓梯就……消失了。

  　　雲夕難以置信地用腳碾了碾空無一物的腳底，地麵消失了，但觸感還在，玻璃棧道？

  　　雲夕閉了閉眼睛，周圍的孩子發出驚叫，都抱成一團。

  　　前方的高塔人卻輕笑起來：“放輕鬆，地底人，這已經是非常舊的科技了，黑淵時代之前，常常被運用在旅遊景點裏麵。”

  　　他抬了抬手，登天梯又憑空出現，雲夕這是卻出離憤怒了，就聽奈恩開口：“非常有意思的體驗項目，想必這是高塔人不多的刺激遊戲？畢竟，你們已經二十多年沒使用過這種旅遊科技了。”

  　　瑪麗也上前一步道：“久違的重逢，相信無論是我們，還是你們都已迫不及待了，自我介紹，我是護送人瑪麗。”

  　　高塔人不甚在意，他們沒等奈恩和雲夕開口：“今日的能量采集即將結束，光板很快收回，不想死的話盡快離開天梯。”

  　　他們不再多話，走上了剩餘的樓梯，隨著階梯走到盡頭，出現了一扇緊閉著的白色大門，高塔人揭下麵罩，掃描了麵部，大門緩緩打開。

  　　地底人夢寐以求的未知之地，傳說中的伊甸園向眾人緩慢敞開大門。

  　　……

  　　這是一條透明隧道，在隧道裏可以見到兩旁由透明牆壁隔絕的各種植物，這些植物有的身高十多米，垂下來的葉子蓋住了長廊的穹頂，有的體型嬌小，長成一片五顏六色的地毯。

  　　雲夕甚至看到水稻和小麥，頭頂上有四個太陽，掛在顏色呆滯的藍色天空中。這片種植園麵積未知，反正走了這麽久，還一直沒有走到頭。

  　　雲夕覺得自己正走在長長的海底隧道中，又像是藍天下的一條鄉間小路，隻是四周不是海水也沒有微風，而是枝繁葉茂，高低錯落的植物，偶爾有蝴蝶蜜蜂從這些花草植物中飛過，。

  　　有一隻黑白相間的鳥從一棵足有十多米的樹枝中飛下來，落在隧道頂部的透明圓形穹頂上，雲夕伸出手想摸一摸它貼在玻璃上的圓肚子，但小鳥朝下張望片刻就飛走了。

  　　前方又經過一扇門，門後場景對於雲夕來說十分熟悉，同樣的玻璃隧道外麵已經不再是植物園，而是分區域飼養著各種動物，雲夕一行人走了十多分鍾，隧道一牆之隔的豬牛羊們都好奇地貼在玻璃牆上觀察他們。

  　　植物園和養殖區裏都有和雲夕穿著打扮類似的男男女女在其中忙忙碌碌，看來這套聚合衣服在高塔裏最多算是個工作套裝？

  　　橫穿了不同動物的飼養區，前方隧道高度不斷降低，漸漸隻有一人來高，四周開始出現白色的牆壁，又是一個大門。

  　　大門打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地毯？還是那種雲夕非常熟悉的方形吸音地毯，上麵寫著“歡迎光臨”。

  　　如果說剛剛的隧道之旅或多或少有那麽點奇幻之旅的意思，這個走廊就是濃濃的酒店風了。

  　　瞧這大廳的水晶吊燈，瞧這左右兩邊延伸的走廊，瞧著走廊兩旁寫著門牌號的房間，房間門上甚至有貓眼，房間還有名字，什麽欲望都市，奇幻森林，玫瑰之家……

  　　雲夕被土到倒地不起，已經剛不清楚這座聚居地到底是個什麽科技水平了。

  　　說這裏科技落後吧，那座無法估量長度的旋轉登天梯，那座封閉高空生態園，在雲夕那個時代是沒見到過的，說它科技先進吧，這個門卡是怎麽回事？

  　　高塔人遞給他們十張張門卡就轉身離開，瑪麗拿起門卡新奇地摩挲著，愛不釋手：“這上麵是什麽？好漂亮啊”，她又歎了口氣，“好久沒有這麽大聲講過話了！”

  　　雲夕看了一眼：“這是一個女人舉著一杯酒，旁邊一行字，遠方的朋友歡迎光臨。”

  　　雲夕發現自己的耳機多了神奇的翻譯功能。

  　　雲夕教瑪麗使用門卡，果然，就是普通的雙人房，隻是房間沒有窗戶，床鋪也比較大，她推開房間角落的門，居然還有淋浴間？想到聚居地摳摳索索地洗澡水，雲夕有立刻去洗個澡的衝動。

  　　孩子們今天過得跌宕起伏，終於看不到那些討厭的白衣服之後，也東張西望起來，雲夕分配了房間，通過了初步篩選的孩子有37人，搭配三個大人，正好可以住十間。

  　　雲夕有些擔心他們初來乍到內心害怕，特地把他們分配進三個大人房裏，由他們紛紛盯著洗了澡，才放他們各自去房間裏休息。

  　　這些孩子擁有不多的休整時間，在三天之後將被全部帶走進行其他篩選。

  　　在安頓孩子們睡下後，雲夕去了奈恩的房間，在按響門鈴後不久，奈恩頭發濕漉漉地來開門了，他上半身裹著浴巾，下身穿著白色製度褲子，金色的長發垂下來，有水滴順著側臉滑落，一直滑進浴巾包裹的地方。

  　　雲夕臉紅紅：“對不起，我就是有些想法要和你談談。”

  　　奈恩說：“這座高塔藏著秘密，我懷疑這次突然聯係背後另有所圖。”

  　　“你也這樣認為？”

  　　雲夕睜大眼睛：“我怎麽覺得那個初步篩選那麽奇怪呢，不是說不適應高塔生活的孩子才會被排除嗎？”

  　　奈恩斂眉思索：“篩選項目從來沒公開過，我查閱了聚居地的資料，高塔每次初步篩選被剔除的孩子數量達到三分之二，這一次有五十個孩子，居然能剩下37個……”

  　　雲夕道：“不是聚集地的孩子合格率突然變高就是，篩選條件是，變化的？”

  　　室內靜默良久，一陣門鈴聲打破了沉思，是瑪麗。

  　　“我就知道你在這裏！”瑪麗翻了個白眼。

  　　“我以為你還要在房間裏多研究一會兒他們的蓮蓬頭”，雲夕閑閑道。

  　　瑪麗關上房門，笑意慢慢消失：“你們也覺得不對勁？”

  　　雲夕和奈恩對視一眼：“我們畢竟不是聚居地人，了解的情況不多，你有什麽情報分享嗎。”

  　　瑪麗找了個椅子坐下：“我曾經在十二歲那年接受過篩選，有幸通過初選，進入了高塔，但是那一批有一百個孩子，通過初選的隻有五個人。”

  　　瑪麗停頓片刻：“我們到達高塔後，在高塔一間四周都是鏡子的房間進行了再次篩選，不合格的人當天就被送回了聚居地。”

  　　雲夕道：“所以你……”

  　　瑪麗道：“我沒能留下來，那一批留下來的，隻有一個女孩子……”

  　　瑪麗不說話了。

  　　雲夕道：“這個女孩子怎麽了。”

  　　瑪麗道：“她是沃克的好朋友，沃克聽說她被選上，又高興又難過的。”

  　　雲夕震驚了。

  　　瑪麗繼續道：“我後來一直無法接受，覺得自己比她優秀，比她漂亮，憑什麽她能留下來，我卻被淘汰，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因為高塔就再沒向下聯係過，通天梯從此關閉了。”

  　　“所以她是最後一個進入高塔的地底人？”

  　　瑪麗糾正：“是最後一個土星聚居地人，其他聚居地的通訊從那以後就斷開了。”

  　　奈恩緩緩開口：“我們可以試著找找她，不管怎樣要找到通往上一層的方法”，他眉頭皺起，“最大的秘密，肯定隱藏在最難到達的地方。”

  　　雲夕點頭：“我們分頭行動吧”，她想了想，又問：“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瑪麗開口，但奈恩和她同時念出一個名字：“Roxy，洛西。”

  　　雲夕有點震驚，奈恩笑了笑：“你忘了嗎？在登天梯上，沃克做了一個口型，根據他的說話習慣對比，那是一個名字。”

  　　奈恩頓了頓：“在那種情況下也要告訴你的名字，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人吧。”

  　　土星聚居地最後登上高塔的人，是沃克和瑪麗的熟人，她叫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