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接下來的幾天裏, 雲夕就是無情地孵蛋機器，她用一個長長的布條把雞蛋包裹起來，每天係在腰上, 時不時給它翻個麵。

  　　這顆雞蛋像個小小的暖爐，雲夕沒孵過蛋，不知道這個樣子正不正常, 她有時候懷疑這顆蛋是不是發燒了。

  　　但是有的時候蛋的溫度又會變涼，十分神奇, 更神奇的是，這顆蛋正在慢慢長大。

  　　有天夜裏，奈恩仔仔細細地將雞蛋放在手裏觀察片刻：“嗯，長大了五分之一。”

  　　請問您是怎麽看出來的？雲夕很想質疑一下。

  　　生蛋樹每天能成熟四五顆蛋，專門有人守著它, 蛋一有動靜就準備采摘，雖然這棵樹並不高, 樹下都是柔軟的豆沙土，但大家都十分珍惜這些雞蛋, 生怕蛋掉下來砸碎了。

  　　這些雞蛋享受聚居地獨一無二的待遇，它們的窩被安置在三樓女仆們的房間，周圍擺放了五棵太陽花，有專人時不時地觀察裏麵的小雞的動靜。

  　　終於, 兩天過後的夜裏, 一道微弱的哢嚓聲，一個雞蛋被啄出了一個小洞，一張嫩黃色的小嘴在洞口時隱時現。

  　　女仆們發出無聲的驚叫, 紛紛圍繞過來, 眼睛裏都是激動與緊張。

  　　小雞的嘴巴吃力地啄著那層蛋殼, 啄了七八下以後，慢慢沒有動靜，女仆們麵麵相覷，G連忙跑出門去，她停在雲夕的房門前，平複了自己怦怦跳的心髒，又理了理衣服，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敲響了房門。

  　　雲夕跟著G到達女仆房，她不清楚小雞孵蛋的過程，但也還是拿出通訊器安慰她們：“沒關係，它可能是累了，在睡覺，再等等吧。”

  　　女仆們臉色都是忐忑不安，但也都乖乖去睡了，這群女仆如果看年齡的話，最多也就是大學生的水平。

  　　哎，還都是孩子呢。

  　　接下來一天，那些雞蛋都接二連三地被啄出了洞，在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有一隻小雞率先掙脫束縛，第一個睜開眼看了看這個世界。

  　　大家都很開心。

  　　可是第一個雞蛋還是沒有動靜，雞蛋被移到了瑪麗的房裏，她認為最上層的房間空氣最好，可能對小雞破殼有幫助。

  　　當天晚上，有幾個女仆和雲夕奈恩集合在瑪麗房裏，一開始對奈恩十分感興趣的瑪麗，此時卻沒有分出一個眼神給奈恩，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個小小的洞牽動著。

  　　這是聚居地裏除了人類，首次迎來這些可愛的小生命，而這顆雞蛋，是第一個破殼的。

  　　小雞又在裏麵動起來，在太陽花明亮的光線下，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它在裏麵的一舉一動。

  　　它用力伸出嘴巴，一下一下地用嫩嫩的喙啄開蛋殼，啄開這層原本保護殼，現在卻不得不打破的東西。

  　　小雞啄得很慢，卻一直沒有停，終於，能夠看到它的小腦袋了。

  　　它伸長脖子，像在呼吸殼外的空氣，接著又晃了晃身體，努力完成剩下的部分。

  　　小雞艱難地往外爬，它的身體濕漉漉的，翅膀小而柔弱，雲夕莫名想到了睡在混沌之間的先祖盤古，當他用一把斧頭破開天地的時候，看到真實世界的第一眼，心中有沒有恐懼呢？

  　　如果這樣的小生命，都能打破壁壘衝出重圍，那人又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隨著一聲稚嫩的嘰嘰叫聲，最後一片殼也被掀開，小雞揚起頭顱，伸了伸小翅膀。

  　　女仆們不約而同地雙手合十，露出激動萬分的表情，人們著迷地看著小雞的一舉一動，良久，瑪麗神采飛揚地回頭，指著小雞說：“瞧它，多麽神氣的小生命啊！”

  　　……

  　　最近，聚居地多了一個奇妙的景色，被稱為紅色瑪麗的女仆管理員，依然在固定的時間由頂層踱步至地下三層，在結束每日視察過後，她依舊前往第四層，和平時不一樣的是，她的腳邊，跟著一隻小小的雞仔。

  　　那隻雞仔太小了，它飛快倒騰自己的兩隻小爪爪，奮力跟隨瑪麗的腳步，偶爾在遇到地麵不平的地方，還會跌一跟頭，又趕緊爬起來繼續跑。

  　　女仆在瑪麗走進時低下頭行禮，她們深深埋頭，隱藏自己臉上的笑意，在瑪麗抬頭挺胸經過以後，紛紛交換各自帶著笑意的眼神。

  　　雲夕在第四層走廊遠遠瞧見瑪麗，忍住轉頭就走的衝動，裝作很忙的樣子走進工作間，但瑪麗霸道地占據門口的位置，朝裏麵張望，雲夕暗暗翻了個白眼。

  　　瑪麗露出一個矜持略帶自得的笑容：“日安，雲夕女士。”

  　　雲夕無奈地點點頭。

  　　瑪麗在房間裏走動，裝作不經意地抱起身後跟著的小雞：“哎，瞧這個貪吃的家夥，都已經能吃掉滿滿一碗食物了，看它長得多胖，它的毛色是不是比昨天更好看了？”

  　　雲夕僵硬點頭。

  　　瑪麗檢查地摸摸小雞的腦袋瓜：“我看其他的小雞，沒有一隻有我這一隻長得好看的，真能幹啊小家夥。”

  　　雲夕隻想歎氣。

  　　“你說我是不會要給它取個名字？你覺得叫瑪瑪怎麽樣？或者麗麗？哎，我找不到一個名字能表達它可愛的萬分之一，太難了。”

  　　瑪麗誇張地歎了一口氣，又像是才想起什麽一樣，用兩根手指掩住嘴巴：“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說到你的傷心事了？哎，我這個記性，說起來，你的小雞，怎麽還沒動靜呢~~~好像是那一批所有雞蛋的老大呢！再不破殼，可被我家麗麗搶走大哥的位置了哦，是不是啊麗麗，你真可愛！麻麻愛你麽麽……”

  　　雲夕眼神死：我真傻真的，我單單知道女人生了孩子，會變成孩子奴，萬萬沒想到，沒生過孩子的女人，也能變成孩子奴。

  　　雲夕默默看了一眼還在和黃色小雞麽麽麽麽的瑪麗：這算什麽？雞奴？

  　　雲夕的雞蛋到現在還沒破殼的跡象，要不然雞蛋越長越大，已經有了最開始的兩倍大，雲夕甚至懷疑這個雞蛋是不是不能破殼了，她每天都和奈恩把雞蛋放在太陽花旁邊反複觀察，確定裏麵的小雞偶爾會動動腦袋翻翻身子，但這枚雞蛋十分有耐心，始終沒有破殼和這個世界say hi的想法。

  　　好不容易等到瑪麗帶著她的雞崽子施施然走了，雲夕疲憊地歎了口氣，天天麵對神經病，就算隻有一小會，也是很累的。

  　　不知道是不是小雞破殼第一眼見到的是瑪麗的臉，這隻小雞從會走路的時候，就表現出對瑪麗超乎平常地信賴，而瑪麗對這種依賴受寵若驚，她堅持這是“神奇的小生命會比較依賴美麗動人的女人”，每天都把小雞帶出來遛一遛。

  　　雲夕很想提醒對方，小雞隻是把你當成了雞媽媽這個殘酷的事情，想想還是算了，畢竟大家都對這種狀況樂見其成，隻要忽視開會時亞當的嘴角抽搐，沃克的不屑一顧和妮瑪神秘的微笑，以及雲夕的無語。

  　　但瑪麗堅強地屏蔽了這些雜音，並單方麵將這些情緒歸結為“可笑地嫉妒”。

  　　雲夕和奈恩走進亞當的房間，其他人已經提前到了，掃視眾人一遍忽視了小心翼翼將小雞放在圓桌上的瑪麗，亞當清清嗓子，開門見山道：“各位，高塔的派遣者將在明日到達。”

  　　眾人眼神狠狠收縮，紛紛將注意力放在亞當身上。

  　　年齡最大的妮瑪首先開口：“停滯多年的登天梯，為什麽如此突然地恢複聯係？”

  　　亞當回答：“原因未知。”

  　　沃克緊接著開口：“高塔的目的？”

  　　亞當掃了他一眼，輕笑：“除了獲取資源，我們還有什麽其他價值？”

  　　資源包括無生命的，和有生命的，隻要高塔需要的，所有東西。

  　　看出眾人還有很多話說，亞當當機立斷開口：“不要再討論無意義的東西了，隨行的名單，匿名投票吧。”

  　　刹那間，房間裏暗流湧動起來。